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炎烈執意在他選定的時間冊妃,於是秀女們也只得提前進宮。太后一氣之下,閉門謝客,這一切事宜都全全交於茹妃和淑妃進行。玫瑰可能不想受辱,既然沒有參加選秀,太后派去請她入宮的轎子每每都空轎而歸。最後太后連冊妃儀式都不參加了,甚至連個祝福的話都不差人帶一句。
其實這並沒有什麼,我受封時,太后也沒有參加。朝廷說太后是爲民祈福誤了時辰,可我知道,那不過是託辭。就如同欣欣,因爲不是她喜歡的那個女子,所有連託詞都不需要。
可這是,冊妃大典。較於冊後和冊封四夫人之後,又一件重大的事件。太后這麼做,無疑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硬生生的甩了炎烈一個大嘴巴子啊。
欣欣正式被冊立爲新貴人,尊貴和榮譽,寵幸和偏愛集於一身。
她沒有被賞賜寢宮,而是居住在炎烈的宮殿。
那個,原本只有我一個進去過的宮殿……
原本是他許諾,只有我一個人有權力踏進來的宮殿,逐漸出現了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新貴人冊封后,備受皇上寵愛,前後侍之,不論場合,讓落選的秀女們羨紅了雙眼。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楊桃告知我的。
冊妃那日,做爲宮人,她帶病去考察了秀女們的禮儀狀態。爲此我還責備了她很久,這種事,找個人代替就行了。
可是她說,“有些東西,別人是替代不了的。”
應該怎麼形容我見到炎寒時的感覺呢?
叛逆?
可是,把叛逆這樣的詞語放在一個自然唯美,偶爾帶着兩種表情的男子身上,有着說不出的詭異。
是的,面對他時,如同只消一眼就能被看穿的惶惶,我唯一的感覺就是,詭異。莫名的詭異。
他今日穿着較之以往卻是異常的簡單了些,穿着橫邊鏤金色絲線的青絲履,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腳下的地面。一攏青衣,內襯白色汗衫,腰處露着一塊質地純良的和田玉,玲瓏剔透,色澤圓潤。如墨的黑髮用金冠挽在頭頂,幾根髮絲垂在鬢角,風輕輕一吹像一雙不安分的小手,偶爾拂上他沉靜的優美側臉。
順着他
的視線看去,只見他的右手中,被拈在修長的指間的黑色棋子。
他似乎被困擾在棋局之中,尋不到解脫之法。
靜靜的大殿之上,除了一個隨侍在一側的小公公,似乎任何一個人都無法靠近他。那是一方,排斥一切試圖干擾的磁場。
而他本人,更像一把利器,鋒芒漸顯。
我的呼吸突然變得有些急促。
炎寒一直惦着那枚黑色的棋子,好像在考慮這顆棋子要下在哪個地方纔能完勝一般,久久的保持着那個姿勢。
好像過了很久,如同畫中的男子突然很輕微的動了一下拈着棋子的手指,脫手而出。那枚棋子擺脫了束縛,嘣,嘣,嘣的,在地面上快樂的蹦躂着,最後,落在了我的腳下歸於平靜。
我朝後退了一步,見它不再動了,才彎下腰拾起來。
一擡頭,卻與他四目相對。
“寒……寒英王,好雅興。”我促狹的開口,卻不知道自己所說的他這雅興在何處,只想解了這尷尬。
炎寒走到我面前,眸子冷冷淡淡。從我手中拿走那枚棋子,才微微翹了翹脣角,扯了一個很微暖的笑容,道,“皇后難道不覺得,人的一生,也就是一局棋的時間。你棋子下的好,便走的久些,一步錯,便全軍覆沒。”
我微微凜了凜神情,企圖在他臉上找到一絲破綻。可惜,他的笑容無論是側面,還是正面,都那麼完美,無懈可擊。
只得訕笑着掩飾自己的急促,“寒英王這一通大道理下來,本宮真真給饒的頭昏腦脹。”
炎寒笑而不語,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皇后娘娘無事不登三寶殿,此番前來這禁地,應該不是告訴本王,本王的嘴上功夫很厲害吧。”
我心裡一個咯噔,不明白爲何他知道我有事要尋個答案,所有也不遮不攔的開口了。
“寒英王回宮纔不久,以前可與本宮熟識?”
炎寒擺擺手,示意守着的那位小公公先下去。然後走到一張木雕茶桌旁,自斟自飲起來。
他的臉上是淡淡的滿足的表情,微眯着眼,薄涼而微潤的嘴脣輕輕抿着,倨傲冷硬的下巴此時也柔和下來,很享受的樣子。
半響,他睜開眼,那副滿足早已不翼而飛。他略帶諷刺的說,“皇后娘娘不喜茶,但是聽說皇上卻責怪娘娘不是懂茶之人,對嗎?”
是的,炎烈曾經詢問我爲何不喝茶,我只道自己不愛喝茶。他便直言不諱‘我’以前很愛品茶,長大了既不是懂茶之人,着實可惜。
我知他說的是誰,只可惜,我不是她。
“娘娘小時候掉進護城河的冷水裡,從此便體質虛弱,怕冷畏寒,愛做惡夢。這些,可又對?”
是的,一到深秋,天氣才冷一點,我的寢宮早已支上暖爐;我也曾經一次次在噩夢中醒來,然後瞪着空蕩蕩的屋頂,再也無法入睡。
這些,他都知道,並且說的都對。
我突然傷感的笑了,我還記得棉花糖的香味,可是那個男孩再也不會買給我吃了。
“你,爲何要棄了我?若真是爲了你的榮華富貴,你現在應該把我當作陌生人才對。”
炎寒饒有趣味的打量我片刻後,將手中的棋子丟入棋盤上,笑道,“不,我在想,要如何能將你完好無損的帶走呢。”
將我帶走?
——你要榮華富貴我也可以給你,不是隻有皇兄纔可以做到!
是誰?是誰在我最無助最膽怯的時候,如同一汪溫暖的泉水,滋潤我乾涸的內心?
是他?
他終是,要再次實現諾言,將我帶走?還是又會贈予我一場聲勢浩大的悲傷?
“你……真的會帶我走嗎?”我真的很想離開王宮,做夢都想!我想要去尋找我的親人,她是我留在這個世界裡最後的親人了。
炎寒步履優雅的走過來,每走一步,都離我更近了。那越靠越近的腳步,令我的心都在不可抑止的顫抖。
他白皙修長的手指,輕柔的划着我的輪廓,那麼溫柔的動作,那麼神情的目光,那麼貪戀的表情……
然後,他輕輕朝我靠過來,鼻息間的熱氣單薄如霧的噴灑在我的臉上。我聽到他細細的聲音,輕的和稀鬆的空氣一起吸進我的體內。
“這條路,會很難走。你若打定主意離開,就回應我。雖然,我不想讓你受委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