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藍的蒼穹,似一匹華貴神秘的天鵝絨,鋪陳在整個浩瀚的天空。
常梓緋透過飛機小窗,望着窗外發呆。
她在回想,昨天在康橋發生的一切。她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被一個她並不瞭解的男人親吻。而她竟然沒有推開他!
她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不知何時,以何種方式,悄悄地闖入了她的心底最深處。他所做的一切,她竟然都拒絕不了。
都說在同一塊石頭上跌倒兩次的人是可恥的,這不正是說她嗎?
只是後來,她腦海中竟然閃出一個念頭,她是不是愛上了他?下一秒,藍易橙溫潤如玉的笑臉,像閃電一般掠過。那一刻,她感覺整個人彷彿突然墜入冰窟一樣冰冷。
宇文冽竟然當即放開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冰冷得如一把利劍,直刺她的心臟。她感覺自己的身體隨時要四分五裂。即刻躲開了他的視線。
常梓緋忘了後來他們是什麼時候回到酒店,今天一大早,又是怎麼去了機場。總之,從康橋回來以後,他們之間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兩個人的關係從最炙熱的沸點瞬間跌回冰點以下。
這趟飛行,原本他們可以不用當班。但一大早,兩人都穿着制服各自早早地出現在機場,像是藉着工作去避開對方。
她更意外的發現,他的疏離和冷淡,竟然會讓她覺得失落。
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事?
“有沒有人?都死到什麼地方去了?”常梓緋猛然回過神來,有乘客不停地按請求服務。
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又是黎冰倩。
常梓緋心裡一驚,大半夜的,她活該又要受罪了。
“常梓緋,幫我倒杯水。”雖然語氣仍然不夠友善,但“幫”字從她嘴裡出來,常梓緋有些吃驚。
伺候上帝喝完水,上帝就準備睡覺了。
看着臉色蒼白的上帝,氣若游絲,常梓緋有些不忍,“你沒事吧?”
“死不了。別煩我了,快出去吧。”上帝很不耐煩了。
常梓緋回到值班室,心裡生出許多疑問。黎冰倩剛生產完,她不是該好好坐月子嗎?爲什麼這樣跑來跑去?像是趕場子一樣。並且,她剛出生的寶寶呢?
不過,這都是人家的私事,憑她們的關係,她也不能去問。
飛機如時降落在S市國際機場。
送走最後一位乘客,處理完後續事務,常梓緋和同事蕭雁拉着行禮箱,邊走邊聊,出了飛機。
在出口處,常梓緋遠遠地看見,宇文冽和冷玥面對面站着,像是聊得很愉快,冷玥不時笑得前俯後仰。最後,冷玥挽着他的臂彎,兩人非常親暱地走向機場出口。
“聽說了沒有,宇文冽竟然就是咱們天宇航空真正的大boss,他姐姐何思蔓,只是個執行總裁。現在傳聞他和那個冷玥馬上要宣佈婚訊了,這叫強強聯姻……”
“雁子,你先出去吧,我想去上個洗手間,不用等我。”常梓緋聽到“婚訊”兩個字,心裡莫名的一陣刺痛,匆匆奔入旁邊的一個洗手間。
水龍頭的水“嘩嘩”地流着,常梓緋把水潑向自己的臉,像是要衝洗掉什麼污漬。
他既然要跟別的女人婚了,跟她這樣攪在一起,到底是什麼意思?
常梓緋盯着鏡子,看着鏡中滿臉是水的人,感覺很陌生。這個人是她嗎?
包裡的手機鈴聲響起。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拿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心裡突然一陣恐慌。
鈴聲響了很久,她終於還是按了接聽鍵。
“緋兒,你在哪?我在門口等你,媽媽知道你今天回來,讓我一定要接到你。”藍易橙溫和的聲音,讓她焦躁的心慢慢平靜下來。
“我馬上出來。媽媽身體還好嗎?”常梓緋雖然每天晚上會給母親打電話,一個星期沒見面,仍然擔心。
“好多了,聽到你回來,她很高興,身體也好多了。有什麼話,回家再說。”
“好。”
掛了電話,常梓緋匆匆整理了一番,補了點淡妝,斂了斂表情,看不出什麼異樣了,才向外走去。
機場出口轉角處,停着一輛黑色的車子。
“阿冽,你在等什麼?爸爸和思蔓姐在等我們呢。”冷玥有些不滿地看着旁邊這個深沉的男人。
宇文冽一語未發,只是輕輕擡了擡手,示意她不要出聲。
門口終於走出來一個身穿藍色制服的女人,上了停在門口的那輛藍色的車。車裡應該只有兩個人,她坐在副駕座的位置上,說說笑笑。這樣輕鬆愉悅的神色,他只能這樣遠遠地才能看到。
“走吧。”他的聲音裡有一絲難以掩飾的疲憊。
旁邊的女人竟然撫手按住他的額頭,“是不是生病了?怎麼突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宇文冽迅速把她的手推開,頭偏向一邊。
這個動作,讓旁邊的女人有些尷尬,卻極力掩飾,“阿冽,你以前不是這麼忸怩做作的,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小時候還睡過一張牀呢。怎麼現在連碰都不讓我碰一下?”
宇文冽轉頭看向她,伸手覆在她頭上,揉亂她的一頭大波浪頭髮,“你腦袋裡裝了什麼?別的不會,只會胡思亂想。還有,不要再四處散佈傳言,富雲要是隻能倚靠謠言來穩住股價,那已經離破產不遠了。我沒什麼,你一個女孩子家,要懂得保護自己的清白,知不知道?”
冷玥把頭移開,她現在越來越討厭他這個揉亂她頭髮的動作,感覺像是她的兩個哥哥纔會做的事情,可他不是她哥哥,她纔不要再多一個這樣的哥哥。
“我沒有,大概是我二哥做的吧。他最知道你們公司的情況。”她轉頭看向他,想要繼續說什麼,他卻已經閉上眼睛,不知是真的睡着了,還是假寐不想跟她說話。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爲什麼在倫敦呆那麼長時間,更讓她心焦的是,常梓緋和他同去同歸。只看着他疲憊不堪的樣子,她心疼不已,終究還是閉口不出聲了。
宇文冽並沒有睡着,他腦海裡很清醒。
昨天在康橋的景象不時浮現在他腦海。脣畔仍遺留着她的味道,讓他有些迷失。她竟然這麼熱烈地迴應他,那一刻,他甚至以爲,她會不會改變了心意,愛上了他?這個認知,彷彿給了他長久以來踽踽獨行的人生旅程一記最強的迴音。
可後來,他不明白她爲什麼突然僵住,像是回想起什麼。直覺讓他心中片刻前萌生的希望之光,瞬間熄滅。剛纔看到的景象,更證實了他的疑慮。
而他竟然會白癡得想借着冷玥,來刺激她一下。
心裡一聲冷笑。
“阿冽,我們到了。”冷玥打斷了他的思緒。
宇文冽睜開眼,瞬間恢復一貫的冷冽表情,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