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就在首相府的北面,離皇宮也就一牆之隔。現在,那一大片空地,簡直比市場還要熱鬧,就是在幾個政黨相互掐架的時候,國會也沒有這麼熱鬧過。大批的輕重傷員被擡到這裡等醫生,或者說是等死吧。大概有上萬的傷員,可是穿着白衣服的醫生也就幾十個,那裡顧得過來。草地上,道路邊,到處是正在鬼哭狼嚎的小鬼子,有些人實在塞不下去了,索性就用繩子綁在樹上得了。看見幾十個穿着將軍服裝的傢伙走來,在一邊擡着傷員的平民們不樂意了,你們的任務就是保護平民,可是平民們傷亡如此慘重,你們倒好,連個小小的傷口都見不着,養着這羣笨蛋有什麼用?大量的石頭如雨點般砸向犬養太朗他們,準確度比中國人的大口徑火炮還要高,把他們砸得呱呱亂叫,不得不命令衛兵朝天開槍,掩護他們通過國會。犬養太朗最最倒黴,一來他一直走在前面,二來這個傢伙多次在報紙上發表演說,表明日本政府打到底的決心,日本平民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石頭當然也要多多照顧他老人家幾回了。
好不容易通過了如地獄般的國會,犬養一行趕到了皇宮面前。站在皇宮前面的空地上,一大堆人傻乎乎地看着,一丁點兒聲音也不敢發出來。這還是皇宮嗎?這還是一向以富麗堂皇、建築精美著稱的皇宮麼?裡面的所有建築全部都被炸垮了,參天地古木。也倒下了一半以上,就連一向是皇室象徵的宮門,也只剩下了幾塊爛磚瓦。皇宮裡面,到處都躺着身穿華麗衣服的侍女的屍體,僅剩的幾棵還站着的樹上,飄揚着五彩繽紛的破布條,那是被炸成肉末的侍女們唯一留在這個世界上地東西。朝裡走了幾步,犬養太朗踩到了一個腦袋。那不是人地腦袋。而是一隻錦雞地腦袋。是閒得發慌的天皇最最喜歡的寵物,只可惜,現在這隻被稱爲大日本帝國命最好的錦雞,已經身首異處了。犬養太朗的冷汗,刷刷地往下流,寵物都被炸成這個樣子了,那天皇呢。他不敢想象,他彷彿看到,自己的腦袋也跟那隻小小的錦雞一樣,被隨隨便便地扔在地上,任由人們踢着,踩着。
來到動用了大量人力物力,以最快速度建起來地那個堅固的防空洞面前時,犬養太朗鬆了一口氣。幸好。防空洞捱了幾顆炸彈。其上面被炸了幾個大坑,可是那洞壁太厚了,並沒有被擊穿。看樣子,天皇的小命保住了,他犬養太朗的小命好象也保住了。他連忙三步並做兩步,跑到防空洞的洞口處,費力搬開了幾塊大石頭,朝着裡面大喊了起來。
好一會兒,天皇總算是走出來了,軍裝依然穿得整齊,頭髮梳得可以跌死蒼蠅,兩條醜陋的衛生胡,依然驕傲地挺立着,只是,兩條腿已經不聽使喚,一直由侍從扶着。在他的後面,跟着一大堆的皇室成員,一個個臉色白得比死人還要更象死人,華麗地衣服上滿是塵土,扶着防空洞地牆壁,慢慢地朝外移動。
犬養太朗反應挺快的,連忙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四腿並用,飛快地爬到天皇面前,叩頭如搗蔥,大聲說道:“臣下保護天皇不力,讓天皇受驚了。”叩頭的時候,犬養太朗聞到了一股子奇怪地味道,那不是自己身上的濃烈的惡臭味,而是一種相對來說要清新得多的臭味,哦,不是臭味,是一股子的尿騷味。想起這股味道可能的來源,犬養太朗連頭也不敢擡起來,只是不斷地請罪。
幾十年沒有在大臣面前正正規規說過話的天皇,這一回終於爆發了:“保護不力?犬養首相,你說得太輕巧了吧。早在中國海軍往東京這裡趕的時候,我就告訴你了,我要到別的地方去躲一躲,可是你就是不肯,非要我留在東京,說什麼給國民做一個榜樣。我遵從你的建議,留了下來,可是,有什麼用呢?中國人照炸不誤,平民留在東京城裡,死傷的更多。還有,我堂堂正正一個大日本帝國的天皇,不得不在中國人的炮火威脅下,躲進狗洞裡面,讓我大大出醜,你是不是覺得很高興?”
犬養太朗大驚,幾乎把腦袋都磕破了:“天皇陛下,屬下有罪。”
天皇的臉色漸漸地紅潤了起來,罵起人來也越來越大聲了:“有罪?
下,我把整個大日本帝國的軍政權利都交給了你,我夠帶領大日本帝國國民,打敗中國人,把太陽旗插到世界的所有角落。可是,仗已經打了兩個多月了,結果呢?臺灣沒有了,朝鮮半島失敗了,沖繩等島嶼與國內失去了聯繫,陸軍慘敗,海軍更好,索性全軍覆滅,連個小炮艇也找不出來。空軍?在你的英明領導下,我們大日本帝國會有空軍嗎?難道,你要我們國民用小鳥去與中國人的空軍對抗吧。”
犬養太朗的臉色越來越白了,他聽得出來,天皇對他已經是極爲不滿意了,幸好國會被炸了,國會議員們死傷慘重,要不然,他可能直接向國會提出罷免自己的決議。真要是那樣的話,等待自己的,只有身首兩處的結局了。
犬養太朗連忙再次大規模地叩起頭來:“請天皇放心,我一定不負天皇所望,帶領國民們,取得這次戰爭的勝利。”
天皇疲憊地搖了搖頭:“不用了,你以爲,我們大日本帝國,現在有能力與中國人對抗嗎?照這樣再打下去,不亡國就已經不錯了。首相閣下,我要求你,哦,不,我請求你,去和中國人和談吧,只要能夠保住大日本帝國的國體,保住我們皇室的地位,談什麼都可以,中國人要什麼條件,你都可以答應他們。現在和談正是時機,要是再等幾個月,當我們不得不投降的時候,說不定日本列島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犬養太朗連頭都不敢擡起來,用他們大和民族國民所能使用的最最溫柔的語言,輕輕地說道:“請天皇放心,我立刻就想辦法與中國人聯繫,爭取找到一個體面結束戰爭的辦法,即能夠保住天皇的地位,又能夠保住我們大和民族重新崛起的機會。”
天皇推開了一直扶着他的侍從,把犬養太朗扶了起來,把個犬養感激得,連自己有幾個老爸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首相閣下,我一直挺欣賞你,所以,我把日本的軍政大權都交給了你。我告訴你一句話,事不可爲,則不必爲之,中國現在是最最強大的時候,我們沒有必要與他們硬碰硬,有時候,退一步,是爲了以後前進幾十步。你去吧,好好跟中國人談一下,我會找幾個有影響的國會議員來,對你的提案做出無條件的支持。”
說完,天皇擡起頭,看了看沒有一棟完整房子的皇宮,悲哀地說道:“可惜啊,這麼一座富有藝術氣息的皇宮,就這樣毀了,裡面還有不少從甲午戰爭期間從中國人手裡搶到的寶貝,現在,估計也毀得一乾二淨了。哦,對了,靖國神社怎麼樣?”
西鄉平八朗大將連忙膝行幾步,恭恭敬敬地跪在天皇面前:“稟天皇,靖國神社已經被完全炸燬,裡面供奉的甲午戰爭戰士的靈位,也全部被炸了個精光。中國人對這個地方深惡痛絕,下手毫不留情,一個不大的神社,起碼捱了上百發的大口徑火炮,以及上百枚五百公斤重的炸彈。那裡,現在除了幾百個大坑外,什麼東西也沒有找到,木製的靈位,也全部被燒燬了。”
天皇那油光滑亮的面龐,一下子暗淡了下來。好一會兒,他纔對犬養太朗說道:“首相閣下,現在,我還有必要留在東京做榜樣嗎?我看,這件事情你還是再想一想吧,要是東京再象今天這樣被炸上幾回的話,我估計也不能再做你們的天皇了。”
聽出了天皇那裝出來的禮貌後面的意思,犬養太朗的汗水再次大量地涌出,他連忙再次跪了來:“是,天皇陛下,屬下無能,無法保證天皇陛下的安全。京都也是一個大城市,中國人一旦攻擊,是不會放過那個地方的,就請天皇移駕本州北部的月山一帶,那裡氣候宜人,有幾個專供皇室使用的避暑勝地,裡面東西一應俱全,居住不成問題。要不然,天皇陛下也可以到北海道去,眼看就要到冬天了,北海道那裡的溫泉,很適合撫慰天皇陛下那顆受傷的心。”
點了點頭,天皇說道:“我看,我還是到北海道去吧,離中國人越遠越好。東京就交給你了,希望我回來的時候,你能把一個完整的東京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