“這就是爹爹的朝翼之戰,不費一兵一卒的說法?”我大驚失色,爹爹隱藏事情的真想,這是欺君之罪。
“將軍很早就想離開這裡,而那次無疑是個可以利用的機會。”宋恭敬又嘆了口氣,到底是培養自己的將軍,他若要走,就走吧。他隱瞞的事,自己也不會泄露半句。
起碼他生前,自己沒有說過半句。
我心驚,“那直到今日以公主的名義來的女子都在哪裡?”
宋將軍搖搖頭,“那一百多名女子,由皇上親自安排在東周西面的村莊裡。”
“這麼多女子集中在一個地方,豈不是自投羅網?”
“公主不必擔心,西面的村莊是現今東周最繁華的城鎮,我們將她們分散在四處的有錢人家了。”
“我先休息去了,改日去看看她們。”安排在有錢人家才能證明她們不簡單的身份,她們就不會有太大的危險了。
“公主慢走。”
說休息,其實是藉口。因爲我還是很擔心,擔心炎烈他們的安危,擔心如玉的生死,擔心一百多名女子的宿命。
如玉,如果用一百多人的生命能換回你,就算加上我的生命,我也願意。
生在王室本就不是你的錯,別的孩子12,13歲還在孃親的懷裡撒嬌,而小小的你卻要揹負王室的命運,直到終老。
投身在這個朝代也不是我的錯,我沒有錯,你也沒有錯。
我們都要爲自己堅持的理由,只是爲了,自己。
眨眼,又一個月過去了。炎烈那裡毫無音訊,連西面的村莊也沒有一絲風聲,這實在太詭異了。
這天一大早,我在城樓上找到了宋將軍,他站在城樓上眺望遠方。
遠處一片白雪皚皚,白的刺目,白的和夢境裡的場景頗爲相似。
“宋將軍在看什麼?”我也學他站在城樓上,眺望。
“在這裡總是能看到白絨絨的兔子從雪裡鑽出來,不知哪來的雪鷹在它鑽出來那一刻給叼上了天,飛走了。”
這就是生物學裡的食物鏈,沒什麼好研究的吧。
“將軍看出了什麼?”
“一個時代的更迭。”宋將軍言簡意賅,“雪鷹叼走了兔子,卻不一定能吃得到。如果獵人也在伺機等着,那麼他必定滿載而歸。”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我想起了一句古語。
“還是公主說的精闢,我們都是粗人,總是詞不達意。”宋將軍笑呵呵的。
我也被這個比如勾起了興趣,問道,“將軍覺得誰是鷹,誰是兔子,誰又是那個滿載而歸的獵人?”
宋將軍卻移開了話題,詢問我,“公主今日是不是想去西面看望那一百多名女子?”
我正是爲了此事纔來找他的,忙連連點頭,“是啊,這幾日一直沒有一點動靜,我心裡懸得慌。”
“我也正奇怪呢,按理說,暗宮門那邊應該派人來探虛實了。”
敵方一般按兵不動,無非兩個原因。一,別人早就看出了你的動機,以靜制動;二,別人有了什麼你不知道的籌碼,等着你來交易。
我和宋將軍對望一眼,心下了然,立即回去換了裝,牽了匹馬車朝西面而去。
西面小鎮是和我們來時的小鎮相差無幾,只是略顯繁華許多。它們沒有名字,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街上摩肩接踵的都是人,做生意的排滿了兩邊的道,很多漂亮的姑娘家,公子家結伴遊玩,好不熱鬧。
那日孃親說,妹妹也是酷愛遊玩的年紀。雖然沒有見過面,大概也和她們這般吧。細細的妝容,愛笑的眼睛,處處都洋溢着美好童年的氣息。
舊人已去,再念想又能如何。
“宋將軍,我往右面去,你往左面,務必看到她們周全以後離開!”我跳下馬車,一身公子裝,目光微笑的看着行過的女子愛慕的眼神。
“我和公……公子一起去,若公子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向上面交代?”宋將軍扯着繮繩,拒絕道。
“我又不是沒有安全意識,遇到危險
我不會坐以待斃!”我恨鐵不成鋼,“還有,這是命令!不管你服不服,按我說的去,務必確認她們安全。”
“公子……”
我靈巧的穿梭在擁擠的人羣裡,掩藏了自己的身體。待確定宋將軍已經執行任務去了,我才從首飾店走出來。
我站在街中,舉目四望,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一百多的姑娘家突然來了這個村子,想必有人暗中接手佈置吧。宋將軍說佈置的人叫孔力帆,是個大財閥。只有找到孔力帆,才能知道那些姑娘分散在哪裡。可是,宋將軍忘了告訴我,那個接手的孔力帆住在哪啊!
我像個無頭蒼蠅的在街上亂走,遇到有姿色氣質好的總要上前問一問,“你是公主嗎?”
許多女子都像看待癡兒一樣看我,一臉的傷痛惋惜之情。
投石問路,這麼高明的一招,被人看做是傻子,還有沒有文化。
這條街好似沒有盡頭似得,房子挨着房子,數不勝數。不過,這裡的房子大部分都是百姓家住的房子,擠在一起,亂哄哄的。有錢人家的房子都選風水好,環境好的地段起房子住,既彰顯了自己的身份又沒那麼吵鬧。
“賣字啦,賣字啦,好字啊!百年一遇,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啊!”不遠處,賣字的小販扯着嗓子吆喝着。
靈機一動,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對人好了總能得到別人的幫助。
那字皆是游龍戲鳳,亢勁有力,想必出自名家之手。我偏頭去看落款,有詩骨陳子昂,詩傑王勃,詩狂賀知章,詩家天子王昌齡的詩詞,也有明朝三大才子解縉、楊慎及徐渭三人的詞,亦有元曲四大家的關漢卿,馬致遠的名賦。甚至,我還看到其中隱藏着一副唐宋八大家之一,李白的詞。
其他詩人我不知道熟悉,但是明國前朝的三大才子我還是聽說過的。
縱觀整個明代,以博學多才而論,唯有他們三人最強,而後世學者大都認爲,其中以楊慎學問最爲淵博,足以排名第一。明朝三大才子評選標準是博覽羣書、博學多才。《永樂大典》總編纂管解縉被公推爲博學第一。超級才子楊慎被貶雲南地區,整天看書,被評爲博覽第一,人稱“無書不讀”。徐渭(就是青藤先生徐文長)則是最多才的一位——詩、書、字、畫、兵法樣樣精通。
李白,字太白,號青蓮居士。中國唐朝詩人,有“詩仙”之稱,是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代表作有《蜀道難》、《行路難》、《夢遊天姥吟留別》、《將進酒》等詩篇,有《李太白集》傳世。公元762年病卒,享年61歲。其墓在安徽當塗,四川江油、湖北安陸有紀念館。他的七言絕句很受後人的喜愛,是我除了席慕容之後,最喜歡的詩人。
“這幅畫我要了。”
同時也有一雙白皙修長的手指指着我看上的那副畫,兩人的聲音密切重疊,連尾音都不差一分一毫。
男子一襲黑衣過身,烏黑的長髮一瀉而下。很奇怪的,尋常青年男子披頭散髮,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全無半分散漫,直讓人覺得天底下的英俊男子合該都似他這般披散頭髮,才稱得上是美男子。佇立在我身邊,正紅色的精美袍服,冰冷孤傲的眼睛彷彿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烏黑的頭髮,散在耳邊,耳鑽發出幽藍的光芒。俊美的不得不使人暗暗驚歎,他的身邊圍繞着一股冰涼的氣息。
我以爲又是一個喜怒不與言表的孤傲男子,卻瞧見他忽然隱去了孤傲,換了一副溫和優雅的笑。
“公子若喜歡就拿去罷,君子不奪人所愛。”他翩翩風度搖羽扇,美如冠玉。
“公子既然是懂畫之人,必然不該如此拱手相讓。”更何況,還是唐朝詩仙李白大人的詩。
賣字畫的小販左右爲難,悻悻開口,“兩位何不到一旁商量好了再來,你們擋着生意哩。”
我目若秋水,波瀾不驚道,“這位公子必出得起價錢,你自管賣給他便是了。”說完,我擡腳就走了。
“長相思,在長安。
絡緯秋啼金井闌,微霜悽
悽簟色寒。
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
美人如花隔雲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淥水之波瀾。
天長地遠魂飛苦,夢魂不到關山難。
長相思,摧心肝。”
身後,是婉轉如生的聲線,飄渺空寥,呢喃燕語,宛在彼端。
“公子且慢。”男子走上來,手裡拿着李白的《長相思》,將它遞於我,眼眸清爽,道,“正如公子所說,懂畫之人必然不會拱手相讓與人。這畫,且算是送給公子的,千金難買一知音,好畫易得,知音難求。”
我本就喜愛至極,聽聞他如此彬彬有禮,言辭誠懇,也不故作姿態,虛情假意。雙手接過,抱拳致謝,“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謝過公子的慷慨大方。”
我朝前後望了一眼,發現小店屋舍既然千篇一律,一下子不知自己坐哪朝哪。
“公子可是遇到了什麼麻煩?”男子的眉毛微微一挑,額頭皺的很輕。
我端詳他片刻,看上不去不像居心不良的人,眼下也不好去問路人。只好如石回道,“在下家道中落,來此投奔舅舅。初來此地,人生地不熟,只知舅舅叫什麼,卻不知住在哪,眼下正爲此發愁了。”
“我在這裡也呆了很長時間了,你告訴我他叫什麼,或許我能幫得了你。”
我激動的抓住他的袖子跳起來,欣喜道,“他叫孔力帆,是這一代的大財閥。”只有家底雄厚,財大氣粗的人才能冠上財閥的名號。
“你是他遠房親戚?”男子的眉又挑了起來,很是懷疑。
“我……在下正是。”我學男子那般拱手稱是。
他目光如炷的凝視我,久到我以爲他看穿了我的僞裝。他突然說道,“他在一夜之間滿門斃命,你卻還來投奔他,置自己於危險之中?”
我腳下一軟,被他及時的摟住。聞着他身上不知名的香氣,心思絮亂。炎埡的身上也會散發類似的香氣,叫不出名字,卻聞着很舒服。而他的香氣和一年前那蒙紗女子的香氣都帶着淡淡的毒藥味道,只會讓我呼吸難過,我一把推開他。他以爲我是悲傷過度,憐憫的嘆口氣,又道,“你不要讓旁人知道你的身份,免得惹來危險。”
一夜斃命,一夜斃命。我根本沒聽見他說什麼,一心念着那一百名女子的生死。
“你帶我去!”我回了神,眼色凝重,臉也冷了許多。
他卻看着我的脖子處,沒有回答。我低頭,發現脖子上掛着的玉佩不知何時露了出來。那是炎烈在我們交合那夜留下來的,我至今都戴在脖子上未曾取下,也未曾留意過。就像與生俱來,它就一直陪着我,早在那夜與我們融爲一體,我把它塞進衣服裡。
他側過身,臉微微傾斜,耳邊散着的黑髮遮蓋了側臉,看不見他的表情。他道,“你既是朋友,我就不會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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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是朋友,就應該幫我這點小事!”只是請他帶路,又不是讓他上刀山下油鍋,兩肋插刀。
“你對自己的舅舅一無所知,如今他們已經死了,你還要貿然前去,等着別人來殺你滅口?”
我惘然,道,“我只是想知道真想——舅舅他們做了什麼,讓人痛下殺手?”
“你別執迷不悟,真相只會讓人變得更加殘酷,知道的越少越好。”他說完,彎起一根手指放在口邊,便吹出了宛如夜鶯的動聽聲音。很快的,遠處‘噠噠噠’的跑來了一匹彪漢的黑馬。
他躍上馬背,彎下身子攬住我的腰,輕輕一帶,我便置身馬背之上。我忍不住回眸看了他一眼,卻是陌生的容顏,陌生的笑容。
“你和我認識的幾個人很像,就像是他們的綜合體,你擁有他們的特點。”我坐直身子輕笑。
他孤傲的嘴角與微挑的眉和炎烈那麼像,他溫文爾雅的笑容與散漫和炎埡那麼像,他有時顯露的孤獨與沉寂和蕭別那麼像。就像剛剛,因爲炎烈先前也是這樣帶我上馬,讓我差點以爲身後的男子,儼然就成了炎烈。
“那定是讓你無法忘記的人。”他輕輕的勾起嘴角,似笑非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