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未能從李勣處得到甚有價值的承諾,可*卻並不甚在意,本來麼,他就沒指望似李勣那等素性謹慎之人能有甚衝勁可言的,只要其不公然反對便好,在兵制變革一事上,*還真不缺搖旗吶喊之輩——就*眼下在軍中的地位而言,儘管比之李靖、李勣二人還有着不小的差距,可已然不在程咬金等人之下了的,當然了,事涉軍國之要,*也不敢當真大張旗鼓地拉幫結派,也就只是跟程咬金、薛萬徹等關係較爲親近的大將軍們私下探研了一番罷了,至於文官那頭,*卻是基本沒怎麼部署,也就只是跟楊師道私下深談了一回而已,無他,概因此事太過重大,從三品以下的朝臣根本沒資格參與其中。
“老爺,魏王府派人送來了封請柬,請您過府一敘。”
雖說此番*並未多聯繫重臣,可一圈關鍵人物拜訪下來,三天的時間也就這麼在忙碌中過去了,天將黑,*方纔剛從程府回到了家中,連大氣都尚來不及喘上一口,就見門房管事已是拿着張大紅請柬急匆匆地趕了來。
“嗯,去回個話,就說某一會便去。”
一聽是魏王有請,*的眉頭不由地便是一皺,不過麼,倒是沒出言拒絕,畢竟雙方如今還是盟友,該給的面子少不得還是得給的,正是出自此等考慮,*將請柬翻看了一番之後,最終還是給出了個承諾。
“諾!”
*既是有了吩咐,那名前來稟事的門房管事自是不敢大意了去,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急匆匆便退下了堂,自去安排相關事宜不提。
這小子又想作甚來着,莫非……
儘管已然答應要去赴宴了的,可*心中卻還是難免要犯嘀咕,也沒去理會那名門房管事的離去,眉頭微皺地端坐在几子後頭,默默地尋思了片刻,便已是猜到了魏王此時相邀的用心何在,原本就皺着的眉頭頓時便更皺緊了幾分……
“下官見過魏王殿下。”
礙於盟友之關係,哪怕明知宴無好宴,可*卻還是去了,這纔剛從車廂裡哈腰而出,入眼便見李泰赫然領着一大幫僕役極爲禮賢下士地恭迎在了大門處,眉頭不自覺地便是微微一皺,無他,禮下於人者,必有所求焉,對此,*雖是早有預料,卻還是不免爲之一陣頭疼,當然了,頭疼歸頭疼,應有的禮數卻還是少不得的,*也就只能是緊着收斂了下紛亂的心思,疾步搶上前去,很是恭謹地行了個禮。
“子明客氣了,你我之間何須這麼些虛禮,走,內裡敘話去。”
自打上回聯手坑了長孫無忌一把之後,李泰一直有心再跟*合作上一番的,只是因着封禪泰山一事耽擱了,一路上都在伴駕而行,李泰還真就找不到甚合適的時機跟*好生表現一下親熱之情的,這會兒見得*到了,自是樂得好生表現一下親密無間的,這不,也不等*禮數盡完,就見李泰已是哈哈大笑着行下了府門前的臺階,煞是豪氣一擺手,便要將*往內裡讓了去。
“殿下,請。”
雙方雖不是一路人,可眼下卻有着結盟之必要,既然李泰要表現親熱,*自是不會有甚異議,笑着便也是側身一讓,與李泰一路閒扯着便進了二門廳堂,各自分賓主落了座之後,自有一衆王府下人們緊着送上了各色酒菜。
“爾等全都退下!”
李泰心中到底是牽掛着事兒,酒方纔過了三巡,便已是按捺不住了,但見其一揚手,便已是聲線陰寒地喝令了一嗓子。
“諾!”
李泰爲人霸道,素來容不得人忤逆,府中上下人等無有不畏之如虎的,此際他既是有令,自是無人敢怠慢了去,衆下人們轟然應諾之餘,瞬間便走得一個不剩了。
“子明啊,小王可是聽說了,你這幾日都在爲兵制變革一事忙乎着,如今可是有頭緒了?”
這麼些年來,李泰跟*可是打過不少交道了的,自是清楚跟*繞彎子除了白費脣舌外,壓根兒就不可能有半點所得,有鑑於此,他自是不會再去幹那等蠢事,索性一上來便挑出了正題。
“還行罷。”
儘管在來之前便已猜到了李泰的用心,可真聽得其當面提起,*的心中還是不禁滾過了一陣厭煩,無他,李泰這等樣人純屬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貨色,若不是因着要應對長孫無忌這等大敵之故,*其實根本就不願跟其有甚瓜葛的,尤其是此番他可着勁地搗鼓兵制變革一事是爲了自個兒的晉階之故,自是更不願讓李泰在其中插上一手的,只是礙於情面,這話卻是斷然說不出口來,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辭地敷衍了一句了事。
“子明這話就不地道了,若此大好之事,怎地也不跟小王說說,莫非是瞧小王不起麼?”
一聽*這等明顯敷衍的答覆,李泰可就有些不樂意了,臉一板,滿臉不高興狀地便吭哧了一聲。
“魏王殿下言重了,此軍國事也,聖意未明前,下官實不敢妄言過多,之所以找了些將軍們言事,也不過是想完善一下章程罷了,並無甚旁的用意。”
*多精明的個兒,又怎會聽不出李泰這是起了趁火打劫之心,左右不過是想着攬功罷了,心中自不免爲之不爽得很,問題是這貨眼下勢力大,還真就不好得罪了去,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耐着性子地解說了一番。
“停,打住了,你子明這就是沒將小王當自己人看,如此關乎社稷永繼之大事,小王又豈能坐視哉,嘿,不瞞子明,三月那時,子明方纔提出那道革新之本章,小王便從父皇處央來了副本,這半年下來,可是沒少琢磨此事,也着了些人私下去調查了一番,本以爲子明或許有些譁衆取寵之嫌,可查出來的結果卻令小王汗毛倒豎不已,想不到我大唐當今如此紅火之局面下,竟隱藏着如此之要命隱患,若不早行更易,卻恐將來大亂必起矣,在此事上,小王求變之心與子明別無二致!”
李泰今兒個如此大張旗鼓地請*過府一敘,自然不是專程叫*來聊天的,根本目的就一個,那便是要摘桃子——李泰這麼些年下來,實力是膨脹了不老少,看着兵強馬壯,可實際上麼,卻並未做出甚驚天動地的功業來,不免給人一種只會跟太子爭鋒卻幹不得大事之印象,尤其是諸般宰輔們,就沒一個對其有甚推崇之評價的——封禪泰山之際,李泰暗中着人向太宗反應,說是宰輔們對魏王李泰缺乏應有的尊重,爲此,太宗還大發了番雷霆之怒,將諸宰輔們都叫來痛罵了一通,硬要逼着諸般宰輔們認錯,結果麼,卻被魏徵狠狠地頂撞了一回,鬧到最後,太宗被擠兌得下不來臺,最終還就只能是捏着鼻子向衆宰輔們自承錯誤了事,太宗固然是因此丟了些面子,可畢竟得了個能虛心納諫的好名聲,至於李泰麼,可就有些裡外不是人了,不管是爲了鞏固聖眷還是挽回名聲,李泰都必須儘早做出番政績,也好堵住太子一系的攻訐,正因爲此,他纔會將主義打到了*的身上,擺明了就是要在兵制變革一事上有所作爲。
“哦?”
*還真就沒想到一向跋扈的李泰居然能如此放下身段,一番話語也說得煽情之至,頗有點梟雄之氣概了的,比之前幾年那等不知天高地厚的熊樣不知高出了凡幾,進步不可謂不小,若是再多歷練上幾年,或許還真有着成大器之可能,奈何雙方本就不是一路人,彼此間的聯盟也脆弱得跟一張紙般,隨手一撕就得成一地之碎片,在這等情形下,*自是不願爲李泰作甚添磚加瓦之事,問題是要想抗住長孫無忌以及太子一番的攻訐,*還真無法在此際跟李泰撕破臉的,麻煩的是李泰如今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已然是不顧自家吃相有多難看了的,*來前所預算的敷衍之策顯然是有些不敷用了,該如何應對,就成了擺在他*面前的一道難題,在沒能算計明白之前,*也就只能是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
“子明應是知曉的,朝中袞袞諸公大多都是求穩之輩,縱使明知江山社稷有隱患,爲保得自家之平安,往往皆是視而不見爲多,更有甚者,爲自家利益故,沒少幹睜着眼睛說瞎話之勾當,矇蔽聖聽之舉比比皆是,此番子明雖是一派公心,卻恐難免遭物議不止,此萬不可不防啊,小王不才,願與子明共進退,縱死不辭!”
李泰之所以強要插手此事,認定現行之兵制乃至均田制有隱患固然不假,可更多的則是要在政績上取得突破,正是出自此等心思,李泰還真是耐心十足得很,哪怕*遲遲不曾表態,也沒見其發急,反倒是推心置腹地賭咒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