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是沈青揚最不願意去的場所之一,他受不了那股葬氣味。wwwpinwenbao車子停在刑警醫院門前,心裡卻莫名地忐忑起來。兩個兄弟的傷怎樣自己心裡最清楚,不要說在狼島那種惡劣的環境,就是在中海也不見得救活!但願奇蹟會發生保佑巴爾瑪和洪颯沒有性命之憂。
沈青揚的心很硬,他不會心慈手軟。但有時心卻太軟,見不得女人掉眼淚,更看不得兄弟流血!
青白色的醫院大廳裡睡滿了災難受傷的羣衆,一個個倒在地上,有的還在掛吊瓶,有的在渾然睡去。兩個小護士穿梭在人羣之中忙碌着,沈青揚和白露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她們的注意。
這裡就是臨時難民營,污濁的空氣讓人很不舒服,而死氣沉沉的氛圍更讓人感到有些恐懼。
“他們在五樓,要不要我陪你去?”白露關心地問道。
沈青揚落寞地搖搖頭:“不必,過後我去看伯母和二小姐!”
白露挽着沈青揚的胳膊走進電梯:“不論發生什麼事情都要冷靜,即使他們有什麼不測,你是唯一的支柱,明白嗎?”多餘的叮囑有時讓人感到極其溫暖,儘管這種溫暖讓人心痛
!電梯的門打開,走廊裡靜悄悄的。五層是***病室,沒有受難的災民打擾,正適合兩個兄弟靜養。
昏黃的燈光灑在地上,走廊的盡頭躺着一個模糊的黑影,傳來一陣鼾聲,沈青揚皺着眉頭觀察一番周圍情況,醫生和護士們累了一天也休息了,沒有看到任何服務人員的影子。
鍾大哥疲憊地靠在走廊的躺椅上和衣而眠,疲憊的倦容刺痛着沈青揚的心!按照時間推算,他在這裡陪兩個兄弟有三天三夜了。沈青揚的眼裡模糊着掏出香菸點燃,靠在牆上狠吸着,望着前面的病室。與兄弟一牆之隔,卻不知是生是死!這是人生最痛苦的時刻。
沈青揚推開病室的門,昏黃的燈光拉長了自己的影子。死寂的病室,幾乎沒有呼吸聲音。兩張病牀相對,巴爾瑪的頭部幾乎被紗布全部纏繞,只留着鼻孔和嘴巴,而另一個空空如也!
雖然心裡早有準備,但沈青揚還是不能自己。一切不言自明!
嗓子忽然變得發乾,疼痛難忍,視線模糊起來,胸悶異常,而鼻子裡流出一線鮮血,強壯的身體晃了兩下靠在牆上,淚水終於奪眶而出。很久沒有流淚了。一種難以抑制的痛苦和悲哀瞬間擊打在心上,就如用刀子割肉一般疼痛
。
沈青揚默默地走到巴爾瑪病牀前,俯下身體感受到兄弟的呼吸,卻看不到他的面容;握住兄弟的手卻感受不到那種溫暖!
門“吱呀”一聲關上。
“影少!”鐘聲沙啞的聲音響起,一把抓住沈青揚的肩膀,忽然跪在地上:“你……終於回來了!”
“鍾大哥,我沒事,奎哥也回來了!”
“以爲你們留在狼島呢……9。5級大地震啊……超級大海嘯啊……都沒有把你怎麼樣?”
“呵呵!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沈青揚輕輕地將巴爾瑪的手放進被子裡,攙扶起鐘聲坐在對面的空牀上。
鐘聲的眼珠子佈滿血絲,髒亂的頭髮花白了一層,顯然受到了很大的刺激。這是歷經大災大難的人所特有的情況,不要以爲每個人在躲過災難後都有慶幸的感覺,更多的人是被災難所折磨,在災難過後會受到一種心靈的傷害,這種傷害不可能通過藥物治好,關鍵是心理承受能力和時間。
時間是最好的藥物。
“洪颯兄弟的傷太重了,還沒到中海就走了!”鐘聲沙啞着嗓子沉痛道。
“呃……”沈青揚儘量抑制住悲傷的感情,這種情況早已經有所預料。洪颯是在突擊的時候被守衛正面擊中腹部的,流血過多而亡
。
心裡堅持着的僥倖被無情的現實給打得粉碎,沈青揚咬了咬牙擦乾鼻子流出來的血:“巴爾瑪他怎麼樣?”
“情況也不好,一直在沉睡。”
“有沒有治癒的希望?”
鐘聲疲憊地搖搖頭:“不知道!他能活下來已經創造了奇蹟!”
沒有人知道巴爾瑪是怎麼堅持活下來的!沈青揚忽然想起巴爾瑪曾在原始森林裡交代的話,心裡又是一陣酸楚。兩個兄弟一死一重傷,這對他的打擊的確很大,狼島行動是沈青揚傭兵生涯中最失敗的一次行動,所有兄弟都在對手的陰謀中苦苦地掙扎,最終的結果卻是讓人如此不堪!
“影少,行動怎麼樣?”
“都死了……”
“都死了?”
“潘子兄弟,武良,伊塔,還有三爺,亞伯,童伯……”
每個名字都在沈青揚的心底刻刀一般清晰,他所能承受的痛苦已經無以復加。中海任務的殘酷性出乎了他的想象,這比在非洲班布森林一戰幾乎沒有兩樣。
華青戰隊的兄弟現在只剩下傲雲和自己,雖然戰隊是臨時搭起來的,但兄弟卻是鐵打的
。這是一輩子的痛,也是一輩子的愧疚——對於一個有良心的人而言!
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收穫了什麼呢?一張廢紙而已。
“敵人呢?”鐘聲狠狠地盯着沈青揚問道。
“都死了!”沈青揚不想提起狼島的分分秒秒。任務還沒有完成,按照計劃他已經沒有任何價值留在這裡,但還要處理好私事才能了斷這段痛苦。
華青集團並沒有倒下,多災多難的華人沒有倒下。還有玉姐、奎哥、傲天主持大局,還有芙蓉、馨兒、凌菲需要牽掛——牽掛!
作爲冷血傭兵,沈青揚自認爲一生了無牽掛,而在中海任務之後卻生出瞭如此多的世俗感情。
這纔是正常人的感情!
“鍾大哥,幫我做最後一件事!”
“影少啊不要這麼說了,我都曉得!”鐘聲沙啞着嗓子應道。
“替我收好洪颯兄弟的骨灰,照顧好巴爾瑪兄弟,一個月後我帶他們回家。”沈青揚的情緒鎮靜了一些。巴爾瑪的傷情太重,目前不適合出院,況且就算出去只能找更好的治療之所,否則就是等死。
鐘聲點點頭:“放心吧兄弟,你有什麼事情只管去辦,這裡交給我好了。”
“還有一點,中海在半年內就會再起紛爭……”
“我知道該怎麼做,老鍾我是中海的土著,不可能東奔西跑,老守田園胸無大志了,以後恐怕也幫不到奎哥什麼大忙了
!”
這是鐘聲的心裡話。
“影少,洪颯兄弟走得太快,連遺言都沒有留下,遺憾啊!”鐘聲嘆息一聲:“命該如此罷了,你能從狼島能活着回來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鍾大哥大有看破紅塵的味道。
沈青揚點點頭,對鐘聲的這種心態再瞭解不過,但凡經歷過災難的人都會把身外之物看得很淡,都有一種隱世的思想作祟。這種想法其實和自己的想法如出一轍。
不過在任務還沒有完成之前沈青揚還不能言退。明日還要跟玉姐她們見最後一面,後事安排停當便得啓程。沈青揚又查看一下巴爾瑪的情況,基本在短時間內不可能恢復,與鐘聲談了幾句告辭。
混亂的大街,騷動的人羣。在大災難面前人是如此脆弱,這裡曾經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家園,不管是華人還是土著居民,而橫亙在他們之間是一條永遠也不會消失的鴻溝。不僅僅是文化理念和民族性格,更多的是利益紛爭。
沈青揚找了一輛出租車,以往常的三倍的價錢才說服司機去海藍鎮。那裡已經成了人間地獄,基本沒有人願意去
。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個江湖夢,而真正地進入江湖或許才意識到那裡充滿了殘酷!中海不是江湖,而是陰謀之都,所有人都在陰謀中相互算計,並沒有因爲一場天災人禍的出現而發生任何改變。
沈青揚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從執行龍大校的任務到現在已經三年半的時間。在非洲的半年,他已經成長爲一名殺伐果斷的冷血傭兵,並且融入到無關正義與邪惡的血腥戰爭之中。而在中海,這種情況沒有太大的改觀,雖然沒有頻仍的戰火,但無時無刻不在陰謀殺伐中度過。
作爲獵人,他有能力把那些宵小之輩送進地獄,從而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務。但獵人需要靈敏的思維和足夠的智慧應對獵物,自己的對手是高智商的人,狼一樣狡猾殘忍的匪類!
但是作爲一個男人他卻沒有能力讓自己的女人擁有片刻的幸福!
這是一種痛苦,更是一種悲哀,是一個傭兵無法改變的現實。沈青揚望着漆黑的公路,想起白露來。
她的身份已經十分清楚:她也是一名獵人!上峰也是龍嘯。儘管白露刻意地隱瞞這個事實,但心思縝密的沈青揚還是有所察覺,這是職業傭兵的直覺
。
做獵人的痛苦會時刻困擾着她,只不過她具有超強的忍耐力和智慧,能適應這種陰謀算計的日子,能周旋於陰謀詭計之中而樂此不疲。或者說她是爲“龍計劃”而存在的影子獵人,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後就會如空氣一般消失。
現在一切關於這場延續了十年的紛爭似乎已經塵埃落地,但沈青揚知道,任務鏈一環扣一環,中海的核心任務完成後就會轉到下一個未知的環境。也許那裡比非洲更加血腥,也許比中海的陰謀更厲害。
他沒有選擇的自由!
傭兵法則是傭兵的生存之道,違背之便沒有生存的理由。儘管他曾經是一個優秀的武警戰士,曾經是一個優秀的傭兵,現在則是一名無情的獵人!獵殺狼羣,狙擊邪惡的獵人。
獵人有獵人的法則。當他成爲獵人的那一刻起,這個法則就已經渾然於身:冷靜的思考,縝密的佈局,果敢的行動和致命的獵殺!一個夢而已。兄弟們的影子還在心底晃動,攪動起的痛苦飛滿了孤獨的世界。離開刑警醫院,沈青揚沒有去海藍鎮,更沒有去海藍寺參加葬禮。陷阱隨時爲他張開,狼羣已經開始了行動。他知道他們的目標自己,爲了獵殺他們就要首先要了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