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兒子何等尊貴,哪怕是庶妃,也得出生清白,若是一個歌姬的女兒成爲他的庶妃,豈不讓天下貽笑大方。
裴玉嬌上下瞄了眼陰慕華,狐疑道:“這便是弋陽妹妹嗎?”
陰慕華福身見禮:“弋陽給扶蘇姐姐請安。”
她們雖然同爲縣主,可裴玉嬌卻是有封地的,所以還是高她一等。
見她禮數週全,蕭貴妃很是滿意,若她能夠成爲信王的側妃那也是好的,不過是一個不能生的,也翻不出什麼浪來。
礪儼得到了這個側妃,也不會對楚王的前途有所妨礙,說不定還能如虎添翼,藉助沅王府的勢力,將一干敵手統統打敗。
裴玉嬌滿意點頭,繞着她轉了一圈:“玲瓏有致,果然是個尤物,怪不得信王會看上你呢,若本縣主生爲男子的話,也定會被你吸引。”
“縣主謬讚了,弋陽容貌平平,和這些出落得水靈的妹妹們相比,遜色多了。”
陰慕華謙卑一笑,使得蕭貴妃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擇日不如撞日,今夜本宮就去請旨,讓欽天監則一個好日子,讓你們把婚事給辦了,礪儼身邊雖有正妃,但是以弋陽縣主的身份,當側妃有些委屈了,不如當個平妻吧。”
這樣太着急了吧,她來參加選妃宴可不是要選夫的,正當她要開口拒絕時,外頭傳來了尖銳的嗓音。
“皇上駕到——皇后駕到——”
聽到通傳,蕭貴妃等人立刻整裝,確定儀容得體之後,統一掛上了虛僞的笑,舉步來到了門口,齊齊跪下。
陰慕華也不例外,雖然匍匐地上,可好奇的眼睛還是微微擡起,一雙明黃色的靴子落入眼中,在她驚詫的時候,溫柔的手將她攙扶起。
明亮的眸子如同牛皮糖般打量着她,火辣辣的讓人渾身不舒服。
不是說皇上癡迷煉丹之術,理應不是這般紅光滿面的樣子,現在看他精神奕奕的,看來是有什麼有趣的內幕,她沒有打聽到。
陰慕華嬌羞斂眸,不動聲色的將柔荑從大掌中抽了回來,旋即來到了太妃的身旁,輕輕給她拍着背,這才讓她緩順了一口氣。
“母妃雙手冰冷,想必是氣血虧損之脈,今兒的天還算炎熱,若以後到了冬日可怎麼是好。”
“董太妃的身子骨一向是不好的,應該找個太醫好好的調理一番,畢竟身子骨是自己的,那些傷心事還是少想爲妙。”
低醇的聲音緩緩傳來,陰慕華縱然側身迴避着,可還是能感覺到那揮之不去的灼熱目光,她用力抿脣,很是不解這個老皇帝要幹什麼,難不成也和他兩個兒子一樣,看中了自己嗎?
想到此處,她就冷不丁打了個寒顫,很快驅散了這個荒唐的念頭,雲礪儼如此熱心熱肺的對待自己,那是因爲他們之前相識,他是幫自己解困,而云承暄就更不用說了,那恐怕就是她的心頭血在作怪,看來用血滋養的子蠱很是聽話,只是還嫩了點,有點不受她體內母蠱的掌控。
既然體內的小傢伙無論如何都弄不掉,不如好好的利用一番,反正它只
要不折騰自己就好了。
董太妃眸光微閃,她在宮中沒有依靠,所以內侍監的人對她也就馬虎起來,每年的分例不是少了就是次品,所以她穿的還是去年的舊衣,可這個新收的義女卻看出來了,還變着法的給自己討賞。
一旦內侍監的人聽到皇上的這話,對自己的態度一定立馬改觀,而裴氏也定會氣得七竅生煙,那可是她養得好兒子呢,最終卻不受她的掌控,這鳥兒大了翅膀硬了,又怎麼會甘願被牢籠束縛,被養鳥人控制呢。
蕭貴妃似乎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味,她們的皇上醉心煉丹術,自從聽了國師的話,就很少出席這種充滿胭脂水粉的場合了,可今日他不但來了,而且熱切的目光還不斷看着弋陽縣主,就連一旁的皇后也是面色凝重,顯然佈滿了醋味。
她爲自己的猜測感到驚心,於是立刻打消了請旨的念頭,先且看看皇上的態度再說吧,這些年她的恩寵已經大不如前了,若是再得罪了皇上,也不知道皇上何時纔會消氣。
懿妃也是看出了其中的苗頭,嘴角揚起一抹怪異的笑:“皇上來得真是巧了,妾身和姐姐剛纔還在討論要到皇上那裡請旨呢。”
皇上濃眉微挑,語氣有些不耐:“有什麼事情快說吧,朕的丹藥要開爐了,朕還得回去嘗試呢。”
懿妃面色一凝,既然話都已經開頭了,就不能收回了。
她繼續洋溢着笑臉,瞄了眼倒黴的信王:“信王看中了弋陽縣主,那也是他們的緣分,還請皇上能夠成全。”
“哦,是嗎?”拉長的音調說明他心中的不悅,衆人聽聞,一半好笑一半卻很是緊張。
陰慕華趕緊跪下,眸光瀲灩,很是無辜:“是懿妃娘娘誤會了,信王殿下與弋陽有過幾面之緣,更是捨身救下了弋陽的好姐妹——蕭大小姐,所以我們之間的感情纔會深了點,但是僅是兄妹之情,絕無它意。”
面對她的絕情,雲礪儼的心微微刺痛,但很快明白過來了,也跪了下來:“縣主說的極是,兒臣與之只是兄妹之情,對於萬魂祠發生的事情,也請縣主不必內疚,蕭大小姐當時身中劇毒性命堪虞,換了另一個人,他們也會這麼做的,畢竟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面對他們的一唱一和蕭貴妃又怎會不明白,她立刻落下淚來:“信王就是太心慈了,哪怕是受了委屈也不敢出聲,可憐他被關在那麼陰冷的地方,腿疾到現在還沒有好呢。”
皇上眉頭微蹙,冷冽的目光掃向懿妃,這麼大的事情,她竟敢欺瞞自己,要不是今日所聞,他當真會寒了一干人的心,失了當帝王的威嚴。
“信王快起身吧,地上寒涼着實不宜多跪,這太醫院新進了些藏紅花,能夠舒筋活血,或許對你的腿疾有幫助,等下朕就吩咐太醫院給你送去。”
面對他難得一見的關愛,雲礪儼感激答謝,還未等他起身,皇上就領着陰慕華離開了這個充滿硝煙的地方,留下了一干目瞪口呆的人們。
等來到了麒麟殿,皇上立刻鬆開了手,嚴肅的屏退左右。
過了片刻,偌大的宮殿就只剩下他
們二人,凝固的氣氛蔓延周圍,陰慕華只覺一股寒意直直逼近,讓人很是不自在。
他的眼神也變了,不在那麼的灼熱,反而多了幾分質疑:“朕聽聞我的兩個兒子爲了你爭風吃醋的,原以爲是個傾國傾城的尤物,現在瞧來也不過如此。”
陰慕華再次跪在地上,顫聲迴應:“弋陽何德何能入二位王爺的眼,只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況且穎王殿下也有了相中的人,正是衛國公府的嫡幺女,那雙盈盈秋水,讓人憐愛的緊,和殿下也是天生一對,剛纔懿妃還想爲他們二人請旨賜婚呢,不料還沒說完,就被皇上嚇着了。”
修長的手指捋着鬍鬚,饒有趣味:“朕長得有那麼可怕嗎?又不是什麼毒蛇猛獸,又怎麼能把愛妃嚇着呢。”
“皇上當然不是什麼毒蛇猛獸,但是皇上乃是真龍天子,龍威迸發,我等凡人自然要抖上三抖的。”
“是啊,朕的確是真龍天子,可卻被困在淺灘,只能等待貴人求助。”皇上微微一頓,眸色變得深邃起來,迸發如火如荼的怒意,“國師說今日朕的貴人就會降臨,你難道就是朕的貴人嗎?”
陰慕華再次把腦袋埋了下去,螓首碰觸到冰冷的地磚,讓她微微一凜:“弋陽何德何能,怎能成爲皇上的貴人呢,若皇上當真遇上了什麼煩惱,弋陽身爲您的子民,自當殫精竭慮爲您分憂解難。”
“朕今日常常被噩夢困擾,多數都是已故的恭烈皇后,她來問我,爲何要虧待我們的太子,當初我們結髮的青絲到哪裡去了,朕實在是忘記了,所以也不知如何回答她。”一想到當年他們的夫妻情誼,他的眼睛微微一酸,險些落淚。
陰慕華將他的感傷收入眼底,嘴角勾起:“太子殿下除了身子有些虧損之外,沒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只要皇上多去探望就可以了,畢竟你們是父子,不可太過生疏,以免讓外界揣測,您要廢黜太子,至於皇后的青絲,弋陽知道放在哪裡。”
原本感傷的眸變得陰鷙起來:“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又是初次進宮,又是怎麼知道的。”
陰慕華俏皮一笑,不慌不忙,徐徐道來:“因爲弋陽的鼻子長得好,能夠聞到旁人聞不到的味道,您身爲一國之君,平時點燃的都是龍涎香,時間長了,那股味道也會留在發間,而麒麟殿是您近幾年來才搬的住所,這幾年又換了一種沉香,所以兩種味道並不相沖,很好辨識的。”
爲了證明她所言不虛,她擅自起身,舉步來到了畫像前,將畫像掀起,不料入目的卻是一個精緻迷你的小棺材,上面佈滿蜘蛛網,想必是很久沒人打掃了。
她顫抖指尖將其拿出,穩了心神之後,這纔將它拿到了皇上面前:“您看看是不是這個。”
皇上目光幽沉,顫抖雙手將它接過,緩緩打開之後,裡面果真躺着兩縷青絲,當中還纏着同心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短的是親親密密。
指腹捻揉着上面的紅線,他的鼻子還是酸澀起來,往日一幕幕浮現腦海,若不是裴氏家族作怪,他和梓潼或許能成爲恩愛夫妻,可是天意弄人,他們還是被活活拆散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