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間斷的敲門聲從那夜開始就一直在祁薰房間的門外響起,七天過去了,漠塵不知所蹤,祁薰又再次足不出戶,甚至就連霜澤同景銅來到這裡都沒有影響到事態的變化。
這日,相瑗再次爲祁薰房間裡送飯菜,除了她,祁薰幾乎不讓任何人進屋裡去,站在門口沉重的嘆口氣,相瑗擡手便要推門走進去,卻被身後的人叫住。
“相瑗姑娘,可否請你先過來一下。”
看着迴廊對面的祁琛,相瑗猶豫片刻還是點下頭慢慢端着餐盤走過去,心裡暗自感嘆祁琛那超俗的音容相貌,如此雅士卻和他腰間的佩劍相互呼應,甚是相配。搖搖頭打消自己癡迷的想法,相瑗走到祁琛面前站定。
“祁公子,找我有何事?”
祁琛先是對她和善的笑一下,隨即低頭看着相瑗手裡的東西,聲音裡依舊是往日的隨性,“……這飯菜可否交給我?”
“欸?可是……薰姑娘說不想見任何人。”
“相瑗,你是漠塵的手下吧,你的主人去了哪裡不擔心嗎?”
“呃,擔心肯定是有的,不過,我家主子做事一向有他的理由,我想我自己着急也沒有用。”說到這點,相瑗的心裡還是有些怨氣的,宮主丟下她一個人留在這裡,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真是不把她當回事。
祁琛笑意的望一眼祁薰的房間,聲音變得低沉起來,“相瑗姑娘,那就當做是我對你的請求如何?祁薰的晚飯讓我送進去。”
看着祁琛的表情,相瑗便沒了反對的理由,那眼裡的關切之情不是假的,她自然不能拒絕一個關心的請求,於是點點頭將托盤遞了過去。
目送着祁琛走向祁薰的房間,相瑗重重的嘆氣,“唉~~如此美男子,把心給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該是多麼煎熬的事情。”
話音剛落,就感覺身後有一雙視線正盯着自己,相瑗疑惑的小心翼翼轉回頭,發現瑞承嚴肅的面容離自己不過咫尺,“哇~~你想嚇死我啊,突然出現。”
掃一眼祁琛的身影,瑞承的聲音保持在僅兩人能聽見的程度,“你不適合祁琛。”
“胡說什麼呢,那位公子一看就是脫俗之人,一般凡人怎麼可能入得了眼……喂,我還沒說你和宮主都去哪裡了啊?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裡。”
“他在螢南武館。”
“去那裡做什麼?”
“耿月在那。”
“哦……什,什麼?我家宮主現在和耿月在一起?”
捂住相瑗大喊的嘴,瑞承做了噤聲的動作繼續理所當然的開口,“別亂說話,主人是有事情纔去的。這件事不要讓祁薰知道。”
猛勁眨着眼睛示意對方自己明白,瑞承才把手鬆開,重新可以正常呼吸,相瑗大口喘氣之餘又有了疑問,“你說主子他去找耿月,難道真的是要和祁薰分開了嗎?薰姑娘這兩天的狀態很不好啊,三餐只吃那麼幾口,再這樣下去,我都怕她身子垮了,聽說蒼邢王子馬上打算動身回國了,到時一定會帶着薰姑娘離開吧,主子他怎麼一點也不着急。”
聽着相瑗的話,瑞承也只是沉默着,想到幾日前漠塵房間裡的場面,他的想法也就清楚了,爲了復仇,連愛的權利都放棄了,這樣的犧牲說不心疼是很難的,可卻必須要這麼走,否則,事情永遠也不會有結束的時候。
“他選擇離開祁薰。”
“什麼?”不敢相信那麼愛着祁薰的宮主會做出這種選擇,相瑗又大聲喊出來再次被瑞承捂住嘴。
“他要我傳話,讓你留在祁薰身邊照顧,有事會再與你聯繫。”
“不是吧?宮主是打算丟下我?照顧薰姑娘是沒什麼啦,不過他既然已經……”
瑞承突然又做了噤聲的手勢,只低語一句一切等漠塵命令便快速離開了那裡,不一會兒,相瑗便看見羿冰同連颺二人走上樓梯,隱隱還能聽見羿冰的聲音。
“喂,你確定他們都在這裡呢?我怎麼到現在一個人都沒見到啊。”成功躲避了聯姻的事情,又見到連颺來找自己,羿冰的心情原本是愉快的,可在接到祿姣飛鴿來的消息時卻不安起來,這纔過去多長時間,竟然就發生了那麼多事,原本還好奇要同蒼邢國王子結婚的那個人是誰,沒想到竟然是祁薰,而更沒想到的是祁薰竟然就是牙雁國的公主,更讓她想不到的事還有漠塵……
“剛剛有看到霜澤和景銅在附近,而且,祿姣的話應該不會假,可能在趕來的這期間又發生什麼事了吧。”連颺若有所思的回答着,趕在隊伍到達皇城之前接到了羿冰,沒想到這邊緊跟着就出事,盛封思被漠塵殺死,主上等人也出現在這裡,祁薰的身份又發生改變,倒是有種萬事具備只欠東風的感覺。
有意思,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相瑗?你傻愣愣的站在那裡做什麼?你家主子呢?去傳話說我要見他。”從來到驛館,羿冰就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漠塵,想要印證從四哥那裡聽來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那個人真的是他三哥嗎……
“咦?公主,啊,連主子也一起啊,那個,相瑗沒什麼事就是在這裡看風景。”
“看風景?在屋裡有什麼風景可看的,快說你家主子去哪了?還有薰兒姐姐呢,怎麼來這半天了一個熟人都沒見到。”
“這個……”
Wωω ●т tκa n ●c o 注意到相瑗的表情,連颺玩味的笑起來,“莫不是漠塵那小子因爲祁薰和蒼邢國王子的婚事逃了吧?”
這話剛問完,強烈的沉默便圍繞在三個人之間,羿冰同連颺面面相覷,還真讓他給猜中了,不過漠塵是那麼沒膽的人嗎?連主上都可以對抗的人,會因爲一個久遠的婚約就退縮了?說出來不會有人信吧。
連颺正這麼想着,對面房間裡傳來碗碟破碎的聲音,三人的視線集體看過去,可除了那聲音便再無任何動靜,羿冰剛要好奇的走去,便被相瑗焦急的攔住,“啊,那個兩位連日趕路一定很累了吧,對了,你們有沒有見蒼邢王子啊?他就住在樓上,相瑗帶你們去吧?”
“……相瑗,誰在那屋裡?”這反應實在反常,羿冰同連颺自然不會輕易被支開,反問着,心裡不好的預感卻變得有些強烈。
見相瑗還是支支吾吾的樣子,連颺倒是猜出些什麼,漠塵不在,那麼會有這種反應的自然只剩下祁薰。
“我去找薰兒姐姐。”
羿冰似乎也聯想到什麼,轉身就欲走過去,卻又被相瑗攔住,“兩位主子別,祁公子正在屋裡勸薰姑娘,還是不要打擾。”
“那個祁琛?恩~~果然我們來之前發生了什麼事對不對?”
見無法隱瞞過去,相瑗只得點點頭,“是的,宮主在前幾日離開了這裡,薰姑娘這幾日過的很不好。他們,他們可能真的要分開了。”
“這怎麼可能,漠塵他,他不是也喜歡薰兒姐姐嗎?”羿冰無法想象這樣的事情發生,又想到在驛館門口悶悶不樂的濮陽月儀,究竟發生了什麼更擔心起來。
“這真是貴客,二位遠道而來,不如到我房間相談如何?”
羿冰同連颺正爲漠塵他們的事情擔心,樓上便傳來陌生的聲音,擡頭望過去,身着異服的兩個人站在樓梯欄杆處俯視着他們。
“你是誰?”因這接二連三的事情感到煩亂的羿冰見到那略帶妖冶之氣的男子心情不爽起來。
“呵呵,公主與我第一次見,語氣還真是讓人意外的生硬。”
“你知道我身份?”
“如果我沒猜錯,這位應該便是蒼邢國王子司空進吧?”接過羿冰的話,連颺笑着回視樓上的人,那氣勢顯然是對於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的感覺,而他身邊那人又如此戒備,除非身份高貴,不然也不會如此表現,再加上那身服飾,蒼邢國的特色儘管隱藏的明顯也還能分辨一二。
“……這位公子倒是清楚的很。”
“哈,沒什麼,只不過是老本行熟稔而已。”不甚在意的攤手笑道,連颺狡黠的坦然面對司空進審視的目光。
“那,二位請上來一敘吧。”
“上來就上來,正好我有話要跟你說。”羿冰對這個司空進沒什麼好感,再加上彼此之間還存在個聯姻的小插曲,表面上好像是他們赤潞先撤去的聯姻決定,實際上卻是這個司空進先派人過來取消的,無形中就已經讓她丟了顏面,再加上祁薰的事情,對於拆散了羿冰眼裡的一對佳偶,她表示很不滿意。
在二人隨司空進離開同時,祁薰的房間裡,祁琛無奈的看着孤坐在牀上目不轉睛看着手裡的紫玉笛的女子,腳下是剛被打碎的碗,他挪動下腳步走近祁薰,沉聲開口。
“你想折磨自己到何時?無法接受現實嗎?”
“不要再說了。”
“薰,你怎麼變得這樣?這不是我認識的祁薰。”
“我說不要再說了,我該什麼樣?連自己該叫哪個名字都不知道,連心愛的人都留不住,我該什麼樣?”
自暴自棄的哭訴讓祁琛不忍心責怪下去,漠塵能狠下心做那種事情的確讓他感到意外,而祁薰爲此頹廢下去,更讓自己感到吃驚,用情深到這種地步了嗎?
“那就找他說明白,問清楚,而不是躲在房間裡逃避下去,司空進已經決定後日便啓程回國,到時也會帶你一起,他給你時間去解決剩下的問題,想就這麼浪費掉嗎?”
“我不會跟他走的。”
“薰,你知道你不能,蘇薇和司成沒有說的話,現在讓我告訴你吧,爲何大家那麼堅持讓你繼續嫁給司空進,不單單是因爲司空進不反對,更是因爲這樣蒼邢國便會出兵同蠻人作戰,這雖然也是他們本國的問題,但是更深層的意義你沒想到嗎?”
低沉了多日的情緒這才因祁琛的話有了波動,她慢慢側過頭回視那心疼她的男子,輕聲開口,“更深層的意義?”
“對,沒錯,更深的意義,復國,司空進願意爲你復國,給牙雁國一個解脫,一個新的未來,而你,是牙雁國復國後的新王,所以必須活着,必須離開這是非綁縛的地方。”
“我會替你找到漠塵的下落,在剩下的時間,講清楚吧,彼此的決定。”
雖然漠塵的決定已經很明顯,祁琛卻還是希望兩個人能當面談清楚,了斷,不是說解決便解決的,必須有一個人可以狠下心來,那麼剩下的人必會受傷,傷口只是暫時的,只要可以,他願意成爲撫慰傷口的一部分,哪怕只以弟弟的身份。
祁琛的眼神黯淡的凝着已經觸碰傷口的女子,心裡默默的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