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可薛芝晴躺在牀上卻是翻來覆去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只好披了件衣服起身。
夜風徐徐,吹到身上,微冷。
薛芝晴不由得緊了緊衣角,找了個牆角倚着,望着天上的月亮發呆。那月已接近整圓,快中秋了。
“夜裡冷,怎麼出來了?”正發呆間,緣渡溫和的聲音傳來。
“你不是也出來了?”薛芝晴挑眉。
這時緣渡已走到她身旁。許是累了,薛芝晴想也不想便朝緣渡寬闊的肩上靠去。師父的肩膀好溫暖啊!煩躁的心緒也跟着舒緩了下來。什麼時候她竟是喜歡上和這個掃把星呆在一起的感覺了?那麼的親近,那麼的安心。有時候她甚至根本就不覺得他是個已經半隻腳踏進棺材的老人,而是一個俊美無鑄的翩翩公子。一舉手,一投足之間,自有一股說不出的慵懶華貴。怎麼說呢?他就像一個帶着長着面具的少年。
“師父,爲什麼我總覺得你的舉手投足都與你這古稀的長相不符呢?”薛芝晴這麼想着也便說了。“很多時候我總覺得你該是個翩翩美男子纔對。”
“是嗎?”緣渡似是尷尬的笑了笑,然而內心裡卻早已地動山搖。但最終還是什麼也沒說。
“權當我沒說。”薛芝晴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離開了緣渡的肩膀站了起來。不知爲何,心裡竟隱隱的有點失落。
緣渡用極其複雜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她應該還是一點也沒變,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無論想到什麼都會第一時間跟他說,從不在意說出來的事情是不是匪夷所思,又或是讓人難以接受。
“剛纔見你很煩?應該是因爲你父母吧?”見薛芝晴不再說話,緣渡開始找話題。
“你知道?”薛芝晴很配合地問道。
“不錯。”緣渡頓了頓,似在組織語言。實則卻是想着外面這麼冷,會不會凍着他的小徒弟?然後纔開始說道:“我雖然從頭到尾也沒參與整個事件的任何過程,但是卻知道有個比我更清楚的,你要不要聽她說說?”
本以爲他在想着怎麼跟自己說呢,沒成想卻還得去問別人,薛芝晴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那人在哪呢?”她倒要看看他怎麼才能給她空降個知情者來。
緣渡自然是知道薛芝晴的心中所想的,不由得颳了下她的小鼻子道:“你還不信我了是不?”說完竟是望着薛芝晴低低地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薛芝晴見他不去找那人反倒對她傻笑起來,覺是被人耍了,眼看着就要惱火起來。
“紅紅還不快出來?再睡一會薛大小姐的怒火可是要燒到你身上嘍。”看薛芝晴作勢要惱,緣渡的笑意反而更勝了。
“來了,來了。薛大小姐莫氣,紅紅這就來給你講解。薛大小姐可別錯怪了主人才好。”正在淺眠的紅紅被緣渡一叫,立刻睡意全無。她本就沒有熟睡,所以當前的情形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別看主子惹了薛大小姐惱火卻在那裡得意的笑,但要是換成別人惹了薛大小姐那可就得不死也脫層皮了。主子這個人啊,他喜歡的人是隻能自己欺負的,若是被別人傷了一根汗毛的話,那人可得當心了,不入輪迴都是輕的。她這麼一想,對薛芝晴也是愈發的恭敬了。真可謂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啊。只恨不能把那些她知道的不用講的也一併說給她聽。
緣渡見薛芝晴的情緒已經平復下來了,老這麼在外面站着可不要受冷纔好,於是趕緊催她帶紅紅進屋去說。紅紅自是不辜負緣渡的交代,極具講說天賦,將她所知道的有關於宋清明和甄菩提之間的事情鉅細無遺的一一道出。
薛芝晴這才知道自己是何等的幸運,竟能投身到這樣一個家庭。她的父母親皆非凡人,而且還都是有身份的人。
也難怪母親會對佛那麼癡迷,因爲她本就是西方佛泉旁的一株菩提成精,因得了佛祖點化成了仙,賜名甄菩提,自發的負責守衛起佛泉來。佛祖的大恩可想而知,死心塌地的敬重效忠也是必然。
自成仙之日起,甄菩提便發誓絕不離開佛泉半步。然而,世事無常,五百年前黃泉的泉眼之中發生了異動,天魔印出現了裂痕,地獄之魔惡滔天即將破除封印,重返六界,到時不知又會掀起怎樣的血雨腥風。好在黃泉之主黃泉鬼飲宋清明發現得及時,尚有挽回的餘地,只要去佛泉取了佛泉之水再加上無上法印即可修復還原天魔印。因此,從不踏出黃泉的宋清明纔來到了西方佛泉,也就是在那時邂逅了守護佛泉的甄菩提。
然而,他黃泉之主的身份是萬不能泄露的。天魔印出現裂痕之事也只有他和幽冥王二人知道而已,爲了不讓幽冥民心大亂,他們便將此事瞞了下來,幽冥王繼續留在冥界維持秩序,而他本就獨自一人慣了,別說是隻離開幾天了,就算是離開個幾百年也不見得有人知道。但黃泉之主在幽冥的身份是十分重要的,就相當於他是幽冥的守護神,他在,幽冥的臣民才安心。想在外久呆也是不行。
黃泉出惡鬼也是出了名的,因此,幽冥以外的世界也多是對黃泉避而遠之。宋清明此次初出黃泉,一是爲了不暴露身份,而是爲了讓外面的人不至於對他的黃泉出身抱有成見,以便他能夠順利的取到佛泉之水,由是便化名薛宋前往西方佛泉之地。
宋清明初遇甄菩提正是在那佛泉旁的一株菩提樹下,一身素衣的女子正在挑逗兩隻小小的螞蟻,不時發出清脆悅耳的笑聲。那笑聲純真清澈,帶着幾分聖潔的美好,倏地便飄進了宋清明的心裡。好一個清澈的妙人兒!
“公子可知佛泉聖地,一般人等不得入內?”先開口的卻是甄菩提。但即便如此,她仍是專注於挑逗那兩隻螞蟻,對宋清明的到來似是絲毫也不在意。
“哦?姑娘既知此是聖地,爲何不做任何阻止,反倒放我進來?”宋清明笑着問道。這姑娘倒也是個有趣的。
“你並非壞人。”甄菩提擡頭看了他一眼,又轉身去逗那兩隻小螞蟻。
“哦?姑娘何以這般肯定?”
“話可真多!”甄菩提小聲抱怨了一句,又繼續和那兩隻小螞蟻玩起來。
“呵呵!”宋清明竟是低低地笑了。“姑娘倒是小孩子心性,只不知這對螞蟻夫婦是否也喜歡這種······簡單的遊戲?”後面的五個字是故意拉長了音。
甄菩提又怎聽不出來,他是在調侃她幼稚呢。“你又不是他們,你怎知他們不喜歡?”說着也不看宋清明,繼續挑逗那兩隻螞蟻。
“我雖不知,但問問他們就是。”
只見宋清明長袖一拂,便有一簇金光照在二蟻身上,只瞬間便又隱去,竟是被吸入了二蟻體內。
“謝謝公子助我夫妻二人開口說話,此等恩情,沒齒難忘。”金光一隱,那二蟻便齊齊道。
“你們可以說話了?”甄菩提沒有吃驚,反倒是有些欣喜激動。見二蟻齊齊點頭後,她才又轉向宋清明道:“公子果真是樂於助人之人,也不枉菩提信任,敢問公子大名,菩提替這黑紅二蟻謝過了。”
“姑娘客氣了,在下薛宋。”
“薛宋。”甄菩提喃喃地重複了一遍。
“姑娘可是這佛泉的守護者?”
“正是。”
“那不知姑娘可否幫在下一個忙?”
“公子請說。”因爲他剛剛幫助了黑紅蟻夫婦,甄菩提對他升起了好感。
“我想取一些佛泉之水,不知姑娘可否給在下這個薄面?”宋清明自是知道佛泉之水的珍貴的,別看這麼大一池,其實都是隻沾些佛光而已,平常驅驅小鬼,避避災禍尚可,但要對付一些法力高強的妖邪卻是起不到絲毫作用的。真正的佛泉之水是隻存在於泉眼之中的那一小點,是天下最光明正氣之水,可謂是滴滴皆是精華,怎能輕易給人取了去,因此宋清明也不敢指望她會看在自己幫了二蟻的面上輕易應允他。
果然,甄菩提低低一笑:“這麼大一池,你儘可隨意取了去,何必問我?”
“姑娘可真會說笑,我要這些無用之水作何?”
“哦?你若不要這些,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姑娘是不是習慣拿人打趣?”宋清明想她也是不會輕易給他的。
“公子說笑了。菩提自出生至此從未離開過這裡,見到的人能有幾個,又怎會有打趣人的習慣?況且,公子你也不是人啊。有本事你大可自己去取,問我作甚?”
人,甄菩提雖未出過佛泉卻也是見過的。之前也有有恆心毅力之人來此處求過佛泉之水治病救人,不過那都是些小問題,用這泉裡隨便的一滴便可解決,她便做主給了。況且黑蟻又是從那凡俗之處而來,外面的情況她還是有所瞭解的。
甄菩提聽他以人自稱,便知他是個得道且不忘本的。且他又能明確的知道哪裡纔是真正的佛泉之水,想也是個法力高深的。自己雖掛着個守護佛泉的名義,也不過是個忽悠外人的幌子罷了。這麼神聖的事情哪裡用得到她了?能不能取到佛泉之水還得看他自己,她倒是很希望他能夠順利取得佛泉之水呢,也不枉她對他的一番信任。她可是對這個外來者很有好感呢。
“姑娘此話可是當真?”聽她如是說,宋清明倒是很意外了。他並不知道佛泉之水的秘密。
“自然。”甄菩提肯定地點頭。
得到了她的肯定答覆,宋清明想也不想便躍入佛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