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冷臉君 黑肚皮

聽了蘇半夏的話,容玉曜臉上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人們常常用一個詞來規避驚訝,那就是“見怪不怪”。蘇半夏所說的不在範圍內的死因,幾乎可以肯定是指王長嘯的死與邪物妖魔有關。因爲眼前漂浮於半空的鬼魂和活生生美貌的妖精已經讓容玉曜適應,所以他才淡定,這世界本來就不侷限於凡人眼見。

王長嘯此時是激動的,雖然成爲鬼魂似乎不應該具有人類曾經的情緒,可他抑制不住。

是啊,蘇半夏對他說過,只要容家高人肯出手,再找到未腐的肉身,他就有可能返陽復生。

對於重生的渴望,大概再沒有誰比得上一隻亡魂了吧?

容玉曜仍然沒有開口答應,只問王長嘯:“那天你被幻化成卡通玩偶時曾說,在邪物之間流傳着得到我的精元血肉可以增強功力的謠言。”頓了一下,“是你生前聽說的?還是你死後聽說的?”

這個問題並不難,王長嘯卻沒來由一陣緊張。

他認爲容玉曜這是在考驗自己,生怕一旦說出的答案讓容玉曜不滿意、自己就會失去被幫助的機會,於是,他只好看向蘇半夏以尋求幫助。

蘇半夏微微一笑:“說實話就好。”

沒有再多的提示。

王長嘯這才定心,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緒,說出一段不堪的過往。

半年前,王長嘯在朋友的介紹下認識了一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既漂亮又聰明,王長嘯對她一見傾心;苦追之下,兩人發展成了男女朋友關係。這原本應該是一段男才女貌的愛情,可惜現實打臉,王長嘯並不高的工資不足以滿足女朋友的揮霍。

兩人吵過,又合好。這些在王長嘯看來,都是戀人之間必須經歷的過程,他們本質上是愛着對方的、真愛可以戰勝物慾。於是,當女朋友突然弄來一筆錢爲他買保險時,他想也不想就同意了,甚至在簽字時,他都沒有注意保單上的完整金額。

直到他所乘的公交車出事,他在彌留之際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他終於死了,這筆保險賠付足夠我們花一陣子了。”

身死則魂無所留,王長嘯的靈魂看着女友和一名陌生男子親密相攜而去。

後悔,已經晚了。

枉死之魂,若無冥界勾魂使者引路是找不到冥府入口的。於是,王長嘯與同時枉死的亡魂們只能在生前出事地點徘徊,等待冥府給他們重入輪迴的機會。

那夜,三個男子尋了過來,其中一個,便是與王長嘯女友關係匪淺的那位。

“利用人類的貪婪心製造意外,然後收集怨魂;那個貪婪負心者又最終墮入魔道,淪爲我們的奴婢和玩物,真是一舉兩得。”

“這算什麼?我聽東郊的魔族說,長老正在尋找一個名叫容玉曜的年輕男子,聽說是驅魔容家後人,其精元血肉對我們最是有益……”

後半截還沒說完,三名男子分別化成獠牙利爪的怪物,猛撲過來對徘徊的新魂們進行攻擊吞噬。

相對別的渾渾噩噩的鬼魂,王長嘯不知怎的十分清醒,眼見不妙轉身就逃。

他原本身處最外圍,離三隻怪物距離最遠,這時又是靈體可以御空而行,竟被他成功逃脫,實屬大幸。

然後,在飛行過程中,他就被正好開窗的蘇半夏看到,被法術拘了過來。

容玉曜聽後沉默片刻,仔細想了想,開口卻不先問王長嘯,而是問蘇半夏:“你沒陪他去公交車事發地點看過麼?”

他想着蘇半夏能將養魂珠借給王長嘯,也許已經做了一番調查。

“沒有。”蘇半夏一副淡然的樣子,簡直就和容玉曜的面癱相得益彰,“冤魂怨鬼離死去地點越近,身上帶着的怨氣就會越重,不利於他聚魂養魄。而我身爲一個局外人,如果沒有王長嘯魂體跟在身邊卻獨自出現在那裡,其實也查不出什麼。畢竟,有些東西只有他親眼見過。而且,如果打草驚蛇引來當初害他的仇家,那可就麻煩了。”

容玉曜點頭,認爲蘇半夏說的有道理。

如果一切都是以王長嘯還陽爲主,那麼小心一些是理所當然的。死者還陽是一件非常複雜的事情,其中任何一環都不能出差錯。

只是,容玉曜不明白。

如果王長嘯所說是事實,那麼蘇半夏爲什麼會平白無故幫助一隻孤魂呢?

再者,如今魔族勢微,是哪一支如此膽大竟打上了容家的主意?

後一個疑問或許能從魔女童馨兒那裡得到答案,至於前一個疑問——容玉曜對上蘇半夏那對黑亮水靈的眸子,暗暗嘆了口氣,他可不奢望能從眼前這位看似無害的“人”嘴裡問出什麼。

細細琢磨王長嘯剛纔說過的內容,容玉曜溫聲對鬼魂說:“我能探看一下你的魂體嗎?”

容玉曜這人最大的缺點和優點全在一張面癱臉上。他面無表情說話,總會無形之中給人無限大的壓力和距離感,同時,卻也不會讓人輕易感受到惡意,反而讓人覺得他做事靠譜。

王長嘯同意後,容玉曜便捻訣頌咒。

左手食指點於王長嘯眉心,將自身靈力打入王長嘯魂體內,流轉一週後復又還回。

通過靈力流轉,就能判斷出王長嘯魂體是否存在特質。

片刻,容玉曜收回手指,問:“你是農曆六月初六出生的麼?”

王長嘯點頭卻一臉茫然,他生前是個普通人,死爲新鬼,所知有限。

這時蘇半夏就開口解釋:“你是陽月陽日……也許還是陽時出生,是難得的衝陽之體。而且原本具有雜駁靈根。如果不死,你倒是可以修習道術。”

其實他早就知道王長嘯身體的秘密,他只是想試一下容家後人的見識。

王長嘯還是不太懂,容玉曜補充:“也就是說,你體質特殊。所以,你死後不像其它新魂那樣渾噩茫然,而是保留了生前的自主意識,這才使得你能夠從那些魔怪手中逃脫。”

王長嘯這才明白,那些電影小說裡具有自主意識的厲鬼,都是在死後吸取陰怨之氣後才擁有嚇人害人手段的。如果是新死成魂,很少能有像他自己這樣,保持有生人時清醒的意識——要是鬼魂都像活人一樣動不動就撒丫子跑路,那冥府的公差們豈不是要累死?

謎題解到了這裡,容玉曜不得不直接對上蘇半夏:“你……爲什麼要幫我?”

魔族覬覦容家後人一事,若不是蘇半夏捅出這個消息,完無防備的容玉曜以後的日子必定難過。

蘇半夏慵懶窩在沙發裡,打了個呵欠:“恕我現在不能告訴你——不過,幫你就是幫我自己,我蘇半夏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是想容家欠着你的恩情,如果以後發生衝突好對你網開一面麼?”

“你可以這樣認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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