齙牙房東的表情出賣了她,在我專注的凝視下,她下眼皮一直不住的抽搐。心裡坦然的人,眼睛不會躲避對方的直視,特別是眼皮抽搐,因爲她心裡有鬼,害怕我看出什麼來,所以心虛眼皮下神經細胞纔會出現輕微的顫動,也就是抽搐。
她拒絕要橘子,我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說明來這裡不單單是找親戚的,還是來投宿的租一間房子,我相信但凡經營者,只要有利益收穫,就不會輕易放過到手的生意。
聽說我是要投宿租住房子的,齙牙房東臉上多出來只有經營者纔會有的那種笑容大獻殷勤的微笑,雖然那略顯肥厚的嘴脣笑起來比哭還難看,總之她的出發點好像沒有別的意思,算是歡迎吧!
齙牙很會賣弄自己的口才,她總是因爲我,精神不太集中,在不透光的走廊裡辨認着腳下的樓梯。
我跟在齙牙房東的身後,上樓,走到走廊。
上了二樓走廊,寧靜的空間,風在流動,拂擾窗簾,隱隱聽得見絲絲電流聲,好像從那一根燈管傳來的。走在其間,能近距離聽到從某一間屋裡傳來私語聲。
我很想聽清楚私語聲說的是什麼,無奈她一直在盡其所能,喋喋不休介紹房子的各種好處,偶爾一兩聲汽車喇叭聲傳來,她會稍稍停頓一下。多此一舉的捋一下耳畔垂下的短髮,我覺得齙牙真不應該燙捲髮,因爲她的臉不太適合,大餅臉,加上肥厚的嘴脣,還有兩顆特別的牙齒。
正面看她的樣子,你會不經意間想起北京猿人的嘴型,有點返古的感覺。
因爲我的沉默,齙牙房東自己感覺好像話說多了點,我只是投宿一晚上而已,看她這樣就像是在跟一位大主顧談永久性的生意。
“好了這是二樓,情況就是這樣,二樓暫時沒有居住有人,因爲之前租住給你的朋友,她離開了,很久都沒有人來租。一樓的房子客滿,你只是投宿一晚上,那麼今晚就將就一下。”
“多少錢?”我準備掏腰包。
齙牙說:“別急着付錢,如果你願意我這裡還有特殊服務。”
在這種不上檔次的出租屋區,提到的特殊服務我懂是什麼。卻極力裝出一副剛剛進城的鄉巴佬,故作好奇的問道:“特殊服務是什麼?”
“得看你的心情。”
“哦。”齙牙心情不錯,至少比之前跟居民委員會的人談事還開心吧!總之走起路來也是非常輕盈,她在離開那一刻的眼神,有點不一樣。
我把送進褲兜裡的手抽出來,沒有帶出皮夾,而是信步走進標示有24號的房間門口。我站在門口,迴轉身,凝視從24號門口到32號門口,視線逐漸遠移,看向那扇門。
齙牙是下去拿房門鑰匙的,叮叮噹噹一串鑰匙,隨着她走動的頻率發出很動聽的聲音。這種聲音讓我想起,靈兒曾經工作的那個醫院,值夜班的她,有時候就拿着一個串滿鑰匙的木條。
每一把鑰匙都用粘膠帶貼上一組編號,對號入座,才能在開啓的時間上不會出錯。齙牙房東貌似很驚訝我怎麼會選擇24號房間,她走過來,行動麻溜的開了門。
一隻手握着門把手,一隻手提着鑰匙串兒對我說道:“待會給你送熱水來,我們這裡不煮飯的。”我站在她的側面,說話的口氣隨風飄來送到鼻息下,嗅聞到一股滷菜味道。
很快我注意到,這一股味道不是從她口裡飄出來的,而是在握住門把手的那隻手上。她的手指甲油亮發光,指甲縫裡還有一一點滷鴨子的那種油黃。
齙牙有可能察覺到我在看她的手指甲,急忙把手縮回。
我別開頭,看向屋裡,隨口道:“嗯,沒事我待會下去隨便吃點。”
屋裡乾乾淨淨,一張牀,隨風飄動的窗簾,地上一塵不染,就像是用水洗乾淨那樣。我手指下意識的在電視櫃上輕輕一放,拿起時隨意瞥看一眼,沒有灰塵。
看來這間屋子是經過精心整理,即使齙牙房東是冉姐已經離開幾天,這裡沒有人租住,那麼怎麼着也應該有點灰塵纔對。再說,出租屋可是挨近街道邊,過往車輛可不少。
由此我堅信,灰塵是無處不在的,只要有人活動的地方就有灰塵。
齙牙因爲急着要去清理手指甲上的油污,或許是想繼續下去撈嘴,把門開了之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屋裡安靜極了,我記得剛纔上樓的時候,好像聽見有私語聲的,可是齙牙房東卻說這一層樓沒有人住。
爲了想確定現在身處的環境,跟我夢境中出現的會不會是同一個地方。所以必須以身試險,發短信告知靈兒跟矮冬瓜,讓他們稍安勿躁,等我的好消息。
完事,我大字型的躺在牀上,仰望頂棚吊扇,吊扇是三片葉子。該吊扇距離地面足有一米多,1。73米的人腳下墊一小木凳足可以摸到扇葉。
我這是在想什麼?怎麼會想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問題?翻身爬起,從衣兜裡拿出煙盒,抖一隻放在送到脣邊,沒有想抽,就是想聞一下煙味兒。
吸菸跟嗅聞菸捲是兩碼事。吸菸污染環境,還有可能因此患上肺癌,嗅聞煙味兒能讓頭腦保持最佳的侵襲狀態。
“篤~篤”聽見敲門聲,我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齙牙,想到她離開那一刻那一抹意味深長的表情。特殊服務,我在猜測,該不會是她親自上陣吧!冒出這個荒唐的念頭,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把齙牙想象成極度飢渴彪悍的女老虎,她答應我租住房子,說不定就是衝我有着成熟男人具備的魅力,跟灑脫不羈的形象才勉強答應的。
如此我就更沒有必要開門,身子都沒有動一下,衝門口喊道:“我想安靜一下,請別打擾。”
齙牙還真知趣,這一聲喊之後,敲門聲消失。周遭的一切再次安靜下來,風比之前大了些許,呼地一下掀開窗簾,隨即窗框哐啷一聲重響,逼得我只好起來去關窗。
我雙手拉住窗框,頭無意識的下探,視線在地面快速一掃——就在我快速一閃的掃視,驀然看見對着我租住的這扇窗口下,駭然站着一高一矮兩個人。
她們倆更像是一對母女,仰望的模式看着我,她們倆的臉好白,包括眼珠子都是白色的。我暗自一驚,急忙停住舉動,定睛再看,又好像沒有人了,只留下樹影婆娑的影子。
不對,矮的哪一個不正是丁琳嗎?也不知道我的猜測是否正確,我極快的返身從24號門口跑了出去。噔噔地下樓,途中遇到男人,女人,還有老人,小孩,最後看見齙牙,她也在看我,口裡正在咀嚼什麼,在看見我時,霎時住嘴扭頭,好像把口裡的東西吐掉,問道:“你跑什麼?”
她問這話,一下子把我驚醒,我急忙放慢腳步,極力恢復自然狀態道:“沒什麼,就是被一股香味給引誘下來了。”
“哦。你說的是燒烤吧!”
“嗯。”
齙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抽出來一串燒烤青椒,上面還有排骨,聞着辛辣刺鼻卻也饞得我直冒清口水。我忍住,把口水包在口裡,直接出門左右看看,除了路燈,樹影過往行人,好像沒有剛纔看見的那一對母女。
難道是剛纔眼花了?我抽回身不好意思的衝齙牙笑笑道:“燒烤我還是不吃了,去看看有沒有清淡一點的。”
“清淡一點的啊?”齙牙在想,想起走幾步出來到門口,對我指了指左側那邊說道:“那邊有賣清湯抄手的,說不定你喜歡。”
“謝謝。”我真的就按照齙牙指的方向走去,手插兜,隨意仰頭看看剛纔那對母女仰望的位置,也就是我剛纔站的那個地方。仰頭一瞥,驚得我雙手唰地抽出,一個後退,差點踩到一位行色匆匆走來的行人。
我來不及說對不起,狂奔的模式衝進門,誰跟我打招呼也有注意,直奔二樓。剛纔我可是親眼目睹,那對消失的母女,竟然跟我之前的姿勢一樣佇立在窗口俯瞰地面上的我。
我在跑。齙牙隨後趕到,我衝進24號房間,屋裡空無一人。
隨後趕到的齙牙,滿腹狐疑的凝視屋裡,凝望我一樣,奇怪的問道:“你驚風火扯的在搞什麼鬼?”
“沒有什麼。”我可不想在沒有查出事實真相前,打草驚蛇,讓人懷疑從而把我掃地出門。剛纔看見的那對母女,我敢百分百肯定就是丁琳,跟她的媽媽……
如果我的猜測是對的,那麼冉姐已經遭到毒手。
可要是冉姐出事,爲什麼會如此風平浪靜?餐館老闆娘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還有眼前這位看似大大咧咧的齙牙房東。她跟餐館老闆娘是什麼關係!
因爲我的怠慢,沒有及時回答問題。齙牙的臉上變得陰沉怕人,她手抄起,倚靠在門邊,歪着脖子看着我道:“究竟是什麼來路,別忽悠姑奶奶,如果是別有用意,你最好趕緊給老孃滾蛋。”
我挑眉,把煙盒子拿出來,遞一隻給她。她也沒有拒絕,我點燃她的煙,再點燃自己的,噓一口,煙霧輕飄飄的浮起來,瞬間淡化融入空氣中。
“我剛纔在窗口看見一熟急火火的下樓,他已經走了。想去吃東西,驀然想到沒有帶上手機,這就跑回來,結果你也跟來,就這麼回事?請問大姐,你想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