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尾隨祁薰二人身後一路向着城南的方向追去,在城南最繁華的地區,螢南武館並不算難找,只是這幾日,向來門庭若市的武館卻顯得冷清許多,彷彿之前秀堯園的變化一樣,沒有人知道武館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傳言有人看見幾個人進去後,不久武館就開始遣散人員閉館,期間只有一男子進去過再未出來。
於是瑩城裡開始有了這樣的說法,類似這武館的主人得罪了什麼達官貴人,人家來尋仇殺死了館裡的所有人,並將那裡佔爲己有。
還有說可能是這武館以前的武師的妻子亡故,鬼魂捨不得這裡,今日終於耐不住寂寞現出原形鬧起事來,而進去的那些人原本是想拜師卻被鬼魂蠱惑忘了初衷成爲奴役的說法也傳的沸沸揚揚。
當然,這類似的說法並沒有傳到祁薰的耳中,她來這裡的目的只有一個,因爲那最後走進去的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漠塵,祁琛之前對她所講的做決斷的時刻也終於來了。
只是在祁薰的心裡,決斷那種事情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想知道漠塵的心,他究竟是怎麼想的,那日她在門外看見聽見的事情是否都是出自他的真心,她在他的心裡究竟算做是什麼……
這麼想着,停站在螢南武館前的女子,竟覺得心顫抖起來,甚至就連手指都顫得明顯。
指尖傳來一絲溫度,暖了她微涼的感覺,祁薰側過頭看着略帶擔憂的祁琛,聽着他開口對她說話。
“沒做好準備嗎?”
輕輕搖搖頭,祁薰再次看向武館的牌匾,“如果還能用我對他的瞭解撐起一絲信念,準備這種東西便等同虛設,這幾日我想明白了,一直在逃避的我實在不像樣,那個曾經即使被他說過多少次不可能,被他趕走過多少次都堅定留下來的自己好像因爲突然改變的身份產生了動搖,那樣的自己究竟是不是我,曾這麼問過自己。”
祁琛心疼的握緊對方的手,看着她轉頭對自己苦笑一下繼續說道,“可是無論怎麼問都得不到真正的答案,後來才發現,沒有聽到他對自己說過任何解釋的情況下是無法確定逃避的自己的,所以,我會問清楚。同時也找到自己真正的想法。”
“如果,得到的答案並非你所想的那樣呢?想要抓住的人真的打算離開你呢?”
“……那也沒有辦法不是嗎?”
祁琛的心因女子這輕淡的話語觸動着,那細弱的聲音伴隨着隱隱的哽咽,清透的眼神裡水潤縈繞,他知道,即使如此堅強的說着她的想法,內心裡也一定在做着強烈的掙扎,她就是這樣的女子,總是在最後失敗前抱着任何可能存在的希望,即使內心早已脆弱的不堪一擊。
他好想告訴她,別在如此折磨自己了,那個人是鐵了心要離開你的,那個人已經選擇了你們今後要走的道路。
可是祁琛同時也知道,這種話,不該由他來告訴這個執着的女子。
希望,有時是建立在崩潰之上的,只有被殘忍的打敗,纔會讓人想到走向另一條可行的方向。
所以,薰,漠塵便是爲你希望做鋪墊的那個人。
因爲你的希望,影響着更多人的命運。
“那便進去吧,記住一定要緊跟着我,裡面有多危險你我都不知道,不要輕舉妄動,見到漠塵也要謹慎些。”
“……恩,我明白,琛兒,這段時間讓你費心了。”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直這樣。”
“……”自那日知曉祁琛對自己的心意之後,二人便再也沒有談及過這件事情,而祁薰又因爲與漠塵的關係一直處於低谷狀態,如今再次聽到祁琛類似心意的表態,她的心裡竟開始覺得愧疚起來,身邊那麼多人對自己關心,而自己卻只一味沉浸的那狹小不知是否能迎來光明的世界,這樣子已經傷了多少人?
思緒停滯的時候,身後的人多了起來,祁薰轉回身,看着出現在他們身後的霜澤等人,甚至還有未來得及因重逢而表達喜悅的羿冰與連颺,此時的心情五味陳雜,卻讓酸澀更加明顯。
“你們……”
“薰姑娘,其實那日我跟漠塵他……”
搖搖頭打住濮陽月儀要說的話,祁薰淡然的笑起來,“其實有想過不可能,月儀姑娘的意思,我明白,請暫且不要說出來好嗎?”讓我親耳聽聽那個人是怎麼想的。
明白了祁薰的意思,濮陽月儀愧疚的點點頭,如若那日自己沒有去找漠塵說理,或許也不至於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縱使再心如明鏡的女子,心愛的人刻意做出那樣的事情,心裡總是不好受吧。
“薰兒姐姐,我們一起進去吧,我會讓漠塵清醒過來的。”
祁薰看着羿冰,忽然覺得她在談到漠塵的時候表情有些不同於以往,這想法也只在腦中一閃而過,便轉回頭向螢南武館裡走去。
大門意外的並沒有鎖,一行人推開門走進院落裡,兵器散亂的鋪在地上,所過之處還能看到淡淡的斑斑血跡,彷彿真如傳言所說,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剛結束幾日而已。
主廳裡並沒有任何人,穿過主廳正對着的大房子便是練武堂,耳尖的連颺隱約聽到了兵器交接的聲音,緊接着霜澤他們也聽到那裡傳來的聲音。
想到可能會有的打鬥,祁薰不自覺便擔心起漠塵的安危,快步想要走上前卻被祁琛擋住。
“你們幾個女子先在這裡等着,我們去探探情況。”
“不行,可能是他,我要進去。”
“別去,危險。”霜澤走上前也攔住想要過去的祁薰,眼裡是複雜的情緒,不過數日不見就發生了那麼多變化,他實在不想再看見她受折磨的樣子。
霜澤的出現,反倒讓祁薰冷靜下來,她靜靜的凝視着眼前的白衣男子,縱使當初她說過傷害他的話,他還是對她不離不棄,也正因如此,他也該是這裡最懂她的人,“霜澤,讓我去。”
意外的聽到祁薰不再以霜公子相稱,霜澤的心思被波動,終是敵不過她那純透的眼眸,他懂她,卻也只能隨她而去。
“一起。”鬆開手,簡單的話語表達着此時所有關心她的人想要說的話。
“恩。”
看着祁薰焦急的向前,走在後面的司成在霜澤身邊站定,“你怎就放她這麼進去。”
“是你,也會這麼做。”側眸睨着身邊的人,二人瞭然的苦笑,他,霜澤,還有祁琛,都不過是這女子人生一路過客,最後只能站在身後看着她奔向另一個人,甚至還心甘情願的去追隨。
可是當一行人走進練武堂時,別說是打鬥,就連人都沒有看見,空蕩蕩的屋子裡仍舊是破碎散亂的兵器。
“人呢?”面對祁薰的焦急,羿冰也跟着焦急起來。
“呵,看來這個螢南武館也暗藏許多機關,怪不得主上他們會選擇這種地方了。”觀察着房間的建築,祿姣若有所思的說道。
“現在表達自己對主上的崇拜不太合適吧?祿姣。”
“你還不是也對這裡的構造感興趣。”看着連颺玩味的表情,祿姣輕哼一聲。
所謂趣味相投的人才會做一些相似的事情,這在羿冰眼裡,總算是明白了爲何連颺同祿姣會成爲風邯宮與花婺宮的宮主,這樣以蒐集線索爲主的目的,的確適合這兩個對事情喜好觀察的二人。
於是在進行了一番查詢之後,連颺發現了聲音的來源,而祿姣發現了開啓密室的機關,厚重的地下石磚退開,一排延伸到深處的階梯引起衆人的注意,祁薰剛要第一個走下去,卻被司成抓住。
“我走前面吧,以前在密室裡待的時間久,我的夜視能力比較強。”
對於司成的建議,衆人並沒有異議,於是司成最先走下階梯,祁琛跟在後面小心翼翼的拉着祁薰,然後是羿冰同濮陽月儀,連颺祿姣還有霜澤三人則分別跟在後面確保安全。
然而,一路相安無事,樓梯走到盡頭,便是一條長長的暗道,牆壁上還殘留着火把照射着,暗道再遠一些可以看見更亮的光芒,引起大家的注意,而那還未停止的打鬥聲便是從那裡傳過來的,斷斷續續能夠聽到耿月的聲音,對於耿月,已經沒有人感到陌生,卻也因爲她的出現緊繃着,畢竟,有她在的地方,也就意味着離那幕後之人不遠。
即便是霜澤他們都是滄光殿的人,也沒有人知曉那人的真面目,所以對於那人與九霍堡的關係難免會有些好奇,如果像滄光殿一樣的話,那麼九霍堡可以接觸到那人的很顯然只會是耿月,自然也好理解,漠塵會找她的理由。
不過理由雖然可以理解,這打鬥卻讓他們不甚理解。
“聽聲音好像只有他們兩個人。”走在最後的連颺疑惑的猜測着,這真是有趣,之前聽祿姣的描述,漠塵來這裡多半應該是因爲耿月出現過的緣故,那這打起來又爲何呢?
疑惑的事情自然有解決的時候,當衆人小心的走近那光亮處時,只看到漠塵快擊後將劍刺進耿月胸口的畫面,祁薰忍不住驚呼出來。
“……薰。”冷眼抽回自己的劍,漠塵原本處於淡然的情緒在聽到聲音的時候有了變化,眼裡晃着幾日不見的相思之情,可那情緒卻又很快被掩藏起來。
他眼裡的女子,憔悴了許多,瘦了許多。
而他們多日後的再次相見,他的臉上粘着殺人後迸濺的血痕。
“爲什麼……要殺她?你們……”你不是選擇她了嗎?爲何此時卻是發生這樣的事情。
衆人也一時因這意外的情況變得無語,只聽到那執劍的男子冰冷的聲音傳過來,刺激着身旁的女子。
“她必須死。”
“……必須死。”機械的重複漠塵的話,祁薰的心比他離開時還要揪痛,這是第幾次看見他在她面前殺人了,每一次都讓她對這男子產生更多的心疼,她知道他的心有不甘,可是唯獨這一次,她在他眼裡看到了毫無猶豫的堅決。
必須殺死的毅然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