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科院研究生院沒有自己的校舍，所以要舉辦的晚會也只能借用十一中學的禮堂，連着下了三天的雪終於停下時，呼嘯的寒風開始發威，好在不大的禮堂內人頭攢動，平時分散在四九城裡的同學們相聚一起，有說有笑的氣氛歡欣而又熱烈。
錢正的心情是鬱悶的，對於鄧彬莫名入了沈鐵軍的法眼，是各種羨慕嫉妒恨，直接送了個課題，這也就是小師兄如此大方，旁人求不來的說送就送了，能被小師兄看重的課題，與其說是個研究方向，倒不如說是送了個前程。
幾百人塞在可以容納千多人的禮堂內，各個專業的節目正輪流上臺表演，祿教授帶着沈鐵軍坐在第三排當中的位置，第一排是社科院的幾座山頭和山脈，第二排是研究生院的大佬，第三排則就是各個學科專業的話事人，坐在這麼個位置自然是扎眼的。
可沈鐵軍倒是不爲所動，一屁股坐下後就開始聚精會神的看錶演，倒是沒想到研究生院也是藏龍臥虎，臺上的吹拉彈唱相聲小品，還有表演大秧歌的，只不過最吸引眼球的，還是個來自黃土高坡的妹子——憑藉一首聽不懂歌詞的信天游，征服了他：“好！！！”
沈鐵軍的平地一聲吼，前面的山頭大佬們被齊齊嚇了一跳，轉身瞅着穿着迥異的他，目光掃過滿臉茫然的祿教授，有那知道的，也就想起了這位是誰。
充滿歉意的對諸多大佬笑笑，沈鐵軍坐下後，就聽祿教授開了口：“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我是個農民的兒子，我的父親種了半輩子的地，現在看來他還要種下去，這不是說我不孝順，而是讓一個除了搗鼓莊稼的人拋下土地，去人生地不熟的城裡上班，那是對他最大的傷害。”
沈鐵軍自然知道這篇論文的重量，畢竟裡面的字是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瞅着臺上明眸皓齒的女孩，繼續開口道：“現在實行土地承包責任制，看似解放了農民們的種地積極性，但是穀賤傷農，去年我們村裡除了我家和劉大剛家，全部都種的糧食，今年豐收後，吃飽是吃飽了，但是弊端也顯現出來了，衣食足而知榮辱——”
祿教授點了點頭，後面的話他也能想出來，人的需求是隨着環境而在改變的，今年的目標是吃飽肚子，明年的目標還是吃飽肚皮？面現好奇道：“怎麼，你家種的什麼？”
沈鐵軍微微一笑：“種的棉花，國家有補貼，再加上收購價足夠高，所以賺了不少錢。”
不想祿教授眉頭一皺：“也賺不了多少吧？”
“和我相比自然是比不了。”
沈鐵軍搖了搖頭，他在祿教授面前從未隱瞞過什麼，繼續開口道：“今年村子裡已經有人跟着在種棉花，但是絕大多數依然是搗鼓的糧食，按照我爹說的，糧食賣不出去可以吃，棉花賣不出去又不能吃，這是保守的想法，就像自從建國後到現在，首都裡面冬季的蔬菜只有白菜蘿蔔，然而就是這白菜蘿蔔，還要定量供應！”
祿教授點了點頭，他有些明白沈鐵軍的想法了：“你這篇論文開題不錯，很不錯！”
“您誇獎了！”
沈鐵軍回過頭滿臉正色：“如果不是您的教導，我也不會發現這些，說句那個的話，上面的領導人只以爲國外的經濟比較發達，但是人家的農業也不是咱們所能比的，世界最大的超市裡面，可以隨時隨地的買到全世界的生鮮瓜果。
而咱們人民的過冬用菜，都還要實行配給制，現在一切在朝好的方向發展，藉着土地承包責任制的推廣，完全可以將菜籃子工程納入到統籌規劃裡面，當然這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
祿教授笑了：“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家明年還打算種棉花？”
“不了，我爹打算種糧食。”
沈鐵軍想起沈老實的來信，他曾經想過讓兩人留在羊城，可沈老實放不下家裡的地，上個月扔下才滿月的孫子便跑回了天和縣，留下沈王氏在羊城照顧沈強，惹得小七偷偷寫信告狀，說她在家的地位一落千丈，過的沒有尊嚴，連看電視聲音都不能放大了：“反正我也不指望他靠地吃飯，倒是我那個發小劉大剛，現在開始搞溫室大棚，準備種植反季節蔬菜。”
師徒倆正坐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想前面一位髮際線漂移的大佬轉過了頭，一雙不大的眼睛奕奕有神：“誰在搞溫室大棚？”
沈鐵軍沒想到會有人偷聽，還大模大樣的直接問了出來，倒是祿教授看清面龐，生怕這貨說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連忙開口道：“這是咱們院農村研究所的徐老，徐老，這是我的那個博士生——”
“我知道，小沈嘛，咱們院的碩士。”
徐老笑眯眯的瞅了兩人，說實話他是對沈鐵軍的穿着打扮很看不順眼，穿着打扮迥異於其他學生就不說了，那腦門也是故意刮的看上去不像學生，只不過先前聽到的東西引起了他的好奇，目光在祿教授的手上掃過，開口道：“你是個孝順的，知道老人需要什麼，祿老師，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這是鐵軍的論文開題。”
被人喊做祿老師，祿教授也沒半點不快，這些老人對稱呼啥的根本不在意，沒喊他小祿就算是給面子了：“正好，徐老，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我這的方向就偏了——”
“嗯，你是偏了，語言應用方面的——菜籃子工程？”
徐老接過薄薄的論文，把食指放在嘴裡舔了下，目光掃過標題捻起掀開，開口道：“這個標題夠大，你是想把天下人的菜籃子都裝滿麼——”
靠在椅子上沒說完，徐老便將後面的話嚥了回去，一目十行的看過，便發現後面沒有了，回過頭來瞅着沈鐵軍開口道：“後面呢？你只說第一階段的目標，第二階段現在還沒整理出來？”
菜籃子工程第一階段的目標，是解決各大城市對時令菜和副食品的需求，第二階段纔是各大中城市的冬季用菜的需求，沈鐵軍不知道第一階段多長時間能夠達到，所以第二階段就沒寫，現在聽到徐老給他找了個理由，當即就拿過來用了：“嗯，這個是階段性的，現階段沒達到，我想整理也沒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