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後續一連串的麻煩,舒靜曼沒有等來穆煜澤親自接,就提前在他安排下回國。
謝一逸因爲身份問題,不方便回去,特意安排了一批人護送她。對舒靜曼解釋卻是說這些傭人都是國人,異國他鄉,思鄉心切,正好有機會,和她一道回國探親。
舒靜曼不作多想。
於是,出機場時,舒靜曼前前後後跟了一大羣人。單看一下,一羣人都是身着便服,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倒是看不出蹊蹺,仔細一看,就會發現他們走的位置極有規律,不前不後,始終都把中間那人緊緊圍住。
“你們回家注意安全啊,這裡都是人,打車的話前方一點會好打一些。我先走了哦,再見。”
舒靜曼朝着身後的一羣人揮了揮手,上了車。
飛機上睡的時間長了,她伸手正捏着脖子,掃見前座的戴着鴨舌帽的司機,頭低得有些詭異,忍不住偏頭去探究幾分。
“怎麼?去一趟美國不認識人了?”
突然響起的調侃聲嚇了她一跳,趕忙縮回脖子。
“是你!”
齊睿取下墨鏡,回頭掃了她一眼,踩下油門,“嗯。”
舒靜曼卻暗自嘀咕,齊睿怎麼突然這幅裝扮了,挺不習慣的。這樣的想法在她腦中並沒有停留太久,因爲她想起了更重要的事。
“景軒在別墅的是不是?”
“你來的時候他起**了嗎?我還以爲他會來接我,差點把你認成他呢。”
“煜什麼時候回來呢?”本來說好去接自己的,突然又叫她自己先回來。
郊區的高速路無比暢通,齊睿斜眼看了看窗外那一瞬即逝的樹木,又看了看後車座穿着米色厚外套正微笑着的人,眼一眨,“澤暫時回不來。”不待她問,“翟零跳機自殺了。”
“翟零喬裝上了翟景軒的飛機,過程不清楚,飛機到大西洋上空不遠時,他跳機了,沒做任何防護……”
“……翟景軒人沒事……”
……
車裡是齊睿淡淡的嗓音。
舒靜曼吸了口氣。翟零?一張比女人還美還精緻的面龐就這麼映現在眼前,第一眼,她就把他錯認成了女孩子。他說他叫李偉,當時她還在想這麼好看的人名字怎麼會那般普通,他問她爲什麼不畫畫旁邊的夜來香,後來就送了她一盆夜來香。他有一雙漂亮極了的鳳眼,說話的時候聲音很輕,特別溫柔給人的感覺就像春日裡的和煦的暖陽,溫暖極了。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人?
這樣的人,卻是和殘忍掛鉤,是他害死景軒的父母。
後面的話不用再問了,齊睿也沒再說。
她疲倦地把頭往後靠。
齊睿還有很多事沒有告訴她,就比如,一進房間,瞧見的是打着點滴面色蒼白雙眼無神的翟景軒。
聽醫生說,他生病了,連續十幾個小時高燒不退,之後就一直打着點滴。漂亮的混血臉蛋,人本來就瘦,因爲繁忙的工作,這一病,就更是瘦削,小小的一隻躺在**上。
除了醫生偶爾輕聲進來測測體溫換下點滴後,偌大的房間,就他一人,也沒人和他說說話。
舒靜曼心在抽疼,大步走近,俯身擁住他:“景軒,我回來了。”
被擁住的人一聲不響,她微一側頭,瞧見他落下淚來。
好半天,才聽他小聲叫道:“姐姐。”
舒靜曼嗓音一下哽咽,“嗯。姐姐來了。”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啊,從此以後,景軒就沒有家了,雖然,早就沒有了。只是現在連討厭的翟零也走了。
感冒好了後,翟景軒的狀態還是不太好,以前跋扈得像只小豹子的他,現在見到人都不說話,更不提調皮搗蛋了。爲此,管家還特意叫此前翟景軒最愛捉弄的傭人在他面前走動,但是顯然沒用,根本晃不進他的眼睛。
舒靜曼每天都陪着他,帶着她在別墅外的花園走動,天氣不錯時,會推着他後山的樹林玩,給他講最近發生的各種有趣的事。爲此,她特意每天去關注此前並不喜歡的娛樂新聞,只爲給他講某明星耍大牌時被人揭穿後他會笑,也會講某某女星在電影節凹造型不成的八卦趣事。
也只有她在,他才說話,拉着她讓她給他講她小時候的事,她上學的趣事,她工作後的趣事……以前的他是沒有耐心聽別人講話的,現在她所有的一切他都很感興趣。
舒靜曼從小到大的趣事哪有那麼多,就舒承志給她夏日傍晚抱着她給她講故事的場景,就不止講了三遍,他也不嫌煩。
“小時候,爸爸對我最好了,最喜歡給我買漂亮裙子,講我最喜歡的故事,夏天的時候啊……”
“還有顏顏,你見過的,她小時候調皮搗蛋,老是惹得爸爸媽媽生氣,不過,小夥們都可喜歡她了。有次啊,她告訴大家她能爬上公園那棵最高的樹,等爬上去了,卻怎麼都下不來,我想幫她,也跟着爬了上去,結果,我們膽子都小,誰也下不來了,最後還是爸爸拿扶梯爬上去把我們抱下的。”
……
小時候的趣事,其實,她記得的,也已經不多了。再然後,爸爸去世,她的生活就換了個色彩,再沒那麼多的有趣。16歲後的大事,一是上了夢寐以求的c大,二是進到無數人擠破頭想進的穆氏,再然後,就是遇見他,她的生活又有了色彩。至於選擇和他在一起,應該是長這麼大做得最勇敢的一件事。
“我童年都沒什麼有意思的事啊,景軒,要不你給姐姐講講你的童年吧?”
舒靜曼伸手點了點輪椅上人的腦袋,希冀地看着他。他說話太少了,實在讓人擔心。
至於輪椅的事,此前生病時,他身子弱,醫生給他準備了輪椅,而病好後,他還是不願意站起來走路,每次出門,都是輪椅推上推下,他無力地靠在椅子上,安靜得可怕。
舒靜曼很苦惱,一直在想辦法讓他站起來,但是他怏怏的,提不起任何精神。
面色蒼白的少年想了很久,避開她的目光,“我沒有童年。”
他的童年,他有童年麼?從小到大,他的生活就分散在全世界各地,大大小小的城市,一夢醒來,又是一種身份,又是一個陌生名字,常常不知道身處何方。沒有什麼值得回憶的。他不會去回想。
一個禮拜過去了,穆煜澤還在意大利那邊。休息時間屈指可數,每次都是爭分奪秒。他太忙了,也太累了,和舒靜曼通電話的時間,都是他擠出來的。
一個大家族的崛起和發展,不是一朝一夕,翟浩天用他的智謀和鐵腕手段把翟氏帶到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另一方面,他此前特殊的身份,也給家族帶來了複雜性。這個龐大的家族就像機器一般,一個齒輪出錯,全盤都會受到殃及,這次的事非同小可,一個叫阿武其貌不揚的男人,帶來的衝擊波一輪又一輪,完全超乎穆煜澤想象,要想短時間處理好,不是件易事。
穆氏的事已全盤交給齊銳處理。
週一,公司不知是誰聽來的話,說是穆煜澤人在外出事了,所以才半個多月沒出現在公司,這話想引力波一般,不到一小時,傳遍了公司上上下下。
齊銳從外面開會回來,就被一羣下屬圍住。
“齊助理,穆總人呢?”
“他好久都沒來公司了啊!”
“聽說穆總出事了,是真的嗎?”
……
齊銳臉色鐵青,“沒有的事!穆總新婚,現在外度蜜月。”
“可是……“
“上班時間!”
簡直是無稽之談,有理智的人都不會信,齊銳沒放在心上,回公司不到十分鐘又趕去下一會場。
等會議結束看手機秘書發來的消息時,才知道事情鬧大了。
有人竟杜撰出穆煜澤出事的完整故事,匿名發在公司工作羣裡,故事繪聲繪色,細節推敲起來無懈可擊,大體如此:婚禮當天,午宴時間,穆煜澤和新婚妻子被神秘人士所殺,被緊急送到醫院的他搶救無果,新婚妻子倒是活了下來,就是受傷嚴重,所以當天的婚禮晚宴兩人才雙雙“失蹤”,所以婚禮後再無人見過穆煜澤,至於他的妻子,還在醫院養傷。前兩天有人偷拍到了一張她的照片,正是她在國內醫院的側影。
故事添油加醋,保證事情絕對屬實,並預測,接下來,公司肯定會找個和穆煜澤長得極像的人扮演他,但又不敢直接出現在公司,所以會原創視頻大家力圖證明自己很好,只是短時間沒法回來,公司董事長穆翰池,也會很快站出來證實。最後是威脅論,附之以穆煜澤這些年的成就重要性,推斷出沒有穆煜澤的穆氏,很快就會完了。
編故事的人很厲害,很會煽動人心,連兩人在怎麼被殺,事情發生時所在酒店地點位置,搶救的車從酒店後門如何進出的都描述得極其精準。畢竟,沒有發生的事,怎麼精確都行。只是婚禮當天的確有公司高層出席,他們知道婚禮晚宴新郎新娘沒有出席的事,他們是見證人。
“可惡!”
齊銳氣得咬牙,編故事的人顯然是算準穆煜澤短時間回不來,才這番肆無忌憚。
“先喝杯水。”林凡兒從廚房出來,遞上一杯溫水,拍了拍他的肩,安撫道。
都虧了公關部**的忙活,事焰被壓下許多。
週二,前不久才退下的穆翰池在上班高峰期時踏進了公司。
“我兒子現在好好的在外度假,是誰咒他出事?站出來!我就這一個兒子,誰要敢再胡說八道我們法庭上見!我保證他這輩子都別想在a市立足別想在商界立足!我穆翰池說到做到!”
讓人無法在a市立足,無法在商界立足,以穆翰池的交集和能耐,沒有人去懷疑。前者還好,換個城市生活,後者,就真的嚴重了。
此番,總算壓住了鬧事的人。
穆翰池也加入到處理公司事務中。齊銳雖然不喜歡這位老先生,但此時他的出現顯然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