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穎珠被兩個粗使婆子擡着,原本疼得哼哼唧唧,一看見顧汐語,頓時火冒三丈,這新仇舊恨,這怨恨惱怒,全都衝上腦門。
她衝着顧汐語道:“你到這裡來幹什麼?你走,你走!”
趙琴心衝顧汐語道:“大小姐,你別見怪!”
顧汐語一臉安然地看着汗水淚水在臉上留下縱橫交錯痕跡的顧穎珠,悠悠地道:“三妹妹,你身上疼不疼?”
顧穎珠恨恨地道:“你也去受十板子,看看你疼不疼?”
“原來是疼的嗎?可是既然這麼疼,爲什麼三妹妹卻不能長點記性,一而再,再而三地去領家法,這都打成這樣了,真是我見猶憐!”
“你少幸災樂禍,要不是你矇蔽了母親,她怎麼會對我執行家法?明明是你打了文慧姐姐,你竟然冤枉我,顧汐語,你不得好死!”顧穎珠狀似瘋狂,大罵出聲。
趙琴心怒道:“住口!”看着自己女兒被打成這樣,哪怕這是個不聽話教不乖的女兒,但畢竟是她的心頭肉,她心裡的疼也不比顧穎珠身上的疼輕多少。
可是,這個女兒啊,都到這個時候了,卻以爲這一切是顧汐語帶來的。她什麼時候才能開竅呢?
顧汐語突然來到桂園,本來就讓趙琴心十分吃驚,這個大小姐一年裡難得登一次門,今天突然來到,趙琴心心中沒底。
顧汐語直接道:“三姨娘,三妹妹在受家法呢!”
趙琴心一怔,猛地站了起來,向門口就走,可是走了三步,卻又硬生生地頓住,只是重重一嘆。就算知道顧穎珠在受家法,就算她能趕過去,就算她就在面前,難道顧穎珠的家法會少一點嗎?
不會!
在這個顧府裡,老爺沒回來,現在一切都是孫芳玥做主,孫芳玥表面上親厚仁和,對所有的子女都是一樣的,但是,她內心裡,視她的穎珠,比草芥強不了多少。
趙琴心明白,所以知道她去了也無益處,才頓住腳步。
顧汐語慢聲道:“三姨娘,你知道爲什麼三妹妹會受家法嗎?”
趙琴心看了顧汐語一眼,對於這個大小姐,她覺得有些看不透。人人說她是個草包,可是,那只是傳說,她見她的次數不多,但是這幾次的見面,她卻一點也不這麼覺得。
因爲看不透,所以她選擇了裝傻,她道:“一定是穎珠不懂事,又去惹大小姐生氣了!”
顧汐語笑道:“三姨娘,穎珠是很不懂事啊。是不是你告訴她,我是個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她纔不把我放在眼裡?”
趙琴心大吃一驚,忙道:“大小姐,絕無此事,穎珠年紀小,不懂事,你千萬別放在心上,我代她向你陪罪,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
顧汐語輕輕扶了扶她,慢慢地道:“三姨娘,三妹妹和孫家那個表小姐的關係還真是不錯,兩個人竟然聯合起來想嘲諷我。哎,我這個爆脾氣呀,實在是受不得欺負,所以,動手教訓了孫家那表小姐一下。不過呢,我對二姨娘說是三妹妹打的。三姨娘,在二姨娘心裡,她孃家侄女比穎珠來可重要得多吧?這個道理穎珠不明白,我倒是明白的。我想讓穎珠也明白,才這麼說的,你明白嗎?”
她這一番明白來明白去的,像是練繞口令一般,但趙琴心卻是懂了,她心中震驚,看着顧汐語的目光便充滿了疑惑。
顧汐語輕輕一笑,道:“所以,穎珠就受了家法,而我,暫時毫髮無傷。我本來以爲要多花些脣舌來向二姨娘說三妹妹怎麼打了孫家小姐,沒想到,我只輕飄飄兩句,二姨娘便堅定不移地認爲我說的是真話。三姨娘,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趙琴心心中大震,她明白了,她的懷疑是真的,誰說大小姐是草包?
如果世上有這麼厲害的草包,那什麼樣的人才叫聰明人?
她是冤枉了穎珠,可是,她在自己面前絲毫也沒有隱瞞,這不是在示威和炫耀,這是在警告,這是在點醒。
趙琴心驚出一身冷汗,對顧穎珠心中更是又恨又疼,她怎麼有個這麼不省心的女兒啊?
她道:“大小姐,因爲,的確是穎珠打了孫家小姐。所以她纔會受到家法!”
顧汐語笑了笑,道:“我一直知道三姨娘是聰明人。只是不明白,爲什麼三妹妹卻沒有繼承三姨娘的聰明。今天這十板子,雖然冤是冤點,可要想長一智,吃點虧也是好事,您說是嗎?”
趙琴心連連點頭:“大小姐說的是。”
顧汐語慢悠悠地道:“爹爹就快回來了,我的好日子大概也快過去了。三姨娘,我想,你的好日子應該快來臨了。今天三妹妹受的這一切,三姨娘要是心有不滿,等爹爹回來,你其實是可以和二姨娘一起,把這賬算到我的頭上的!”
“不不不,絕不會!”趙琴心看着面前這張脂粉鋪滿的臉,這張臉上分明是帶着笑意的,只是因爲被脂粉遮蓋,倒顯得矇昧不明,她咬咬牙,緊定地道:“大小姐,不管老爺什麼時候回來,我不會與你爲敵!”
顧汐語緩緩笑了,道:“三姨娘,什麼敵不敵的,今天我過來,也不過是來向三姨娘討杯茶喝,並順便等等三妹妹,想必三妹妹受完家法,會被人送回來的。”
趙琴心立刻道:“來人,還不快給大小姐沏茶來?”
顧穎珠被送來時,她手中的茶已經喝了半杯。
看着氣急敗壞暴跳如雷的顧穎珠,看着一臉擔憂心疼卻又忍痛喝斥的趙琴心,顧汐語道:“三姨娘,你也不用爲難,送三妹妹回房休息去吧,我既然來了,總是要探一下三妹妹的傷勢的,讓我先跟三妹妹說幾句話可好?”
趙琴心一邊指揮着人把顧穎珠送去她的房裡,一邊道:“大小姐你請!”
顧汐語側頭道:“三姨娘,我和三妹妹說的話,不想被別人聽到!”
趙琴心立刻讓所有的下人都退走,自己親自關上房門,道:“大小姐放心,你和穎珠不管說什麼,只有你們兩個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