齙牙房東自然是對我的話不太相信,她故作矯情的用手撥開淡藍色的煙霧,衝屋裡看……就那麼一眼,她瞪大眼睛,脣角後咧,驚恐狀,急急後退,手指上的菸捲也失手掉在地上。
見她那一副無比恐懼的表情,我暗自疑問,順着她的視線看去。聽見齙牙女人結結巴巴的說:“她回來了,竟然回來了。”我還沒有看出異常,她已經轉身跑了。
是什麼東西讓她感到害怕?我看牀,摺疊整齊的被褥,只有牀上被我剛纔滾壓一個人形凹痕,難道她是看見這個人形凹痕嚇住了?她口裡的她又是誰?
我的視線一寸寸移動,看向窗簾,內心不由得似有冷意輕輕一掠。記得剛纔的窗簾是垂直的,現在居然結成蝴蝶結,一般只有女人才會那麼細緻的結出窗簾蝴蝶結來。
我環顧四周,使勁嗅聞空氣中是否有鬼氣存在。深吸一口氣,一股淡淡彷徨不定不捨離去的鬼氣,嗖地消失在門口。一定是她們倆,那對我剛纔看見的母女倆,急追向門口,卻從屋裡傳來咯吱咯吱的響聲,我慢慢地擡起頭順着響聲看去。
在吊扇上,駭地掛着一個女人。一個口吐舌頭,目呲欲裂,七竅流血的女人。她垂直的四肢,隨着吊扇在晃動。我揉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吊扇上又什麼都沒有了。
“冉姐,是你嗎?”我的喊聲蒼白無力,沒有誰答覆我。我繼續喊道:“丁琳。”還是沒有答覆,只有街道上隱隱傳來的汽車喇叭聲,還有零碎的喧鬧,才能讓我感覺周遭的人氣。
我有一種預感,齙牙房東會出事,她很害怕口裡那個她。所幸的是,我的東西隨時攜帶,無論在何時何地,需要就拿出來。當下我準備拿出羅盤,正要對屋裡來一個全方位的搜索,門口傳來急促細碎的腳步聲。
接着門被人從外面撞開,進來一身穿杏黃道袍,手持桃木劍跟八卦鏡的老頭。齙牙瞪我一眼,急忙伸手拉住朝後面道:“快出來,這是驅鬼師父……”說這話,她好像有所顧忌,急忙住口,面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感覺有點陰陽怪氣那樣子。
我被齙牙八婆拉到她身邊,看眼前這個身穿杏黃道袍,足穿一雙半新不舊旅遊鞋,道袍覆蓋一下是一條濺了不少泥點的黑色長褲,不倫不類的道士裝扮,也來驅鬼?
這位被齙牙稱之爲驅鬼師的乾癟老頭,口中唸唸有詞,煞有介事的舞動桃木劍上紙符,對空一指道:“大膽鬼怪,束手就擒,待我超度,他日輪迴。”
屋裡靜悄悄的,屋外的齙牙八婆是大氣不敢出,目不轉睛的盯着假道士手上那把桃木劍。無形中,那把桃木劍就像是她的救命符,能幫她度過生死難關那麼重要。
假道士唰唰,把桃木劍舞得上下翻飛,虎虎生風。“出。”舞了一會,道士把手指一彈,三張符紙刺破在桃木劍上,又是唰唰的舞動,符紙從劍尖上滑下,紛紛揚揚落在地上。
屋裡還是沒有動靜,就在這時我眼角餘光瞥看到就在齙牙八婆的身後,倏地站着一個女人。女人那張比較特別的面孔,單看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人。
我嗖地出擊,手指一彈,斬妖匕首露出刃口,卻感覺腰部一冷,有一雙手不顧一切的摟抱着我,並且傳來低聲的哀求:“叔叔,放過我媽媽。”
我低頭一看,是丁琳。再看齙牙的身後,那個人想要對她下手的女人不見了。
齙牙也隱隱感覺到脖子的冷意,在我看她時,她也在看,不經意間跟我的視線相觸。我想這一眼,是讓她誤會了,只見她肉麻死了的拋媚眼,然後口裡說:“死鬼,別急,等這位師傅把鬼捉住。”
我嘚……打了一個冷顫,急忙拉開跟她的距離,看向別處。稍稍移動一下,丁琳已然不見,那道士好像是江郎才盡了,一邊抹汗,一邊解釋道:“剛纔那隻鬼可能去上茅廁了。”
“鬼怎麼可能要上茅廁的?”
道士搖頭晃腦,裝腔作勢道:“人要吃喝拉撒睡,鬼也是這樣的,只是他們的世界跟我們的世界不一樣而已。”
我冷笑,真實是逗比來的,說的話完全胡扯一通。
沒有捉到鬼,齙牙豈肯隨便給錢。道士眨巴眼珠子,一本正經道:“你們快回避一下,鬼來了。”
齙牙一聽,嚇得誇張大叫,作勢衝我撲來,我一個閃跳,她撲空差點沒有摔倒,好不容易站穩,扶住樓梯惴惴不安道:“那,你繼續,我們下去了。”
齙牙踮起腳尖看我一眼,衝我眨眼睛,我權當沒有看見無視狀,對假道士說道:“不妨礙你的話,我就在這裡看。”
假道士可能沒有預料到還有人不怕鬼的,又是裝模作樣舞動一下桃木劍,冷哼一聲道:“不怕死就呆在這,看老夫是如何捉鬼的。”說着話,他掏出羅盤,看來騙子需要騙取別人的信任,各種都要備齊。
齙牙看我不離開,她也沒有要離開的樣子,而是滿臉崇敬的凝望假道士。
假道士把羅盤放在屋裡那張小木桌上,唰地~羅盤竟自滴溜溜轉動不停。可能他在假扮道士之前,也有打聽羅盤對於鬼的磁場極爲敏感但凡有鬼物的環境,羅盤都會轉動不停。
如此他慌張了,額頭唰唰的冒出冷汗,好不得不硬起頭皮繼續作法。由於心理作用,他這次不再像之前那麼有板有眼的做,而是手忙腳亂,唸咒,忘記詞,舞桃木劍忘記規律。
手忙腳亂之餘我走過去,助他舞動桃木劍,口裡唸叨:“神師殺伐,不避先後,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當!急急如律令!”
挑在桃木劍上的符紙轟地燃燒起來,假道士驚詫,急忙把桃木劍遞給我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鄙人是假的,你這位哥老關纔是真的,竟然用自身陽火着了符紙,鄙人甘拜下風。”
我正要接過對方遞給的桃木劍,驀然想到剛纔丁琳求饒的畫面,於心不忍。故而僞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道:“剛纔,不是師傅在教授我念叨咒語的嗎?”
假道士一愣,再看作爲僱主的齙牙,嗨嗨一笑,那一臉的恭維表情瞬間蕩然無存,又恢復如常,對我冷笑一聲道:“邊兒去。”
“哦。”我急忙閃開,跳到一旁去看他繼續表演。
假道士繼續表演捉鬼,齙牙的視線一直在我身上轉來轉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剛纔我冒冒失失的舉動,引起了她的質疑。我輕咳一聲,低聲對她問道:“這屋裡有鬼,你怎麼沒有告訴我?還讓我住進來!”
“你也沒有問,我怎麼告訴你!”齙牙可能覺得這句話欠妥,又多此一舉補充道:“也不是有鬼,只是許久沒有人住,我特意讓這位師傅來清理一下,清理乾淨了,隨便你住多久都可以。”
“哦。”我答應着,趁她專注的盯着假道士繼續表演,趕忙下樓準備去填飽肚子繼續來看熱鬧。
出來之後,我去了齙牙指的那家清湯抄手店。點了二兩清湯抄手,有滋有味的吃着,在靠牆邊包抄手的阿姨有一眼沒一眼的看我。
我上上下下的看一下自己,確定不是很另類,又放心的吃起來。阿姨看了我一會,走過來,看四周沒有什麼人,就悄聲問道:“你在齙牙那租住房子?”
“嗯。”咕嘟一口吞下抄手,暗自奇怪這位阿姨怎麼知道我住齙牙那兒。
看阿姨年齡跟老媽差不多吧!兩鬢斑白的她,慈祥,眼神柔和深邃,我在她臉上看出媽媽的影子。
“孩子,住那兒也別住齙牙那地。”
“阿姨,你知道什麼嗎?”
阿姨沉思片刻,衝我點點頭道:“我知道的是,曾經有一對母女,總是愛在夜晚時分來這裡煮上二兩抄手。媽媽一般吃得很少,把自己碗裡的抄手都給了女兒,她說女兒正在長個子,需要多吃。”
我想了想,比劃問阿姨是不是這麼高,單單調調,長得清清爽爽的一個女人。阿姨說是,並且驚訝我怎麼知道這麼一個人。
“阿姨你知道她姓甚名誰嗎?”
“好像叫冉姐。”阿姨說出來,又想了想,肯定道:“對,我還沒有到記性差得離譜的地步,她就叫冉姐。”
“那你知道她後來去什麼地方了嗎?”
阿姨搖搖頭道:“這個倒是不太清楚,不過在城皇冠發現一具不明屍體之後,她就沒有再出現過了。”
“不明屍體,是不是一具男屍?”
“嗯,好像說這個男人喝醉酒,自己跌破後腦勺失血過多死亡的,可又聽人說是被勒死又用利器砸後腦勺死亡的,總之人多嘴雜,各種傳聞,反正我不太喜歡那個齙牙。”
“哦。”我想阿姨不單單是不喜歡齙牙而反感人租住她的房子,或許還有另外的事讓阿姨警惕。
“你要不退了她的房子,去我侄女那邊住?”阿姨的話讓我一愣,目測是利益嫉妒才讓阿姨不喜歡齙牙。如此,我簡單明瞭隨口問了房租費等各項話題,結果得知,阿姨是不喜歡齙牙的房租低於市場價格,導致他們這些房租不得不降低。
本來是想從阿姨這打聽丁琳母女的情況,現在來看是白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