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的出現嚇了衆人一跳,因着是紫蘇是貴妃娘娘身邊的掌事宮女,在宮中的地位頗高,就連一衆的嬪妃都要看她的臉色,所以現今小宮女們面如死灰一般的,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如今六宮皆在詩嫿的管轄範圍內,所以這件事情應該由她來處理。
“無期,你等等我。”說着詩嫿就從無期的身旁越過,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手,雖是初秋,不過氣溫還高,可是無期的手一如千年的寒冰,詩嫿的眼光略過無期的臉龐,發覺她的臉色不太好看。不過如今她還得先去處理這件事。
“你們是哪個宮的?”詩嫿的口氣聽不出來什麼情緒。宮女們跪在地上噤若寒蟬,早已經嚇得大氣都不敢出了。臉緊緊地貼在地上,無人應答。
“來人,掌嘴。”紫蘇因着平日裡詩嫿的好脾氣,卻如今越發衆人驕縱起來了,幾個地位低微的宮女竟然也敢不回話。所以她端出大宮女的架勢。
“娘娘饒命啊,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們是浣衣局的粗使宮女,宮中從前朝起就有規定,粗使宮女年滿二十五就會放歸回祖籍,若是無家可去,也可以自行申請留在宮中。
前日是放歸的日子,奴婢們的幾個同鄉一起出宮,不過今日御前的李公公卻來通知奴婢們,那幾個姐妹在回鄉的路上遭到了山賊的血洗,無一倖免。且……且……”
說話的宮女說道這個地方的時候情緒稍微有些波動,有些話就含在嘴邊遲遲說不出口。詩嫿根據她的描述能夠猜出個大概,放出宮的宮女,遭遇山賊,錢財不能倖免,恐怕人也……
“本宮已經知道,這就會去回稟皇帝。記住,在宮中做事,管好自己的舌頭,不準妄議任何人。這次本宮只是略微警戒,下次就直接打發到慎行司了!”
說罷詩嫿看了紫蘇一眼,紫蘇立馬心領神會,宮規就是宮規,無論在何種情況下違背宮規就是要付出代價,但是畢竟都是宮中可憐的人兒,況且姐妹慘死,紫蘇也不是鐵石心腸:“你們自己掌嘴吧,希望貴妃娘娘的良苦用心你們能領會。”
一衆宮女謝了恩,便跪在迴廊上掌摑自己的嘴,每一下的力度都是使足了勁兒,才幾下,衆人的腮幫就已經腫了起來。詩嫿回神看向無期,她擔心心地單純的無期受不了這樣血腥的場面,可是不知道爲何,無期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徑直推開詩嫿的手,手捂着頭,似乎是很痛苦的樣子。
“無期,雪落,雪落你怎麼了?”纔剛喊出無期的名字,詩嫿便意識到不對勁,畢竟這裡人多嘴雜,被有心的人聽了進去就會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出來,所以還是喊出了無期在這個時空的名字。雪落的貼身侍女攙扶着她,大家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先將美人送到本宮的想容殿,快請太醫前來,就說是本宮的命令。”宮中的人一向是踩高爬的,剛進宮的秀女沒有地位,所以即便是生病,派來診斷的太醫也是最末等的醫官。草菅人命的是,在宮中是最會上演的把戲了。
雲楚幽下了朝之後朝服都沒來得及脫下就趕過來了,夕雪落突然間變成這個樣子,大家都有點束手無策。詩嫿正守在雪落的牀榻邊,聽聞雲楚幽的腳步聲,詩嫿起身拜向雲楚幽,雲楚幽一邊攙扶起詩嫿,一邊用眼神示意。詩嫿退到外間,雲楚幽也跟着過來了。
“太醫院的院首親自來診斷的,說是雪落她曾經在腦部受過重創,有塊淤血。不能受到刺激,白天的時候臣妾約着雪落到御花園去散步,不巧聽到了一些血腥的事情,雪落情緒上受到了刺激,急火攻心便成了如今的樣子。
太醫已經給開過藥了,不過雪落姑娘的牙關緊閉,喂進去的藥全都吐出來了。”聽聞詩嫿的陳述,雲楚幽的眉頭緊緊地鎖起:
“血腥的事情?怎麼回事?”因着事出緊急,所以白日裡的事情本身詩嫿是要找雲楚幽稟報的,但是眼下因着無期的病倒所以還沒有倒出空來,所以詩嫿就撿重要的事情向雲楚幽稟報:
“宮中按照祖制每年都會將年滿二十五週歲的粗使宮女放出宮,讓她們回到祖籍和親人團聚,日前有一批宮女被放出宮,但是卻在路上慘遭不幸。除了錢財之外,還有就是女孩子們的……”詩嫿刻意停頓了一下,把那一幕殘忍的血腥場面給空過去了。
在當值期間妄議宮中事宜,臣妾執行宮規教訓了這些宮女,就在這個時候臣妾發現雪落情緒不對勁,臉色蒼白。其實詩嫿細細想來,在她們聽到這些女孩子說話的時候她無意中碰到了無期的手指尖,就發覺她的手指尖冰冷刺骨。究竟是爲了什麼呢?
方纔太醫來診斷說是無期的頭部受了很重的傷,這些年究竟無期都經歷了什麼啊,看來她並沒有
把自己真實的經歷說出來。
雲楚幽面無表情的聽完詩嫿的陳述,間或眼睛微微的眯起,透出危險的訊號。方纔詩嫿的陳述裡,太醫說雪落曾經受過很重的傷。“來人。”雲楚幽的話音未落,風公公便問詢進來了,能做到御前總管太監,他是有着常人攀比不了的洞察力和敏銳的直覺的。
“傳太醫。”風公公領旨下去了,不用詢問他也知道,皇帝是要找方纔給美人看病的太醫去詢問緣由,看來這個美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頗重啊!以後效力的時候又有方向了。
太醫火速趕來,額頭上滲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也顧不上去擦掉了。
“夕美人的情況你細細稟報,不要漏掉任何關鍵的訊息。”詩嫿對着太醫吩咐道,她知道這也是雲楚幽最想知道的。雖然心急如焚,不過雲楚幽還是很感激詩嫿的體貼和細心,不禁感激的望了詩嫿一眼。
“回皇上的話,微臣以項上人頭擔保微臣所說的每句話均是實情和肺腑之言。這名夕美人,她身體的狀況着實令人擔憂。早些年的身體底子太差,近年又接二連三的遭受重創,已然傷了元氣。
光是頭部,就遭受重創不下兩次,這次微臣憑藉畢生所學診斷,除卻腦部遭受的重創,夕美人的體內似乎是有股來歷不明的氣流控制導致氣血會逆流……”雲楚幽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那樣邪魅的眸光竟然一閃而過殺機。
身上的戾氣縈繞周圍,這樣的雲楚幽,是黎詩嫿從來沒有見過的。她見到的雲楚幽永遠的風輕雲淡,運籌帷幄,似乎一切都在他的算計籌謀之中,沒有他解決不了的事情。而無期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呢?
按照時間來算,她才穿越過來最多一年的光景,怎的身體就虧空如此了呢?在前世的時候,樊無期的身體狀況那叫一個好啊,每年都代表班級參加校運動會的長跑,每次都是第一名,惹得一衆小男生鼻血直流。
詩嫿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才讓自己不至於失聲而出,望向裡間的眸光裡面滿是淚水,趁着衆人不注意她偷偷地擦掉,衆人並不知道她們之間的交情,她就這樣的爲一個新晉升的美人落淚,引得不軌之人懷疑終究是麻煩。
她不怕別的,如果穿越的這件事情被揭穿,在這個時空她和無期的下場就會很慘。畢竟你告訴人家你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而只是一抹孤魂,人家不把你浸豬籠纔怪呢?對啊,她是附着在詩嫿的身體上的,那麼她秉承了詩嫿的長相氣質,可是爲什麼樊無期就能保持她原來的樣子呢?
詩嫿才意識到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情,而她會認出樊無期這很正常,因爲即便是穿越她也沒有變樣子,可是爲什麼樊無期也能夠很快的認識她呢?黎詩嫿和沙雨桐的樣子和聲音完全都不一樣啊!
詩嫿感覺事情並不簡單,究竟是怎麼回事只能等到樊無期醒來細細詢問了,可是她的身體狀況,一開始詩嫿還打算安慰自己是穿越的這具身體底子不行,可眼見着樊無期並沒有藉助他人的身體而就是自己本人。太亂了,太亂了。
“夠了,你就告訴朕結果好了!”太醫每說一個字就在雲楚幽的心頭上狠狠地捅一刀,他感覺自己的心都在滴血。剛剛和夕雪落重逢,怎的幸福還沒有開始,雪落的身體就成了這個樣子呢?而且昨晚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爲什麼就沒能感覺出來啊!
他充滿悔恨地緊緊握住拳頭,恨不能給自己一個耳光。
“回皇上的話。“太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夕姑娘是性命堪憂,微臣保守估計活不過五年。且中間不能同房,否則的話,只能加速她身體的衰弱。”
醫的話如同當頭一棒,重重地打在了雲楚幽的頭上,他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這樣。當初以爲會和夕雪落在一起一輩子,結果因爲一場意外雪落最終墜入了萬丈深淵,
雖然到最後他派人多次打探,但是仍舊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過他自己心裡也像明鏡似的,掉在了那裡,生存的機會,基本上是忽略不計的。結果是老天的垂簾,雪落真的就大難不死,再次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雖然他不知道這中間經歷了什麼,不過他不想過問,過往的那千百個日日夜夜,痛徹心扉的思念,讓他願意去忽略這背後一切的問題,
他只要她再次出現,其他的他都不去計較了。結果真的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的雪落身體卻已經虧空成了這副樣子。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去埋怨老天嗎?爲何看盡人間的悲歡離合,卻仍舊無動於衷呢?
詩嫿拼命的咬着嘴脣,一絲絲的腥甜氣息順着嘴角嚥下,她明明很在意樊無期,卻必須要裝着不知情,僅僅是膚淺
的應付着的角色,她突然好想坦白一切,告訴雲楚幽這一切,不過她身上肩負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她可以什麼都不顧及,可是黎府上上下下幾千口人命 ,她不能坐視不理。
“你們都退下吧,朕想靜靜。”揮揮手,支退所有的人,也包括詩嫿在內。雖然詩嫿很想留下,樊無期離開她的視線一分鐘,她都不放心,不過眼下雲楚幽在這,她守在這裡也無濟於事。而且現在她心裡突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回到宮中,她支開了所有的人,包括紫蘇。紫蘇對自己一直是忠心耿耿的,她做的很多事情也都不瞞着紫蘇,不過這次的事情,她只能讓自己知道,再無她人,即便是出事,也有她一個人承擔就好了。鋪開紙張,研磨,整套動作一氣呵成,
進宮的這些日子晚上百無聊賴都是靠着練習毛筆字打發時間,如果終於又有用上的場合了。字的內容她寫的言簡意賅,她自己也不知道爲什麼會去給那個人寫信,但是有他在,她心裡就會莫名其妙的踏實下來。
這樣想來,她已經寫到了最後一個字。猶豫了一下,他真的會如她所願,會幫助她嗎?他們之前其實什麼都沒有,只有她對他的好感,和他對她的不反感,剩下,她不知道,只好去賭一把了,爲了樊無期,她豁出去了。
清輝的月光灑在鐵甲上,北方過來的冷空氣凍徹人的骨頭,手已經開始生凍瘡了,在軍營的這些日子,他指點沙場,立了一次又一次的軍功,老將新兵都爲他打抱不平,他這樣的戰績,不應該只是常年在這苦寒的地方,擔任並不太受重用的官職。
爲此他都默默一笑。最初會選擇離開京城戍守邊疆,只是爲了成全那一個人。只有他的離開,纔會換得她在宮中的地位,纔會讓她有機會在殺人不眨眼的後宮得到他的信任,而唯有得到他的信任,她那樣簡單的人才會在那個複雜的環境下生存下去。
他能夠幫助她的本就不多,但是隻要她能夠平安,他就知足了。可是在軍營呆久了,他才發覺體內的血是熱的沸騰的,男兒應該志在沙場,邊疆,慢慢的他開始喜歡這裡。
按照堃軒的祖制,他這樣的功績應該封爲大將軍王,班師回朝也會是和丞相一樣享盡榮華富貴,何況他本就是嬌生慣養的皇子,怎會受這麼大的苦遭這麼大的罪呢?
夜晚的時候便拿出自己如影隨形的白玉簫,幽咽的簫聲訴說他的心事道盡他的衷腸,隔着千山萬水他感覺她能夠聽到,卻又不希望她能夠聽到,唯有這樣,她才能沒有煩惱,快樂一生。
可是今夜他竟然收到密報,她動用極其隱秘的飛鴿傳書給他寄了一封信,雖然不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也不知道這封信他真的能否收到,搞不好還沒有出京城出皇宮就已經被截下了,不過直覺告訴他,她肯定是遇到麻煩了,不然她不能夠冒這麼大的風險。
他們二人之間本就清清白白沒有任何糾纏瓜葛,可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那就另當別論了。他叮囑給他通風報信的宮中的那人,務必護得她的周全。這次仗打得已經接近尾聲了,他在不在其實都無關緊要了,
在的話無非就是功勞全在他的身上,不再的話功勞就爲他人做嫁衣,不過這些他本就不看重不在乎,猶豫再三,他還是決定先回去,之所以會猶豫,是因爲他不知道這樣做是否已經落入了他人的圈套,會給她帶去麻煩。不過眼下,她最重要,別的,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你說這封信是貴妃放出的?”雲楚幽眯着眼睛,冰晶藍色的眸子裡隱藏着極深的一抹戾氣和肅殺,轉瞬即逝。
“是的,屬下奉命日夜監守想容殿的一舉一動,屬下願意拿項上人頭做擔保,想容殿內飛不出一隻蒼蠅。“黑色的身影跪在地上,顯得是那麼的虛無縹緲,就像是一抹雲煙,轉眼就消失不見。
“你是雲家的死士,朕信得過你們四人。朕也知道,憑藉你的才能卻讓你做這麼小的一件事實在是屈才了。“雲楚幽的話語裡面聽不出來任何的感情。而這通常都是他開始發火前的標誌。
“沒有主子,就沒有屬下的今天,爲主子效力,屬下願意肝腦塗地。“
“好,下去吧,繼續監視。“是的,早在黎詩嫿還沒有進宮的時候他就派出十二死士裡面的五人遍佈黎府的周圍,打探消息,是以他才能將一切悉數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這中間只出過一點紕漏,那就是關於黎詩嫿的情報和她本人對不上,
正因爲這樣他才親自試探,雖然證實,但是他還是不放心黎府,所以纔派着雲離繼續監守這詩嫿的想容殿,況且黎府一直是他的心腹大患,雖然這次登基有黎府的功勞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