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是出了名的剛正,當初歐陽宇凌的六證,就選了他一個。
歐陽銳奇知道他在這時候站出來,必然是有所置疑,他是不想再節外生枝,但是柴東樹並不是太子一黨,讓他臣服於自己,也等於拉攏了中立派。於是他平聲靜氣地道:“你說!”
柴東樹道:“請問太子殿下是昨日何時發起叛亂,傷害先皇和先皇后的?”
歐陽銳奇道:“此事得問太子妃,竇樰椽小姐了!”
他避而不答,再次把竇樰椽推出來,一來他來回答,柴東樹必然還有下一個問題,容不得絲毫失誤,而竇樰椽回答,雖然他也會有下一個問題,可不論她回答對錯,自己都可以補救。
竇樰椽在這時候已經早就豁出去了,她的目光在歐陽宇凌面上掃過,可是歐陽宇凌仍然閉目養神,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好像竇樰椽這三個字,已經陌生到讓他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
竇樰椽壓抑着內心的失落,她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瘋狂的感覺,毀滅吧,把一切都毀滅吧,她得不到的,別人也得不到,如果太子毀了,英王毀了,這個世界也就乾淨了。
她清冷地笑着,眼裡閃着一份瘋狂的光芒,尖利地道:“自然是他回到東宮之後!”
“什麼時辰?”
“酉時!”
“太子召集了哪幾位一起參與?”
“都已死了,我怎麼會認識?”
“你見到了太子的屍體了嗎?”
竇樰椽本能地想說不,但是那一刀紮下,血涌濺而出的樣子,讓她的臉變得蒼白如紙,她害怕地身子瑟瑟發抖,嘴裡已經下意識地道:“見過!”
“他是怎麼死的?”
“他……自殺……”
竇樰椽拼命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可怕的場景,可是那些場景因爲離她近在咫尺,隨着柴東樹的問題,再一次在她眼前重現。
柴東樹問的都是普通的問題,殿內的人都不明白,爲什麼他要問這些無關緊張的問題呢?這與太子是否造反,齊王是否逆謀毫無關係,就好像一個閒極無聊的人在和別人聊一些毫無意義的話題一樣。
“當着你的面嗎?”
樰椽本能地想說不是,可是嘴裡已經下意識地張口:“是!”
柴東樹道:“太子妃果然是女中之傑,親眼看着太子死在面前,此時還能站在這裡大義滅親。着實膽色過人,巾幗不讓鬚眉呀!”
滿堂無聲。
柴東樹好像是在誇獎,可是這番話卻如同一把尖刀,一下子把樰椽放在瞭解剖臺上,試問,世上哪來這樣的深明大義?結髮夫妻,死於眼前,就算沒有悲痛,又豈能當着這麼多人指責?
就算她心存忠義,大義滅親,可是在西越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這個女人卻也必然會遭人唾棄恥笑。
樰椽的臉色更加蒼白起來,因爲她看見了歐陽宇凌的眼睛睜了一下,臉上現出一絲厭惡來。
那一絲厭惡,雖然極輕極淺,卻如同一把刀,準確地擊中了樰椽的心。她心中的怨氣和憤恨,被這一把刀切割成許多塊,她慘笑起來,笑聲中,她尖利地道:“他該死,他該死!”
看着曾經的京城第一才女,變得像個瘋女人似的歇斯底里,歐陽銳奇皺皺眉,淡淡地道:“把太子妃扶下去吧。”
樰椽卻不肯走,她盯着歐陽宇凌,厲聲道:“英王,是你害死了太子,是你害了他。如果不是你,他不會死……”
歐陽銳奇淡淡掃了樰椽一眼,道:“閉嘴!”說着轉向滿朝文武:“太子謀逆,已經伏誅,本王已經給了你們機會,你們還要執迷不悟嗎?”
那些站出來的臣子中,有兩個人左右看了一眼,悄悄地退了回去。
歐陽銳奇脣角泛出一絲陰冷而狠厲的笑意,冷冷道:“很好,既然你們不肯奉本王爲皇帝,那你們就去陪着先皇吧!”
他厲聲道:“將這幾個不知死活的東西斬了!”
刀斧手手中的刀斧森寒肅殺,殺氣在殿中瀰漫,可是,出乎歐陽銳奇所料,他們並沒有舉起刀斧,而是仍然紋絲不動地站在那裡。
歐陽銳奇怒道:“還不動手?難道你們也想造反?”
這些人中有一半並不是太子一派,分明中立,卻強烈反對他登基,看來是覺得他好欺負?皇位就在眼前,殺幾個人立威,歐陽銳奇不會手軟。
那些刀斧手仍然不動,卻有一個聲音冷厲而威嚴地道:“好一個齊王,朕的好兒子啊!”
這一聲出口,滿堂臉色大變,歐陽銳奇更如見了鬼一般,這竟然是皇帝歐陽禹的聲音?他他他不是死了嗎?
更爲吃驚的是六皇子歐陽華林,當初他親督龍翔衛西營統領,用亂箭將護衛皇帝的一千龍翔衛射殺大半,他親眼看見皇后執刀殺了父皇,而後自殺。父皇竟然沒有死,難道是鬼不成?
隨着這一聲,側門處走來一人,那人身穿帝袍,臉色暗沉,不是皇帝歐陽禹又是誰?
歐陽銳奇臉色慘白,退後一步,又一步,驚聲道:“父……父皇!”
歐陽禹哼道:“逆子,你心思惡毒,顛倒黑白,暗謀弒父篡位,此時還有何話說?”
歐陽銳奇早在歐陽禹出現的那一刻,就知道有什麼不對,歐陽禹的質問,他全沒聽進去,突然他眼神一厲,指着歐陽宇凌,道:“是你的奸計對不對?”
歐陽宇凌睜開眼睛,淡淡地道:“計倒是計,卻也不奸。”
歐陽銳奇一黨此時有如末日來臨,誰能料到,皇帝竟然沒有死,那把一切都推到太子身上的謊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樰椽剛纔並沒有退下去,皇帝出現的那一刻,她亦是震驚莫名,看向她的父親左丞竇浩權,只看到一片死灰色。
歐陽銳奇盯着歐陽宇凌,慘笑道:“想不到我苦心孤詣,設計好這一切,竟然會就此失敗。你能不能讓我死個明白?我分明親眼看見了他們的屍首,爲何……他竟沒死?”他說的自然是歐陽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