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凌光說罷,國字臉竟哈哈大笑起來,像看神經病一樣瞧着凌光,“你的意思是想我放了他們?我記得剛纔沒打你的頭呀!”
凌光鎮定地說道:“我的腦子沒壞,不錯,我是希望你能放了這裡所有的人,但我知道這不太現實,即便你沒有同情心,可我也相信你是個有腦子的人,這超市雖然不大可也不小,警察隨時可能衝進來,如果你留下他們的用意是要做人質,那我勸你不用費心了,你沒那控制能力,人越多你越麻煩,不如放點人出去反而好些。如果你只是想拉他們陪葬,已經不打算逃出去了,那麼我無話可說!”
“放你媽的狗臭屁!”國字臉怒罵道。
“哥,這人說得不錯,你看他們好像的確已經受不了了,萬一等下他們亂起來,真的不好收拾,不如放一批人出去好了。”
國字臉緊鎖眉頭思量着。
“你弟弟比你有遠見多了,反正是人質,貴精不貴多,一個、十個都是人質,不如你放了他們,把我留下,我保證在我能力範圍內幫你。我的命可比這些個窩囊廢值錢多了!”凌光點着人羣大言不慚道。
國字臉皮笑肉不笑說:“就你?別把自己高看了,能來這裡購物的都是附近的居民,各個非富則貴,憑你一個小醫生妄想代替他們這麼多人!”
“我不是跟你談身價,是談價值。”凌光說罷指了指自己的右手續道:“我的這隻手曾經救活過無數垂死之人,以後更會救活不計其數的人,他的價值不是用金錢可以衡量的!留着這些人只會礙你的事,有我一‘手’足矣。放了他們,我保證留下配合你。”
凌光的醫術不是吹出來的,國字臉看得真真切切。說實話,凌光的話讓他動心了,留這些沒用的人在這裡的確很礙事,萬一有人因受不了而發瘋什麼的,他自問自己沒辦法去制止,總不能真的由搶劫犯變作殺人犯吧。
他看了瘦子一眼,再瞧瞧凌光,心內一番掙扎,一手掏出槍對準凌光的太陽穴,一手箍着他的脖子,衝超市的人羣大喝一聲:“走!”
那羣早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的人質,聽到“走”字,一窩蜂瘋狂地朝大門奔去。
“砰”一聲槍響,國字臉怒吼道:“一個一個來!”
人漸漸走得差不多了,輪到魯蕊嬌時,她掠過凌光身旁,站定嬌軀,深深地望着被挾持着的凌光一動不動。
“嗨嗨、咻咻、死三八,噓噓,說你呢,看什麼看,還不快滾!”凌光被箍着脖子,說話時嗓音低啞極其難聽。
可是,此刻這難聽的“死三八”三字,在魯蕊嬌聽來,卻被賦予了極大的生命力。
“三八,你再不走我就踹你了!”凌光擡腿想踢,無奈腿不夠長。
“不想走就別走了,給我蹲回去!”國字臉用槍指了指嬌嬌,嚇得嬌嬌身後的人急匆匆越過她的身子,一溜煙竄出超市。
“兄弟,你這有點不地道了吧!我們不是講好的嗎?”
“我想做什麼需要跟你商量嗎!這女的是你朋友吧,就當多買份保險了!”國字臉陰沉地說道。
魯蕊嬌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爭辯,乖乖地蹲回了酒櫃旁。
凌光無奈搖頭。
不片刻,超市內人羣鳥獸狀散罷,頃刻間擁擠的超市只剩下劫匪兄弟倆和凌光了,哦,還有傻愣愣蹲在那裡的魯蕊嬌。
出了超市,這羣逃出生天的人質無不痛哭流涕,內心感激凌光。所以劫匪的要求,幾人人都自覺地對着警察重述了一遍。
只剩兩名人質了,警方一面派人繼續在屋外做着無用的安撫工作,一面重新研究對策。
兩名劫匪同屋外的警察交涉,凌光和嬌嬌蹲在一隅。
“說你三八你真三八,想留下做記者呀?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凌光垂頭喪氣地說道。
“那你又知道‘死’怎麼寫了?扮英雄也不掂掂自己幾斤幾兩。”嬌嬌反諷一句。
“我靠,有得逃不逃,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而是不知道‘蠢’字怎麼寫纔對。”
嬌嬌聽罷無所謂地聳聳香肩,“無所謂了,你這色狼都不怕,我堂堂大小姐還怕什麼。我願意留下來陪你是你三生有幸,還唧唧歪歪個沒完沒了,真是不識擡舉。”
凌光聽罷哭笑不得。看看空曠的超市,似乎令他忘了眼下的環境,忍不住竟同嬌嬌扯起淡來。
“對了,在酒吧你爲什麼叫自己小媛,好像你的名字裡沒有跟這字接近的呢。”
嬌嬌噗嗤一笑,“那是假名,看你就很少去那種地方玩,誰會用真名呀。”
凌光點了點頭,又好奇地問道:“那你又爲什麼要去那種地方工作呢?看你什麼都不缺,何必在那裡陪酒,又傷身子又傷面子。”
嬌嬌盯着凌光瞧了好一陣,想了想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當是你臨終遺願好了。”
凌光一副沒好氣的表情。
“你聽好,我只說一遍不說第二遍,原因就是--不爲什麼。”
凌光瞪大眼睛又好氣又好笑,這算什麼答案。
嬌嬌淺淺一笑:“是不是覺得很無稽?沒錯,我就是這麼無稽的人。誰讓我老爸成天對我管手管腳,他越是不讓我出入那種場合,我就偏去,不僅去玩,我還要去那裡工作,就是要氣死他。”
原來是在發小姐脾氣,凌光心嘆這女人真難伺候,老爸都管她不住,日後無論誰娶了這嬌嬌女都不會有好日子過,名門果然不好攀附。
“你父親都是爲你好呀,你這麼做會不會有點過了……”
“爲我好?”嬌嬌一臉不屑,“他就是這麼玩過來的,難道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就不能點燈嗎!”
“你母親呢?她總不會任由你這麼亂來吧?”凌光好奇問道。
“過世了……”聽到母親二字,嬌嬌臉上浮現出傷感的表情。
“對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請你原諒。”凌光嘆了口氣,看來這鬼馬美女對她父親存有的不僅僅是逆反心理,甚至還有報復心。魯淵整日鬼混最終氣死老婆的畫圖已在凌光腦海中勾勒出來。算了,別人的家事還是少理吧。他如是想着。
“你們倆聊的好哇!”國字臉快步走了過來,面目猙獰地瞪着他二人。
凌、魯兩人對視咋舌。
“起來!”他暴呵一聲一把拎起凌光。
“對不住了兄弟,那些警察實在不上道兒,只好委屈我們的大醫生了,走吧,陪我出去交涉。”他架起凌光脖子朝門外走去。
“你要幹什麼!”嬌嬌上前去拉。
國字臉反手一推,“沒你事!”
嬌嬌栽倒地下。
“輕點哥們,不要這麼用力……”凌光抓着他箍着自己脖子的手臂,感到呼吸有些困難。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沒用的,警方不會妥協,就算給你個直升機你也跑不了,拉我出去威脅他們根本沒用,你看着吧,剛是怕誤傷人羣,現在他們知道只有我們兩個人質了,剛纔同你們的交涉肯定是最後的勸降,他們馬上就會衝進來。”凌光直話直說,沒給劫匪留一絲餘地,似乎也沒準備給自己留什麼餘地。
緊抓着凌光的國字臉聽他說罷,不由自主地右手微微一顫,鬆開了凌光,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這年輕人玩弄了!
“操-你-的-媽!老子殺了你!”
嬌嬌:“不要!!”
“砰砰砰”三槍由凌光腳下響起,嚇得凌光連蹦帶跳好不窩囊。
沒有一槍打中凌光,那國字臉終於還是忍住了殺他的衝動,倒不是他起了什麼惻隱之心,被人大大涮了一把,誰都會怒火沖天,可是凌光現在不能死,他同嬌嬌是這兄弟倆手中僅剩的王牌了。
一腳踹倒凌光,國字臉悔不當初,齜出黑黃的牙,像要吃了凌光般狠狠道:“你耍我!”
被人踹了一腳的凌光卻像沒事人似的在嬌嬌攙扶下站起身來,心平氣和地道:“你要這麼想也無可厚非,但我都是爲了你們兄弟好。”
國字臉暴喝:“放你孃的狗臭屁!”
凌光輕輕推開嬌嬌,不疾不徐地道:“你自己想想吧,這種境況下你能逃那哪裡去,除非你會開飛機,或許能有重獲自由的機會,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就算真的讓你跑了又能怎麼樣?躲躲藏藏做一輩子逃犯嗎?你今天來這裡的目的好像是爲了你的至親吧!就這麼跑了,不僅救不了你的母親,還會害她一輩子爲你擔驚受怕,老人家爲了你們辛苦了大半輩子,你忍心臨了還讓她爲你操心嗎?我看你也是個孝子,你今天跑了,這輩子怕是不會再有機會見你的母親了,這種行爲太不智了。再說了,現在你只是搶劫未遂,況且看你的架勢應該是初犯,又沒有鬧出人命,乖乖出去自首,進去以後誠心接受改造,你們兄弟還是有將來的。”
真沒想到凌光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的確是成熟了不少,雖然他不時還夾雜些大男孩兒玩世不恭的心態,常搞出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荒唐舉動,但遇大事,他還真能拿事兒了。總得來說,他,成長了。
聽完凌光一番真情獨白,國字臉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痛苦地蹲下身去抱住了頭。
瘦子一步一顫地走了過來,跪在國字臉身旁哀聲道:“哥……我也不想過那種今天不知明天何去的日子,我不想離開媽!咱們自首吧,兄弟倆在一起,沒什麼抗不過去的!”
凌光伸出右手,輕輕按在國字臉的肩頭,誠懇地說道:“你放心,你們進去後,你們的老母我來照顧,我會爲她安排最好的醫療環境,讓她接受最好的治療。”
“此話當真!”國字臉眼中燃起一絲希望,目不轉睛地盯着凌光,似乎要從他的表情判斷出他說話的真僞。
“當然,誰都知道我凌光對病的患承諾從沒有一次實現不了!”凌光斬釘截鐵地說道。
“凌光!你是市一醫的凌光凌教授!?”瘦子疑惑地打量着凌光問道。
“不…不錯,他是市一醫的凌教授,我是他的學生,我可以作證!”嬌嬌細聲說道。
“如假包換,這有什麼好冒充的?”凌光說道。
國字臉盯着凌光忍不住問道:“義救程紋、黃櫻母女的凌光就是你?”
這回倒成凌光忍不住了,好奇問道:“你怎麼知道?”
瘦子激動地說:“你的事蹟,不……您的事蹟我們早有所聞,家母發病之初正是您醫治黃櫻的那會兒,我們天天都有留心這方面的新聞報道,那時候本就說去市一醫的,後來大哥不同意,說那是炒作,又說市一收費太高,我們可能連牀位費都負擔不起……早知道您仁心仁術,我們就不用兜這麼大的圈了!”
言罷二人唏噓不已。
凌光搖頭嘆息,“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現在說什麼都無益,索性你們現在回頭還不算晚,放心將令堂交給我們醫院,我保證你們母子三人必定有重聚的一天!”
瘦子聽罷老淚縱橫,不住給凌光磕着響頭,悲嚎不斷。他的的確確是在感激凌光,橫亙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激動過度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那悲哭之聲外加衝凌光磕頭的舉動好似他身在凌教授的靈堂之中……
凌光沒時間去安慰她,伸出大手,語態平和地對國字臉說道:“來,把槍給我,然後,讓我陪你們出去。”
國字臉終於下定決心,臉龐滑下一滴淚水,先前猙獰可怖的面容消失不見,眼睛還是那對眼睛,鼻子還是那張鼻子,可此刻在凌光看來已順眼很多了,他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戾氣也被凌光的祥和之氣所掩蓋。
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凌光終於勸服了這頑固的人。國字臉雙膝跪地,低着頭擡起手遞過手槍,老淚縱橫地說道:“凌教授,我媽就拜託您了,如果還有下輩子,黎詮我一定給您做牛做馬!”
魯蕊嬌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下,拍拍胸脯走了過來。
凌光微笑着緩緩伸出大手去接那柄厚重非常的手槍。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手槍將要交到凌光手中的一刻,破窗聲響,緊接着是一陣玻璃落地後破碎時發出的刺耳聲。
“噝-----------”順着破碎的窗口,一個接一個的***被丟了進來,濃煙迅速佈滿了超市上下。
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瘦子怪叫一聲。
凌光心叫“糟糕”,想出手奪槍卻晚了一步,國字臉抽回交槍的大手,一陣狂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