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滋味蔓延心口,過了片刻功夫她這才緩過氣來,齜牙裂目的瞪着被關押在籠子裡,沒有一絲悔意的女子。這還真真是個災星,自從她嫁過來之後,這都家就沒有一天平順的。
還在抽泣的琪華瞟了眼不怒而威的女子,微微一顫,小鳥依人的縮到了後面,這個小小的舉動更是讓都子俊很惱火。
他大步上前,直指這個尊卑不分的賤婢,可暴怒的雙目卻瞪着籠子裡的女人:“我原以爲你是個溫婉寬容之人,可沒想到你不但害死了我的愛兒,更縱容惡奴欺壓到主子們的頭上來!難不成以前裴家就沒有教過你這個千金小姐何謂女則嗎?”
“姑爺,我勸您還是眼睛擦亮點好,莫要被眼前的一切虛幻矇蔽了心。”她的聲音不緩不急,可字字卻都朝着琪華而去,“首先我家小姐沒有任何的理由去要謀害一個庶子,若不是看在姨娘愛子心切的份上,我家小姐早有意將小孫少爺養在自己的膝下,太君應當知曉,這庶子養在嫡母名下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只需要她樂意即可。”
葛太君一時語結,不知如何反駁。
沒錯!這一點並無過錯,若是傳出去的話,不但沒人說她的過錯,更會讚歎她心胸寬厚,竟然可以善待一個庶子。
陰慕華忍着手臂上的疼痛,移步來到了葛太君的面前,伸出手來,笑容淺淺:“您還是把籠子的鑰匙交出來吧,您無憑無據僅憑臆測揣度就關押我家的小姐,實在是不妥,況且就算我家小姐當真是犯了錯,也應當將這樁案子交給尚方司來審理,畢竟這樁姻緣畢竟是太后保媒,聖上賜婚的。”
葛太君的手微微顫動着,她雖然心中不願,可還是將垂掛在腰間的鑰匙拿下來,扔在了地上:“老身的孫兒不會白死的,這件事情老身一定會據實上報給尚方司。”
“母親,這做法甚是不妥,琪華只是個小小的姨娘,她生的孩子也不過是個庶孫,爲了一個還未上族譜的庶孫就驚擾皇家,一旦查實侄媳婦是被冤枉的,豈不壞了都家百年清名。”都莫心趕緊上前阻止,她可不想自己的母親腦熱糊塗,被一介只懂得諂媚的姨娘所擺佈,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撞上了皇上的逆鱗,可是會牽連全族的。
琪華見到風已轉,立刻上前跪在了葛太君的面前:“這一切都是我兒命薄,怪不得他人……妾身以爲大姐雖然不滿意我得少爺寵愛,也不至於會害死一個無辜稚兒。”
“琪華,你這是做什麼,快些起來,你尚在做月子之中,又痛失愛子,身子受了雙重虧損,又怎麼能經得起這暗房的陰冷。”
都子俊趕緊扶起了地上的孱弱女子,爲她拉攏身上的藏青底緙絲纏枝佛手暗紋披風,語氣中雖然有責怪,可卻充滿着憐惜,這看在旁人眼中卻甚是刺眼。
忍了許久的委屈終於化作苦澀灼熱的淚水蜿蜒而下,小蝶的心瞬間碎的四分五裂,她甚至聽到了鮮血泊泊流淌的聲音,自從她搬進了敬萱堂之後,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可如今她又從雲端上狠狠的摔落在滿是石子的地上
遍體鱗傷。
發麻的雙膝撲通跪下,昏暗的燈光照映在她的身上,是那麼的無助:“妾身自從嫁進夫家之後,就恪盡本分,每日晨昏定省從不怠慢。這爲人妻者,哪個沒有妒心呢,可就算心中有醋有怨,妾身也將這份錯歸咎於自己身上,都怪自己蒲草姿色實在是配不上英姿颯爽的小侯爺,可若是太君硬要將這殺人的罪行強加於妾身的身上,那妾身也不能白白嚥下這口苦水,自然尚方司不能去,那就請蘇公子爲我討回一個公道。”
“小姐你可是糊塗了,這蘇公子日理萬機爲皇家分憂,若這點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就去勞煩他,實在是小題大做了。”陰慕華拾起了地上的鑰匙,走到了籠子前,單手艱難的開鎖,將跪在正中的她攙扶了出來,“奴婢這裡有個法子,不如可以嘗試下,不知幾位願不願意?”
葛太君轉身,咬牙切齒道:“你這蹄子有什麼法子?你可是你家小姐的丫鬟,老身可不信你。”
“你相不相信我我不在乎!”眼底掠過一絲陰霾,脣畔淺笑,露出白森的小尖牙,“只要衙門的縣太爺相信我就可以了,府中出了害命的事情,理應率先報到衙門裡去,豈容私刑,我家的小姐乃是千金之軀,莫說是用刑了,就算是關在這個隱晦昏暗的囚籠中幾日,便也會承受不了那股無形的壓力,自當會說出些違心的話語來。”
“老太君,請容妾身說句話。”一旁的薛淑人眉心隱隱跳動着,這樁本就是小事,可卻被這個姨娘鬧得越來越大,這若是傳出去,實在是有辱都家清譽。
葛太君正在氣頭上,她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得當的理由去反駁,無奈的哼着:“兒媳婦,你身爲都家掌內事的人,你說說看,這樁事情應當如何處置。”
“依妾身愚見,還是聽月姑娘的爲好,畢竟她可是從宮裡出來的人,想必也熟知君上的脾氣,再者她說的也無半分過錯,我們私自關押一個尚未判罪的人,實在是有失大家風範。”薛淑人低垂眼瞼,遮擋了眸中的一片厲光,她這次的心是偏在新娘那一邊的,明面上她的確十分不待見自己的毓哥兒,可那畢竟是她十月懷胎從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和她骨血相連、心脈相通,她又怎麼能捨得自己的孩兒受委屈呢?
現在的隱忍不過是爲了以後的日子鋪路,可琪華這個賤蹄子卻打亂了她所有的棋子,更是在葛太君的耳邊吹着軟風,讓自己的兒子送新娘子回門,更險些在路途上遭遇險難,聽他所言,幸好這位婢女捨身相救,他這才逃此劫難,不論如何,這個人情她還是要還的。
葛太君浸潤大家族中多年,城府極深,要不是自己的把柄握在他人的手中,她也不會屈服,既然現在自己的媳婦都已經開口了,那就等於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她沒有任何的猶豫,冷聲應了下來:“那就按照你的意思去辦吧,老身也老了,這些事情也輪不到我做主了。”
最後一句話悠長哀愁,打在薛淑人的心中卻重若鐵石,她微微一凜,冰冷的十指微微蜷縮,將潞綢衣襬捏的發皺。
薛淑
人瞟了一眼佇立一旁的婆子,板着冷肅臉的婆子會意趕緊轉身離去。
她立即換了一張慈和的臉,款步上前,牽起了小蝶微顫的柔荑:“好媳婦,讓你受委屈了!”旋即話鋒一轉,透露着自己的無奈,“可府中畢竟損了一庶孫,老太太好不容易盼着這個重孫的,可現在就這麼沒了,她也難免會傷心,所以……在事情還沒有水落石出之前,還得委屈你暫時搬到偏院去住。你放心,等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了,有確鑿的證據證明你確實是被冤枉的話,那我也絕對不會饒恕了那些亂嚼舌根的賤婢惡奴,定會給你出這口惡氣!”
溼潤的羽睫微微顫動着,眼前逐漸模糊起來:“兒媳不委屈,都怪兒媳處理內事不嚴謹,這纔出了此等大事!爲了那個無辜的小性命,兒媳自願搬到別苑居住。”
薛淑人微微一愣,很快斂起了眸中的微訝,嘴角弧度更深了,溫軟中帶着幾分凌厲:“別苑幽苦,你可千萬要保重身體纔好,莫要落下什麼病根,這都家真正的嫡孫還得出自你的肚子!”
一旁看戲的琪華恨得牙根癢癢,她原本想趁着這個機會將這個嫡妻連根拔起,想不到這個眼中釘又回來了。而且她們竟然要搬到別苑去,這下子要栽贓她的話,實在是難上加難。
“母親,您放心吧,媳婦一定會好好的保重自己的。”小蝶用餘光望着琪華的表情,心中狠下毒誓,今日她遭得這番罪他朝一定要雙倍奉還!
一番寒暄之後,她們主僕二人從後門離開了侯府,上了一輛非常普通的青幃小轎,像個偷兒似得摸着黑來到了別苑之中。
一陣似有似無的啼哭聲傳來,配合着烏鴉的啼叫,讓人瘮的慌。
寒風一吹,深入骨髓,那條折了的胳膊生生的疼,都快把她的眼淚都逼出來了。
小蝶這才注意到了她那條骨折的胳膊,眉頭緊蹙,略顯擔憂:“你應該找個大夫去看看的,可千萬別因爲我這身賤骨頭而損了自己嬌貴的身子。”
陰慕華好似沒有聽到其中的尖刺,嘴角微翹,優雅一笑:“多謝小姐關心,奴婢自從聽到您被蒙冤的消息就立即去找您了,如今天色已晚,想必大夫也已經休息了,明日若還有閒時的話,奴婢就去找個大夫看看,這條胳膊還有沒有救。”
小蝶緊抿朱脣,有些哽咽:“算來算去,還是你有心了,那個妙娘自從我落難之後,不但不幫襯我,還把我推入了這個死局之中,她的心肺都被狗吃了!”
怪不得剛纔見不到妙娘,原本以爲她被牽連也受到了責罰,想不到她卻選擇了叛主,看來這件事情也有她的份了,否則以她的脾性絕對不會如此選擇。
“時局如此,妙娘也是迫不得已的,她若不那樣做,恐怕早就遭遇皮肉之苦了吧。”陰慕華將她攙扶到了主屋內,並且爲她點上了指頭粗細的蠟燭,讓那微弱的昏黃照亮陰冷的地方,“在裴家,她畢竟是個一等大丫鬟,平時不用幹粗活不說,暗地裡還有幾個三等丫鬟伺候着,細皮嫩肉的怎麼能忍受那等苦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