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那間塵封已久的雜物室,一切謎底似乎都解開了。
穆煜澤和舒靜曼進屋時,舒顏顏留在了門外,她不大願意走進房間。舒靜曼這才明白,他們回來之前她根本就沒進去過。
房間裡除了客廳裡被絆倒的椅子,其他一切都整整齊齊。其實仔細看,房門上還有着刀痕。
正要從臥室走去,舒顏顏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姐!”
“怎麼了?”舒靜曼折過身,還以爲是發生了什麼事。
“你可不可以出來接一下我,我一個人害怕。”
看着她血色不多的臉頰,舒靜曼拉緊了她。
“我沒事的。”舒顏顏回之一笑,但笑容未免牽強,“我打算回學校住一段時間,收拾點東西。”而前幾天,她還在想着抽時間把放在學校宿舍的東西搬回來。
舒顏顏臥室的門打開着,被子掉落在地板上,**單枕頭凌亂。可以想象,當時她跑得很急。
她聲音哽咽,“我……”握着舒靜曼的手不自覺攥緊,以至指甲掐進她的皮膚。
舒靜曼抱了抱她,輕聲說:“你要帶些什麼,我幫你收拾。”
舒顏顏搖了搖頭,“我先洗個澡,把身上的衣服換下。”
洗完澡換好衣服出來時,舒顏顏情緒似乎好了很多。
舒靜曼就等在浴室門口,遞上吹風機。
她自然慣常的動作,舒顏顏一愣,隨後接過。
“謝謝。”
一直習以爲常的事,此刻突然留心,才發現不一樣。
臥室最盡頭,是一間雜物室,舒靜曼注意到門竟然開着。她頓覺奇怪,因爲她記憶中,雜物室一直都是鎖着的,陸馨規定她和舒顏顏兩人都不準打開。開始還問爲什麼,但陸馨的臉色每次都很難看,後來時間長了,她們也都習以爲常了。
“這個雜物間,不是一直都鎖着的嗎?”
“是啊,媽媽昨天把它打開了,一直在收拾裡面,也不准我幫忙。”
“一直收拾到那天晚上?”
“應該是的。”
姐妹倆對視一眼,在彼此眼中都讀到了好奇。房間裡到底有什麼,爲什麼陸馨嚴格禁止她們打開進入?更重要是的,說不定能找出爲什麼陸馨會精神失常的原因。
但想到陸馨的嚴辭命令,又猶豫了。
一直默不作聲跟隨在兩人身後的穆煜澤這時上前,率先一步向房間走去。
“煜——”舒靜曼本想拉住他,但是沒夠着。
穆煜澤單手將房門盡數推開,轉過頭看了一眼,獨自邁着大步走了進去。
“你……”舒靜曼無奈收手,下一秒卻也拉着舒顏顏,兩人緊跟着走了進去。
看到房間陳設的第一眼,簡直大出所料,她震驚了。
沒有任何華貴靚麗的擺飾,也不是佈滿塵垢的廢品棄物。
方形的木製書桌,褪色的竹簡筆筒,扶手竹條靠背椅,泛紅的報紙雜誌,玻璃衣櫥裡疊得整齊的男性衣服鞋子……
一切都不特別,又都那麼特別。
關於那個離開的人的記憶,霎時間排山倒海般滾滾襲來。
一切,盡都是舒承志生前用的東西。
她突然想起,爸爸去世後,他的東西也跟着全都消失了,媽媽的原話是:“人都不在了,還留什麼東西?”
她也以爲,那些證明爸爸存在過的物品全都被處理了。
那時還暗自怪媽媽,怎麼連一件留下紀念爸爸的物件都不留下,可這一瞬間,那些消失了的東西,全部羅列在她眼前,一切規規整整,甚至不沾一點灰塵,佔據了這個不大的房間。
在某個特定的日子,陸馨悄悄推開那扇沉重的木門,默默省視着房間裡的一切,細心地擦過每一件那個人使用過的物品,一尺一寸地緬懷着那個已經離開的人,咀嚼着他留下的一絲一毫的氣息。沒有人知道她心裡是怎麼想的,或許在某個瞬間,她也會有那個人一直就在身邊從未離開的錯覺。
“是爸爸的東西,媽媽她……”摸着書桌上花裡胡哨、線筆歪歪扭扭的卡通畫,舒顏顏抑制不住哭出聲來,那些卡通畫,是她小時候調皮,拿着圓珠筆畫上去的,又怎麼能忘記?
舒靜曼同樣感概萬分,亂七八糟的卡通畫中,那隻退成墨黑色的hellokitty貓是她添上去的。
衣櫃下方靜靜躺着一張格子信紙,穆煜澤眉頭一擰,彎腰撿起。上面是公證的鋼筆痕跡,剛勁有力,墨汁尚未褪色。
“鳳仙:
等你拆開這封信時,我已經走了。臨走前,有些話不得不對你說
曼曼是個可憐的孩子,她母親臨終前把她託付給我,我也答應過照顧好她,現在是做不到了。鳳仙,答應我,幫我好好照顧她,撫養她長大成人。關於她身世的事,如果她知道了,你可以告訴她。如果不知道,那就從此保密下去吧,讓她作爲一個普通人健健康康的長大,這也是她母親原本所希望的呀。
鳳仙,還有一件事,我也要拜託你。當初選擇和我結婚,我不知道你後不後悔,我自己也不知道對不對,但總之,還是希望你能快樂。我走了後,不要顧及我的感受,帶顏顏去找她的親生父親吧。顏顏是個好孩子,能在親生父親身邊成長,對她是件好事。當然,如果那個人不錯,可以照顧你,你和他生活我也是答應的。
好好照顧好自己,我走了。
對了,我留下的這張**裡,還有一些錢,可以幫你應急,密碼就是你的生日。
舒承志”
陸馨崩潰了,那些她原以爲隱瞞得天衣無縫的事,沒想到他一直都知道。她一直以爲,顏顏的事,他是不知道的啊。既然知道,又爲什麼不說?爲什麼不拆穿他?他原本可以也本應如此的啊!
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
怎麼會……
從一開始處心積慮的欺騙,到最後徹徹底底的陷落,她也愛上了他。這樣始料未及的事,可還沒來得及開口述說,他就突然走了。
她欺騙了一個對她千萬般好的男人,她欠了他太多太多。
無數的歉疚和悔恨,她再也承受不了,瘋了。
一切,都明瞭了。
離開時,舒顏顏抽泣着,沒再牽舒靜曼的手。
舒靜曼同樣沉默,走在身旁的穆煜澤扶住她輕聲離開。
這一刻,連空氣,都載滿了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