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輛渾身漆黑的勞斯萊斯在郊外的高速路上一閃而過,昏暗的影子如同一道幽靈。
迷迷糊糊中不知過了多久,舒靜曼都以爲自己要睡着了時,安靜的客廳裡突然響起鑰匙入孔的清脆聲響,意識一下清醒,偏頭看向門口。
門被人從外面一下推開,男人高大的身影隨之出現,燈光的照耀下帶着忽明忽暗的陰影,外面的冷空氣跟着灌入。
“煜。”舒靜曼驚喜從沙發上跳下,向門口奔去。他終於回來了。
外面冷得刺骨,男人卻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深色襯衫,西服外套被他脫下提在手裡。門一推開迎面而來的是滿面燈光,和漆黑的夜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燈光溫馨,本來光滑無一物的牆上被貼上了一些動漫畫報,七七八八的**掛得到處都是,這樣看過去,竟是多了幾分人氣。
外面走道的燈光一下滅了,男人站在陰影裡,半眯着眼,看不清什麼表情。
“你回來了。”言笑嫣然的女孩擡頭看向男人,眼裡是藏不住的欣喜。她整個人帶着溫暖,如同一道暖陽。
站在門口處的人一下看呆,動不了了。
舒靜曼伸手去取他手裡提着的西服外套,然後側身等着他進入。
可是男人卻沒有一點動作。
“煜?”
見男人站在門口不動,舒靜曼連忙伸手把去拉他的大手。
穆煜澤不發一語,看着她,任由她拉着。
“怎麼穿這麼少?”
“這麼冷怎麼不穿外套?”
伸出就觸到他冰冷的手,舒靜曼忍不住嘟噥,半帶責怪。握着的手卻沒有離開,小手抱着大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融化他的冰冷,一邊又低頭爲他取鞋換上。默默做好一切擡頭時,才發現燈光下男人神色黯然,面色蒼白,不帶一絲笑容,整個人似乎都覆蓋了層厚厚的濃霧,是讓人看不清的迷惘的色彩。
舒靜曼神色一動,沒有開口問爲什麼,找到遙控器調高了空調溫度,拉着不發一言的男人坐到了沙發上,然後起身就要離開,手卻一下被人扣住。
燈光下男人的神色緊張,雙手緊緊地握着另一隻嫩白的纖手。
“我去給你倒杯熱水。”舒靜曼轉頭一笑,伸出另一隻空出的手輕輕放在握住她手的手背上,道。
穆煜澤這才遲疑地鬆開了手,看着她轉身就向廚房走去,出來時,手裡多了杯熱水。
“給。”
穆煜澤不聲不響接過了水杯,感受着溫熱的杯子外面她殘留的體溫,只是端着,一口也沒喝。舒靜曼在旁邊看着,剛要開口,就聽見男人突然悶悶一聲,“我餓了。”
“啊。”
“我要和那個一模一樣的。”穆煜澤目光向餐桌看去。
舒靜曼看過去,原來是之前做了沒吃的那碗番茄雞蛋麪,她忘了收了。
“那……你等一會,我馬上就做。”
“嗯。”穆煜澤很順從的應了聲,耐心地坐上沙發上看着小小的身影忙進忙出,冷着的面容忍不住柔和了幾分。
這是穆煜澤第三次吃舒靜曼煮的麪條,第一次,他說很難吃,吃了一點就放下了筷子;第二次,是他主動要求她煮,最後吃得一點不剩;而這一次,他低着頭,吃得很慢,像在品嚐着一道名貴的大餐。
知道他不愛吃辣,也不喜歡酸,舒靜曼特意少放了番茄,沒有加一點辣椒。
一碗吃完,穆煜澤主動要求添加,舒靜曼又給他盛了一碗。
還是沉默的吃着,舒靜曼坐在他對面,只是看着,沒有說話。
正吃着,男人突然皺眉,擡起頭來。舒靜曼一下緊張。
“這個太少了,下次要多加。”穆煜澤用筷子認真指了指碗裡切成片的西紅柿,說道。
“哦,好的。”原來是這個,上次見他不吃酸的東西,她還以爲他不會喜歡西紅柿。
說完,男人低頭繼續安靜吃着,不發出一點聲響。
過了一會,穆煜澤又擡起了頭。
“你怎麼不吃?”
“我……已經吃了。”
“是嗎?那就再吃。”
“我不餓。”
男人突然邪魅一笑,看着舒靜曼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會懲罰你。”
舒靜曼一下紅了臉,“我……真的不餓。”
“那我就把它們全吃完了啊?”穆煜澤伸手指了指餐桌另一邊舒靜曼盛麪條的瓷碗,言辭間竟有幾分孩子氣般的得意,就像在說我等的就是你不吃這句話,然後我就可以獨享了一樣。
“好。”舒靜曼一愣,笑出聲來。
這樣一說,穆煜澤果然把舒靜曼煮的麪條全部吃完了,連湯都不剩。
這樣的舉動,舒靜曼不禁訝然,因爲平常他對吃的很挑剔,講究到了極致,每次帶她去吃的地方味道廚師的手藝都堪稱一絕,當然,除了那次和她去吃街邊攤麻辣燙,而且他吃得真的很少,有時候吃得比她自己還少。
“看什麼看?終於發現我長得很好,沒人比得上了?”吃完東西的穆煜澤心情顯然變好,竟然開起了玩笑。
“沒有。”被人抓包,舒靜曼急着否認。
“是嗎?”聞言,穆煜澤挑了挑眉,伸手就要來抓她。
“哦,忘了件事。”舒靜曼趕忙奔向廚房。
“這是什麼?”穆煜澤看着碗裡顏色奇怪的東西,味道更是撲鼻,好看的眉頭一下皺起。
“我剛剛做的薑湯,喝了可以驅寒的。”舒靜曼認真地回答了他。
“薑湯?”穆煜澤嫌棄地看着面前的薑湯。
“是啊,可以驅寒的。”
“可是我更想吃你怎麼辦?”邊說邊越過身來樓抱她。
舒靜曼臉通紅,偏着身子躲避,“煜,別鬧了,你還沒喝薑湯呢。”
摟着懷裡香軟的小身子,男人低了頭,湊近她的耳邊,聲線低沉地嘟噥:“我不管,就要吃你。”
“你快趁熱喝了,一會涼了就不好……啊……”
“曼曼好香。”
“你快喝了它……啊……不然會感冒的……煜……”
……
奈何男人和女人的體力差距大,他太過狂野的動作讓舒靜曼忍不住開口求饒,得不到迴應後中途竟累得睡了過去。
“曼曼。”意識迷糊時,聽到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叫着。
舒靜曼半夜醒來,伸手沒有摸到有人,睜眼一看,發現旁邊的**位是空的。整個人一下驚醒。
他去哪了?
來不及穿鞋,隨便抓了件衣服搭在身上,急急地推開了臥室的門。
客廳一片漆黑,沙發一處有星火亮起,隱隱約約能看見那裡坐着一道人影。
舒靜曼伸手摁開了房間的燈。
果然,穆煜澤坐在沙發上,指間夾着一隻燃到一半香菸,菸灰缸裡已經積了一層後後的菸灰,腳邊已經堆了很多菸蒂。
舒靜曼走了過去,抱住了他的身子,一邊伸手拿走了他手裡燃着的香菸。
“煜。”
手裡的煙被她扔進了菸灰缸,穆煜澤也不生氣,一下把她拉入懷裡。
“怎麼不睡了?”
“剛剛醒來。”舒靜曼輕聲回答道。沒有說是因爲他不在,她睡得不安慰。
客廳裡的空調比臥室的溫度低,舒靜曼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穆煜澤伸手拉了白天舒靜曼看書時放在椅子上的毛毯,裹住了她。
鼻息間都是濃濃的菸草味,好一響,舒靜曼輕聲開口。
“煜。”
“嗯。”
“你怎麼了?”
男人沉默下來。
“煜,有什麼你可以和我說的。雖然,我可能也幫不上忙,但我可以當一個好的傾聽者。而且,”停頓了一下,“我也想要知道。”他情緒似乎永遠都是一個樣,但敏感如她,怎麼可能會察覺不到他的變化?
“以前,有個小男孩和一個不會做飯的母親生活在一起。每天,母親只能給男孩做最簡單的番茄雞蛋麪,可是男孩並不喜歡吃麪,還很討厭那種酸酸甜甜的味道,於是一直賭氣不吃,母親爲了做飯差點把廚房燒起來,手也受傷了,見男孩那樣很生氣但也沒有辦法。後來,那個母親說是要出去給男孩買他最愛吃的哈根達斯,讓他在屋裡等着。男孩很開心,坐在房間裡玩着積木,耐心地等着他的冰淇淋,可是他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下午,直到天黑了,他都沒有等到。”
頓了一下,“他終於着急了,心裡非常害怕,他一點也不想要哈根達斯了,然後他死命的捶打着門,大聲叫着媽媽,可是門已經被人從外面被人鎖死了,任他大喊大叫,聲音都叫得沙啞都沒用。”
低沉的嗓音低低響起,或許是房間燈光太亮,刺得眼疼,穆煜澤把目光轉向了漆黑一片的陽臺,幽黑的眸子一片空洞。舒靜曼靠在他胸前,伸手握住了他的手。
“當天早上有一則新聞播出,說是一位年輕的女士過馬路時被一輛滿載的貨車撞上,當場死亡,她的手裡還緊緊的拽着一份冰激凌。但是那個小男孩哭着哭着睡着了,後來被人接走,他並不知道這一切。直到後來有天,小男孩纔看到關於那次報道的報紙,上面的配圖是女人頭髮散亂的倒在血泊中,面色模糊,血液沿着那條交通幹線留了好長好長……”
“如果當時他不是非要吃那冰激凌……”
“煜。”舒靜曼伸手摟住了他的手臂,阻止他再說下去。
看着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男人幽幽地繼續說道:“你知道嗎?他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他說的沒錯,他是害人精,如果當時他不是非要吃那份冰激凌,一切都不會發生。是他把她害死的……”
“煜,一切都過去了。”
“不,永遠都不會回去。”男人面色罩上了黑暗的顏色,這樣的夜晚,他的聲音黯淡空靈,看了看懷裡的人,淡淡說道:“我這樣的人是不配得到幸福的,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舒靜曼心裡一驚,脫口而出,“不!你不能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自己身上,你自己也是受害者。”
“你不會懂的。我說了,你現在還有機會。”
“機會?反悔的機會?離開你的機會?我不會要的!聽着,我認識的穆煜澤是個好人,雖然有時候很霸道很蠻橫很不講理,但是他對我很好很好,我是不會離開的。”一貫溫和的人突然擡頭直視着男人眼睛,大聲說道,然後對着男人的薄脣,狠狠地咬了上去,竟是那樣的義無反顧。
我不會離開你,除非,你不要我了。
一臉陰暗的男人先是一愣,然後突然笑開,連眼裡都染上了興奮,竟是那樣的開心。下一刻,立馬反客爲主,重重加深了這個吻,靈舌輕鬆探入,肆意汲取。
這個由舒靜曼開頭、本來說不上吻的咬合,因了男人的動作,瞬間變得火熱。
“你再沒有後悔的機會,舒靜曼,你休想離開我!”男人的聲音變得更爲低沉,帶了濃濃的鼻音。
“嗯。”舒靜曼點了點頭,缺氧的聲音呢喃出聲。
“曼曼。”男人的呼吸開始粗重,再不做多想,一把抱起懷裡的人,直奔臥室,習慣性地隨手關了燈。
頓時,房間一片黑暗。
懷裡的人呼吸一滯,抱着她的人並沒有發現。
黑暗中,酮體恣意交疊,水乳相容,留下一室旖旎。
“世上沒有哪個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那個母親一定很愛那個孩子,她不會希望他整日活在痛苦中的。”
黑暗中,只有兩人一深一淺的呼吸聲。
好久後,才響起男人淡淡的聲音。
“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