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五章

見他仍舊不開口, 宮琪恨不得要撬開他的嘴巴,渾身都氣的忍不住輕顫,着實搞不懂自己爲啥對眼前的陌生人如此執着, 可是完全由不得自己。

忽而像想到了什麼, 宮琪掏出昨晚黑衣人留下的那支竹笛, 一聲聲吹的淒厲無比, 果見昨晚那個黑衣人急急的趕了過來。宮琪哪裡肯放人, 飛身過去就把那人拖住了。

“你家公子怎麼回事?昨晚他的傷你們到底怎麼處理的?!”

黑衣人一愣,“我並未給公子處理傷口啊。”

“那怎麼會……”

宮琪一句話未完,手中的竹笛便被男人拿了去。男人微微看了眼侍衛, 侍衛便一個字都沒再多說,三兩招擺脫了宮琪, 立時便不見了蹤影。

“你幹什麼?!”宮琪狠狠瞪了眼男人, 眼睛都氣紅了。

男人微微愣了愣, 宮琪越發生氣,卻着實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 只得滿面不爽的甩袖朝靈堂去。

“對不起……我很好……”

步子陡然一頓,宮琪猛的轉身,越發不可思議的瞪着男人,開口卻道:“你的聲音!”

連一旁聞聲的方文葉都望了過來。

這樣的聲音被刻意的掩飾過,低低的, 沉沉的, 卻依舊聽得舒服。太熟悉, 太熟悉……

“你……”宮琪不自覺靠近男人一步, 想問些什麼, 卻忽的滿腦子空白,什麼都問不出口, 只是看着這個近在咫尺的人,看着面前這個明明完全陌生的面孔,心裡會異樣的抽緊。有一點點緊張,一點點害怕,像是難以啓齒的那絲期待拼命的要闖出她封鎖的牢籠,像是有個聲音不停的在哀求——原諒他,原諒他……只要還活着,她什麼都可以原諒。

原諒……不久之前,還令她如此難以啓齒的字眼,現下卻拼了命的涌出來,由不得她理智,由不得她固執。

宮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個一觸既燃的火藥桶,小心翼翼的掩飾着情緒,怕嚇退這個總是對她避之不及的男人,卻在見男人轉身似要逃離的剎那,猛烈的炸了開來。

“舒望!”

宮琪大喚一聲,微微見得眼前的人輕顫了一下,愈發不能思考,本能先於意識,撲過去便狠狠拽住了他的身子,無視掉他慌亂的眼,像泄憤一樣狠狠的撕開他的衣襟,袒露出大片的胸膛。

手指顫抖着觸上他胸口的位置,又陡然的停了下來,寒意絲絲漫上手指,凍着她有些受不了,全身動一下都難。

沒有……什麼都沒有。那心口處的位置,沒有他十二年前留下的那一劍,沒有她給他留下的一切傷的痕跡,沒有哪怕一絲一毫那些舒望本該有的蛛絲馬跡。

她和舒望共處了那麼多夜,她曾經顛鸞倒鳳不辭辛苦的吃乾淨了他每一寸骨頭,就算他換了一千張面孔,她也只要一眼便認得出來。

她的舒望,化成了灰,她都該認的出來!

眼前這個人……她真的真的……不認識……

“宮琪……”方文葉皺着眉走過來,宮琪卻完全沒聽到他語聲裡的一片擔憂,只是重重的一把把男人推開了好遠,一邊笑,一邊退,一邊罵。

“真的死了……居然真的死了……哈哈,我那麼恨他!他該是活着讓我千刀萬剮,居然敢就這麼死了?!那麼簡簡單單的就死了!”宮琪一把捂上臉,一疊聲的笑從指縫裡溢了出來,溢滿了整個空落的靈堂,久久迴響,“死了好!死了好!死了也一輩子不原諒他!絕不!絕不!!”

宮琪罵的暢快淋漓,方文葉卻一把抱住她,按下她渾身發抖的身子,“丫頭別這樣!別動怒也別傷心!你的毒才解,餘毒猶存,別這麼大的情緒波動,我們先回去好不好?”

宮琪仍舊捂着臉,一聲笑比一聲笑猖狂,眼底卻越來越熱,燙着她的手指,疼,好疼……

耳邊有人連連後退的聲響,伴着一聲物拾落地的脆響。

宮琪放下手望去,一瞥掠過那張比死人還要難看的臉,終是停留在地面上那支精巧的眉筆上。

宮琪有片刻的恍惚,然後卻是繼續笑,笑的有些面目可憎,“我道你今天是來看我的,原來竟是爲了小七。我還一直奇怪你昨晚爲何不直接砍了小七的頭,原來竟是知道那孩子臭美,便寧願自己被她咬一口,也要留着她得腦袋。怎麼?今天是想來給小七化妝描眉送她上路?原來你的描眉手藝竟也這般好?哈哈,不知道你能不能在我這張可怕的臉上畫上一道藤花?他以爲那花有多漂亮!賜了我一朵花就能把毀我容這事一筆勾銷?!他很好!一死了之,什麼都不管了,什麼都不償了!你更好!處處都要像他,還時不時在我眼前晃!他死了你還要替他在我眼前扎我的眼!”

拳捏的死緊,宮琪終是擡頭狠狠的對上男人的眼,眼前卻早已是一片漆黑,什麼都沒看見,只是不停的掙着方文葉的懷抱,指着男人的方向,一步三晃,咬牙切齒。

“你滾!滾!永遠別再在我眼出現!”

一句話說完,竟是被腳下的石子絆了個踉蹌,狠狠的朝前跌去。

“宮琪!”方文葉大驚失色的一把攬起宮琪,不可置信的對上她的眼,“你的眼睛!”

宮琪再剋制不住,吐了方文葉滿身的血,墨一般的顏色……

“對不起……我滾……我滾……”

男人渾然不覺自己在說什麼,見着那濃濃的黑血像是怕的極了,身子不停的抖,後退的步子一步比一步快,卻一不小心撞翻了身後的木質棺材。棺材蓋哐當落地,裸.露出其角落上那又粗又長的鏽鐵釘。男人倉皇之下,一把按上那長釘死死的拽住才把身子穩了下來,那麼長的鐵釘一直從手心穿透了手背都似不覺得疼,只是倉促轉身沒命的跑,越早跑出她的視線越好!

他就知道他不該再活着!都是景然不好!全都該怪景然!是他自作主張,害他又傷了她一次!

落荒而逃的人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靈堂,手心那個洞穿的傷口如此的駭人,卻像極了陳年的舊傷,一絲血都沒見流。

邊遠關塞的夜,和那山野之地的夜別無差別,俱是一片沉沉暗色,只是風,稍稍大了些。

帳內的燭火忽的一陣劇烈閃動,燭臺一傾,向着一側的文書倒去。一旁的女侍剛一聲低呼,又唯恐驚擾了那剛剛纔伏案睡下的人,竟是輕身飛撲了過去,險險接住了那燭臺,卻不想細小的火苗四下飛濺,仍是燒着了一小片案頭的文件。

女婢心底咯噔一跳,忙徒手過去拍打,那案頭睡下的人重視被驚醒,一見文件燃着,竟跟着女婢一個動作,生生用手把火給拍滅了。

“丞相小心燙啊!”

女婢見孫澤醒了,心下歉疚,又關心他的手,僭越的便拉起手來細細查看一二,孫澤卻是把手抽了回來,對着女婢安撫一笑。

“沒什麼事,就是些火苗子,傷不着。你一介女子都不怕,我一個大男人還搞這麼嚴重幹什麼?”

女婢聞言低下頭去,別開那柔柔的一笑,臉上微微的暈開來一抹紅。

孫澤理了理手邊的文件,到底還是一嘆,“還是燒了些邊角,這都是要上奏朝廷的摺子和交付哈赤的條約書,毀成這樣……”

女婢臉一白,當即跪下去,“是奴婢看護不周,還請丞相恕罪。”

“這是做什麼?”孫澤笑笑,上前一把扶起女子,淡淡道,“文書毀了,我再寫一份就是了。”

女婢見孫澤一臉倦色,重又跪了下去,“丞相剛睡下,這下又要起來忙,沒放好燭臺,到底是奴婢責任!”

“哦。”孫澤淡淡應一聲,負手走回桌案,拿出一方硯臺,眼底似有笑意,“那便罰你給我磨硯吧。”

女婢一愣,見孫澤已是攤開了紙筆,怕耽誤時間,爬起來便走上前去,緩緩磨出濃香的墨,心底竟是微微一抹甜意,一眼望去,盡是一筆筆清秀字跡。

半晌,女婢卻是美目大睜,一把握住了孫澤手中的筆。孫澤頓了頓手下文字,順眼望去,女婢才驚覺自己的以下犯上,連忙又鬆開手,再一次跪下去,卻不是爲自己告饒。

“丞相這紙文書修不得,還請丞相收回成命!”

孫澤微微皺了皺眉,“你竟識字?”半晌又沉吟道:“朝中奏摺外人不得過目,你即識字該是知理守法,不能看的東西便不看,如今,你這要我拿你怎麼辦?”

女婢身子一怔,隨即卻又脣角一抿,對着孫澤磕起了頭,似是不覺得痛,磕的又快又重,“還請丞相收回成命!”

反反覆覆,就這麼一句話。

孫澤眉頭不展,看了女子半晌,終是不忍,重又上錢把她拽起來,長嘆口氣,“你出去吧,今晚的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女婢猛然擡頭,“那文書……”

“自要如約呈上去。”

“丞相!”

女婢見孫澤不聽,竟又跪了下去,這次無論孫澤怎麼拉扯,硬是不起來,孫澤奈何不了,擺擺袖走開一邊,似有怒氣。

“你這般是做什麼?朝中大事哪容你區區一介女流置喙?!”

女婢跪的筆直,半分都不退讓,“奴婢雖不知丞相口中的大事爲何,可奴婢一介平民,只知丞相的事便是天大的事,丞相切不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這天大的事自是該已陛下爲尊,何時干係我孫澤一人?姑娘這麼說豈不是置我孫澤於不忠不義?”

女婢神色一凝,自知言語有失,卻是微微閉眼半分不言錯,只皺眉道:“奴婢知丞相心念百姓,爲了哈赤遲遲不肯交出的那份解蠱秘方,纔不得不喝那羣蠻子對峙日久。只是秘方雖然重要,丞相也不可以身犯險要求隻身前去哈赤議談啊,要是他們不同意條約,扣下丞相……”

“不可能。”

孫澤截下女婢的一片擔憂,執筆又續寫下文書,神色篤定,待滿書文字行雲流水般繪盡,戳蓋下塵埃落定的一記相印,才略略擡眸,對上女婢憂切的眼,脣角微挑。

“如果哈赤的一切起事不過源於討要自我獨立,若是我答應他們這番要求,他們還有什麼理由繼續這番對峙?”

女婢渾身一震,滿目震驚的看着孫澤,“丞相!你這是讓陛下割讓哈赤,分裂國土,雖然哈赤領地不大,可是地處周楚分界……陛下,不會答應的。”

“放心,臣的提議陛下從未駁回過。更何況,陛下最是知臣心,我文書上雖未有言明,陛下卻該是清楚,連你一介女流都知哈赤地處切要,我又怎會真要陛下割讓?大周之地的蠱毒雖已得到控制,但陛下生性仁厚,對受其迫害的染病百姓自不會坐視不管,那紙秘方無論如何要弄到手,可若是不先給哈赤一點甜頭,他們又豈肯輕易交出來?等我去了哈赤,用條約唬來了那秘方,陛下便是再無後患,到時一舉攻下哈赤便可,有陛下和我裡應外合,想從哈赤逃出去根本不難。”

“若是如此,丞相爲何不直接在文書裡言明計劃?只寫這交換條件,要是陛下未曾理解其中深意怎麼辦?!”

女婢左右都覺不妥,騙就孫澤依舊那番溫潤神色,眼底依舊那番柔柔笑意,似是成竹在胸,只是對這個問題未曾答的那般利落,半晌,竟還低嘆了一聲。

“丞相?”

孫澤理理文書,放入錦盒,繫好紅緞,這才重又坐下,面上一抹無奈,“沒辦法,韓楓韓將軍自負文治武功,也確有真才實學,我區區一介文人,不過得了陛下賞識賜了監軍一職,便成日仗着身份在將軍面前指手畫腳,韓將軍多少會覺得落了面子。近來對我又越發的不客氣,這紙文書只怕我如今封的再好,呈上朝廷前韓將軍也必要那去先查看一二的。在他看來,這紙文書能落下我越多的口舌非議,自是才越早呈的上去。”

女婢聞言低下頭,長長的劉海掩了眼底神色,看不清一切情緒,只有身側的拳頭捏的死緊,修長的只加幾要嵌進手心。

“丞相能確保安全?”

“君既委以重任,臣必當不負所托。莫說臣信得過陛下,就算有個萬一,能爲了陛下江山,爲了百姓萬福,死又何懼?”

女婢再無所言,恭恭敬敬對孫澤磕了磕頭,直覺這般人自己看上一眼都是褻瀆,起身便要退出去。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女婢一頓,福了福身材垂眸道:“女婢……阿玲。”

“阿玲……玲瓏剔透,倒是人如其名。”孫澤笑笑,“那阿玲可要記着了,今晚的話出了這屋子便要忘的乾淨,切莫惹禍上身。”

“……是。”

短短一個字,已是應的哽咽。

阿玲退了出去,屋內燈火如炬,把孫澤一個人的影子照應在森白一片的牆壁上,搖曳的有些張牙舞爪的樣子。孫澤看了看存放文書的四方錦盒許久許久,直至燭火燃的盡了,纔在一片漆黑中漸漸伏在了桌案上,卻是沒有睡,手裡一直一直握着那方錦盒,整夜寂靜。

君既委以重任……

臣必當不負所托。

整個晚上,就反反覆覆念着這一句話。又想笑,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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