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改之嘴角泛起一抹詭譎的笑,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件事情會演變的如此有趣。
所謂的情絲纏名字雖然好聽,可這毒如果發起來那可是要人性命的。
“我記得玉嬌似乎中的也是這種毒,難不成你們都觸碰了同一樣東西?”封改之的語氣變得冷肅起來,這種藥的副作用實在是太大了,這可是宮中那些女子閒來無事研究出來的卑劣之物,雖然它能夠迅速的讓傷口結疤不留任何的痕跡,還能夠美容養顏永葆青春年華,可這種美貌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重則是付出寶貴的性命,輕則無法生育。
而她這種情況則很特殊,就是因爲她心中無情,不會情動,加之體內的蠱毒,故而這才演變成眼盲的下場,這一切只是暫時的,他還得感謝那隻可惡的蠱,竟然在陰差陽錯下保住了她這條小命,也讓她沒有其他的副作用。
“你乖乖的呆在這裡那也別去,我這就去給你尋解藥。”封改之知曉剛纔那一剎那,她對自己是情動了,所以纔會領悟透自己到底中了何毒,這樣一想,自己的心也是甜滋滋的,突然有什麼東西在冰冷的心底牢牢紮根、漸漸萌芽。
陰慕華抿脣緩緩點頭,這一刻她沒有拒絕,她暫時卸下了渾身上下尖銳的刺,猶如一個嬌滴滴等人憐愛的小女人般乖乖的坐在牀上,雙目憑僅剩的光線,凝視着那漸行漸遠的欣長背影,一想到他剛纔對自己所做的事情,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立刻紅粉敷敷,那種熱度從心坎蔓延到耳根,瓜瓤大小的貝齒緊咬下脣,非要把它咬破這才罷休。
她沒想到自己在等待解藥的那些時間,相府再次激起了驚濤駭浪,險些把這座巍峨的府邸給淹沒。
一道明黃絲綢的聖旨質地輕盈可握在手中卻是重如泰山,裴元韜一下子老了許多,頹然的癱坐在太師椅上,不知道要怎麼辦?
皇上的聖旨不能不管,可他這樣做表面上是補償自己,可卻是在自己身邊安插了一個眼線。
一個郡主貴妾曾經攪得他的府邸天翻地覆,現在又要來一個公主貴妾,他這屋中的屋頂可要掀翻了。
這個貴妾如果下降的是自己的嫡子,那他可要千恩萬謝,可這個貴妾要下降的人竟然是自己。這皇上的心思還真是難猜透,難不成他是察覺自己的心思了嗎?
裴元韜眯起精明的眸,雙手死死握着扶手,欲要將其捏碎。
原本站在一旁的羅五見狀趕緊退下,不料經過抄手遊廊的時候,卻被一抹豔麗的女子給攔住了。
女子把玩着手中的絹帕,發出咯咯陰森的笑聲,那雙黑白分明的鳳眸微微揚起,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她那雙銳利的眼。
“羅管家真是好本事,真沒想到您和宮裡那位還有着千絲萬縷的瓜葛,若父親知曉這一切都是你的主意,你猜猜他會不會被氣死呢。”一雙秀足趿拉着藍田玉底木屐,妖媚非常的繞到男人的身後,瑩白如雪的藕臂靈巧的游到男人硬朗的背脊上,徐徐的來到他的喉結前,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挑逗着,“您可是他親手挑選培養的左膀右臂呢!”
羅五面不改色心不跳,不動聲色的扒拉下她不規矩的小手,往後一挪,與她保持了越一寸的距離。
“縣主,男女授受不親,
況且您還是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我是個管家,你我二人這樣於理不合。”羅五冷峻着一張臉,周身散發着陰沉森冷的氣息,那一刻他彷彿是從地獄來的勾魂使者。
裴玉嬌興味一笑,眸中泛着閃耀的光輝,瑩白的玉蔥指與纏在上面墨色的髮絲形成鮮明的對比。
“想不到羅管家您還是個害羞的主,真是有意思。”嬌嗔的聲音一頓,變得異常尖銳,“可這有意思歸有意思,您可不能壞了本縣主的事情,否則的話,我可要找父親好好的說道說道。”
羅五眸中一閃,隨後兩人相視一笑,是那樣的默契那樣的心照不宣。
過了半晌,羅五雙手作揖,恭敬如常:“老太太那裡的思想工作還得勞煩您辛苦一番了。”
“這是父親的喜事,能取得一個賢良淑德的公主爲貴妾,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奶奶知曉了定會喜笑顏開,我這就去把這個好消息告知她老人家,讓她老人家一解心中的鬱結。”裴玉嬌看了自己這一身大紅大紫璀璨奪目的打扮,眉心微攏。老太太向來看不慣自己這副花枝招展的打扮,爲了這樁事情能夠順利的進行,她還得勉爲其難的換身素雅的衣服才行。
羅五嘴角微翹,與她擦身而過之時,聲若蚊吶卻冰冷如冰:“您還有貴客要招待,我就不叨擾了。”
裴玉嬌粉脣微張,一臉錯愕,等她看到藏在樹後的人影時,這才恍然大悟,她挪動着蓮步,風姿綽約的來到男子身邊,甜糯一笑:“我的小乖乖,你可千萬別誤會,我和羅管家之間清清白白,比老太太碗中青蔥豆腐來的還要清白。”
“這是縣主的私事,您與誰卿卿我我都不干我的事。”因是求人,縱然心中很是不樂,可他依舊保持着嘴角那抹淡淡的微笑,鷹眸斂起,勉強藏起裡面的鋒芒。
裴玉嬌冷冷嗤笑,這換臉的速度比那變臉的藝人來的還要快:“這男人啊,都是一個德行,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想當年我們是如何的契合,可如今這一切歡愉全都被你拋之腦後。”
封改之嘴角抽搐,修長的雙手死死緊攥咯咯作響,他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如果不是爲了月兒,他纔不會傻得自投羅網。與這個女人在一起的日子對於他來說簡直就是一場漫長的噩夢,他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毛骨悚然。
冷冽的字從牙縫裡艱難的蹦出:“情絲纏的解藥你可否還有?”
見他好不含蓄,直接開門見山,裴玉嬌眯起鳳眸,迸發着不明的晦暗:“情絲纏纏情絲,這繞來繞去都躲不過一個情字。”她摘下了垂掛腰間的松花色纏枝並蒂緙絲荷包,“這纏情絲可以給你,但是你必須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他眉心亂跳着,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在心頭蔓延開來。
裴玉嬌笑靨如花:“今夜子時,天水閣挽月亭,我想看你着一襲緋衣,再爲我舞一曲蘭陵王入陣曲。”
封改之勉爲其難的答應了:“好,先把解藥給我。”
“解藥你可以拿,但是沒了我的藥引,就算你有解藥那也是白白浪費。”裴玉嬌看着那個男人又紅又白的臉色,撲哧笑了出來,“只要你爲我舞一曲,我自然會把藥引交給你,另外還會附贈你一個消息,你一定想知道她是如
何中毒的吧。”
裴玉嬌用力一拋,非常準確的將荷包送入對方的手中:“本縣主現在還有要事,月半無人時我們再敘舊情。”
封改之用力捏着荷包,險些將裡面重要的藥丸給捏碎,待那個滿身脂粉味的女人走了之後,他擡手用力的搓着被她摸過的每一寸肌膚,直到那裡發紅了這才住手。
夏日炎炎,這似火的驕陽籠罩在相府的上空,卻依舊無法瓦解裡面沉悶冰冷的空氣。
裴玉嬌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天水閣,她的母親因爲長時間的身心折磨而體虛非常,就算有了良藥拉回了這條命,可她的身子骨也不如從前那般硬朗,整日都昏昏沉沉的,不是睡覺就是對着銅鏡自言自語。
母親的話雖然很輕,但是她也能從那咬牙切齒的隻字片語能夠猜測到母親在說些什麼。
母親是在怨恨,恨自己也恨那個薄情的郎君,可這份怨恨過後,竟然甜滋滋的笑了,似乎是想起了當年花田月下,你儂我儂的親熱場景,恐怕那是她嫁入相府後僅有的快樂時光了吧,竟然比那小家裡出來的莫氏還不如,至少莫氏現在掌控着府內大大小小的事物,老祖宗又深居簡出不問世事,所以纔會養成那般囂張的氣焰,纔會讓母親處於水深火熱的煎熬之中。
不過她的好日子也算是過到頭了,雖然自己知曉損毀金絲楠木貴妃榻並非莫氏的主意,可這份過錯也得算在她的頭上,到時候只要長公主成爲府中的貴妾,那麼她可就得夾緊尾巴戰戰兢兢的做人了。
這長公主可不比一般的人,表面上溫良恭儉讓,實際上卻正好相反。否則那些簪纓世族、皇親貴胄見了她又怎麼會如同見了洪水猛獸般作鳥獸散呢。
裴玉嬌悠然嘆氣,小心翼翼的拔出了握在枯槁手中的銅鏡,確定她還在沉睡之後,躡手躡腳的來到了側屋,她屏退守在屋內的二三等丫鬟,只留一個體己知心的廖婆子在一旁伺候着。
廖婆子在這府中已經呆了大半個世紀了,她自然知曉這府中的規矩是什麼,這做僕人的規矩又是什麼。
所以縱然她心中對公主貴妾之事很是好奇,可也恭敬如常的在一旁伺候着,默然不語,主子吩咐什麼她便做什麼。
裴玉嬌很是欣賞她這副沉靜穩重的性格,比綠波那個不成器的一等丫鬟實在是好太多了,如今府中正是多事之秋,多一個像廖婆子這樣的丫鬟對於她來說是件好事。
“綠波那個小丫頭也不小了吧,該是爲她找個婆家了。”裴玉嬌洗去了身上的脂粉味,褪下裹着嬌軀的豔麗華服,再次換上了一襲月白纏枝西番蓮緙絲圓領廣袖袍,下着雨過天青煙羅裙,抹去了胭脂水粉的臉頰更顯得蒼白無力,儼然一副大病初癒的模樣。
“縣主,您還是上點妝吧,這老祖宗雖不喜那大紅大紫的裝扮,可若是讓她見了您病病歪歪的模樣,豈不要心疼。”廖婆子說的很是委婉,她趕緊尋了個鑲嵌螺鈿的胭脂盒遞到了她的面前。
裴玉嬌擺手,拒絕了這個提議,雖然臉色蒼白的過分,嘴上也不帶半點血絲,可這正是她要的結果,她想以這個無言的辦法告知老祖宗,莫氏這幾年的所作所爲實在是越界了,已經不能容許她在這樣下去,這長公主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