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工地

淑萍每天晚上都去高架橋底下。終於到第五天夜裡,橋下又是一片人聲鼎沸。

她揹着包,走入人羣中,四下搜尋着阿昆的身影,卻怎麼也找不到。她正打算找人打聽一下,突然聽見人羣中有人吹起了口哨,扭頭一看,一輛白色布加迪徐徐從遠處駛來,停在路邊。阿昆從車裡鑽了出來,穿着依然是T恤配牛仔褲。

“阿昆,你好,我是英傑的姐姐。”她走上前,衝阿昆笑道。

阿昆摘下墨鏡,打量了淑萍一番,說:“我不認識什麼英傑。”

“鄭英傑,他以前和你一起玩過賽車。”

“你認錯人啦!”阿昆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阿昆,怎麼啦?”一個穿黑色背心的男人走過來問他。

“沒什麼,這女的硬說她認識我。”

“嘿嘿,這妞說不定想和你……”男子的小眼睛不停地在淑萍身上瞄來瞄去。

淑萍抑制着胃裡泛起的噁心,走到人少的角落裡。她猜想阿昆裝作不認識她也許有他不方便說明的原因,畢竟這個地下賭車團伙裡,人際關係的複雜程度絕對超乎她的想象。

沒過多久,大尾哥那輛法拉利出現了。又是那個絡腮鬍男子擎着個擴音器高聲嘶吼着:

“今天晚上,我們現場來了一位外地的朋友——綽號烈焰銀狐的Tony,他將挑戰咱們的漂移小王子阿昆……”

淑萍想起上次弟弟對她說過,阿昆曾和一名很厲害的外地車手進行一場比賽,他也正是在這場比賽中一戰成名的。那麼現在阿昆開的還是大尾哥的車,他是在這場比賽後纔買了自己的那輛奧迪。

她看到下注的地方人頭攢動,阿昆則鑽進車裡作最後的檢查。她跑到車旁,扒在車窗上對阿昆說:“小心點兒,不然你會在隧道里被Tony逼到一邊,車子右側車身刮蹭牆壁,導致車輪上方的部分凹陷……”

阿昆瞥了她一眼:“你是Tony派來的吧?這種干擾戰術對我屁用沒有!”

“我不認識他,我只不過有預測能力罷了。”

阿昆不再理她。淑萍回到人羣中。阿昆的車和另一輛藍色跑車並排停在人行道前,此外沒有其他車輛,因爲這是1V1的挑戰賽。

比賽開始,兩輛車就飛速向前衝去,一會兒工夫就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中。

絡腮鬍男子把一個對講機靠近擴音器,裡頭傳來比賽的實況:

——Tony率先通過第一個路口,阿昆緊隨其後……

——阿昆在彎道使用他的漂移特技,試圖超越Tony,可惜沒有成功……

——在第三個彎道阿昆終於超車成功,把Tony甩在後方……

人羣沸騰了,口哨聲、喝彩聲、尖叫聲在夜空裡迴盪。賽況信息從對講機的另一頭源源不斷地傳來,阿昆只是領先了一會兒,Tony又趕超了他。

——進入隧道了,目前還是Tony領先,但阿昆和他相差不到兩百米。

淑萍穿過人流,擠到對講機跟前。對講機裡的播報突然中止了。

“他們在隧道怎麼了?怎麼沒聲了?”她問旁邊一個男子。

“隧道只有兩車道,沒地方停觀測車輛。”

對講機裡又傳出興奮的叫喊聲:

——他們出來了,阿昆正努力追趕Tony,兩車相距不到一百米了……

——五十米了,阿昆還在加速……

——超過了!阿昆又領先了……

原本正屏住呼吸的人羣又歡呼起來,有人喊了一句:“他們過來了。”淑萍隨着人潮向前涌去,遠處發動機的轟鳴聲越來越清晰。

白色布加迪和那輛藍色跑車,一前一後,穿過作爲終點的另一個路口的斑馬線。阿昆從車上下來,徑直走到淑萍跟前。

“你怎麼知道我在隧道會出事?”

“我還有更厲害的。”淑萍盯着他,“等下你還有比賽嗎?”

“第三場和第五場。”

“等下我坐你車裡。”

第三場比賽開始前,淑萍坐到阿昆身旁。

“這車的最高速度能到多少?”她問。

“330,比賽中最多跑到300。高了就危險了。”

“這兒沒有更快的車子嗎?”

“都差不多,除非是那輛。”阿昆指着那輛法拉利,“最高能飆到370。”

比賽開始了,阿昆猛踩油門,衝了出去。

“等下我會突然消失,你會不會害怕?”

“賽車手如果就這點兒心理素質也不用出來混了。”阿昆笑了,“消失?你有特異功能?”

“還真不好說。”淑萍說,“賭賽的時間是怎麼安排的,前幾天都沒有?”

“都是大尾哥他們臨時定的,上一次是22號。”

“對了,你剛纔贏了Tony能賺到不少錢吧?”

“大尾哥說會給我五十萬。”

“這錢你打算怎麼花?”

“買輛二手跑車來改裝,這樣以後比賽就不用借大尾哥的車了,錢也能多賺一些。”

“不能那樣做!”

“爲什麼?”阿昆瞟了她一眼。

時速表的指針漸漸滑向300。

“我說了我會預測,你就算買了自己的車也會混得很糟。如果等會兒我真的從車裡消失,你一定要相信我,拿着那筆錢去開一家修車店。”

不等阿昆回答,淑萍便摁下木盒按鈕。一團白光裹住她的一剎那,她彷彿聽見阿昆的驚叫聲。她睜開眼,炫目的陽光刺得眼睛發疼。有人晃着她的身子:“醒醒,姑娘。”

她坐起身一看,依然是那位清潔工大爺。

“姑娘你咋躺這兒了?多危險啊!”

她看了下手機,現在是中午10點7分。

“大爺,今天是不是4月23號?”

“嗯。”

淑萍起身朝路口跑去,忽然轉過身來。

“大爺,你看到我什麼時候躺這兒的?”

“剛纔還沒看到,俺去那兒倒了垃圾回來就看到了。”

“謝謝你啊,大爺。”

時間仍以不變的速度流逝着,下一次用阿昆的車子就無法穿越到小寶遇害之前的時間了。

不過這一次我就能帶着小寶安全離開了,她在心裡暗自說道。

她搭乘出租車往家裡趕,到達小區門口時已經是下午一點。淑萍轉身朝對面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走去。她走進店裡,買了一份三明治和一杯豆漿,在店裡的落地玻璃窗前的長桌旁坐下。她一點兒也不餓,但她必須表現得像個普通人那樣。

家裡的鑰匙就在淑萍口袋裡,她盯着小區大門,拼命遏制着穿過那扇鐵柵門,一口氣奔上六號樓六十多級臺階,衝進三零九室,一把抱住兒子的衝動。她不屬於這個時空,這個時空也不屬於她,稍有不慎,就會壞了大事。

淑萍一直待在便利店,爲了防止有人認出,她戴上墨鏡,頭髮也用頭巾裹住。一點五十分的時候,淑萍再也按捺不住,瞅着鐵門前出入的人少了,便匆匆步入小區,低頭拐上一側的林蔭道時,不慎和人撞在一起。

“哎呦——”那人叫了一下,身體向一邊側歪,淑萍趕忙攙住,墨鏡掉落下來,兩人四目相對,淑萍已不及躲避。

“淑萍,是你嗎?”那人居然是李大媽。雖然淑萍還有圍巾裹住口鼻,終究還是被認出。

“淑萍你打哪兒來的?”

“啊,李老師,不好意思,我去外頭……買……買點……東西。”

“小寶呢?怎麼沒和你在一起?”

“嗯,我……就是……出去一下子而已。”

李大媽上下打量着,露出滿臉困惑。淑萍低頭看着空落落的雙手,連忙道:“沒買着,等晚上再去商場看看。”說完,便和她道別,繞到六號樓樓下的花圃旁。

她突然感到一陣寒意。

李大媽沒有拿着公事包,她也不像要出門的樣子。

李大媽這時候不是應該在居委會嗎? 還是說,在這個平行世界裡,她並沒有被居委會的事務牽絆住?這樣一來,等一下樓上的淑萍會打電話給李大媽,然後將小寶寄放在她家。

淑萍腦中一片混亂。緊接着,她看見淑萍匆匆下樓,朝小區大門跑去。她爬樓梯來到三層,用鑰匙啓開房門。小寶仍坐在地板玩耍。她衝過去抱緊他,感覺一切恍若在夢裡。

她的思緒更加凌亂了,爲什麼那個淑萍仍然把小寶擱家裡頭,而不是……

她想到另一種可能,心底的涼意瞬間傳遍全身。

淑萍抹去淚水,從櫃子裡拿出一條寬圍巾,裹住小寶的頭臉,只露出眼睛,又在他身上罩一件外套,自己也裹了頭巾,戴上墨鏡,拉着小寶匆匆下樓,走出小區大門時,並沒有碰到熟人。他們往左拐進一條水泥路,這條路離大路最近。

這個時候水泥路的行人不多,過往車輛更少,但淑萍仍舊緊緊抓着小寶的手,緊挨着路邊走。每次車子的喇叭聲都讓她心裡一凜。道路盡頭是一座尚未完工的寫字樓,工人們在腳手架上來回忙碌着。

過了這棟寫字樓就是大路了,在那裡就能搭上出租車。淑萍目前只有簡單的、還談不上是計劃的設想:搭出租車到車站,轉乘大巴車到鄉下老家,她覺得只有在那裡才能保證小寶的安全。

她忽然擡起頭,繃得緊緊的鐵索提拉着一輛手推車緩緩升起。她趕忙拽着小寶向對面走去,身後突然一傳來陣巨響,一股強大的力道震得她摔倒在地,抓着小寶的手也鬆開了。

半空中有人高喊着:“車子砸着人啦……”

耳邊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淑萍撐着地面坐起身,身旁的路人漸漸圍攏過來。

“快叫救護車啊!”“恐怕來不及了……”“孩子好可憐。”

淑萍扭頭一看,一輛載滿磚頭的手推車倒在路邊,青色的磚塊散落在地上,一段細嫩的胳膊從車子下方伸出,鮮血流淌出來,染紅了周圍的路面。她爬到車子旁,使盡全力去搬那輛車子。

“小寶,別怕啊,媽媽來救你了。”

車子紋絲不動,似乎有千萬斤重。幾個路人上前一起擡走了車子。

“孩子怕是不行了。”有人對她說。

她抱起磚塊中間的小寶,濃稠的鮮血不知從他身上什麼地方,依舊不住地涌出來,很快浸透她的衣服。她望着空中不停搖晃的鐵索,哭喊着,直到嗓子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看着掉在一旁的揹包,將懷裡漸漸變得冰涼的瘦小軀體輕輕放在地上,抓起揹包向路口奔去。

淑萍在旅館房間看到了下午那起事故的新聞報道。當電視上那個淑萍跪在那輛車子旁失聲痛哭時,她突然有了一種奇特的感覺,那個女人是一個與她完全不相干的女人。

而自己,卻害死了她的兒子。

她驀地記起那本穿越指南。書裡說過,有的學者認爲過去發生的事情無法改變,就算改變了,時空總有一套機制調整和未來相矛盾的一切。小寶總會出意外,就是這種調整的結果。不然的話,就是那股神秘的詛咒,即使自她經穿越到過去,那股力量仍舊沒有放過她。

但不管怎麼樣,只要還有機會,就絕不能放棄。淑萍看着木盒,上面只剩兩顆綠色果子了。

她回想着穿越的時間和速度,又抄在那張紙上:

1920887分 83.33米/秒

她琢磨半天還是看不出什麼規律。還要再等好幾天纔會有車賽,可以肯定的是這次除非藉助那個黑社會老大的跑車,否則必定無法回到小寶遇害之前。

除了吃飯,淑萍終日躺在旅館房間狹小的木牀上。時而睜着乾枯的雙眼瞪着斑駁的牆壁,時而抱着木盒啜泣不止。嗓子哭啞了,人乏了,眼皮也耷拉下來。她忽然發覺自己正抱着小寶,坐在醫院急診科走廊的長椅上。一個護士走過來對她說,把紗布解開,以免孩子透不過氣。

她低頭一看,小寶整顆腦袋都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也全遮住了。她趕緊開始一圈又一圈地解那紗布。她突然發現小寶的軀幹和四肢也全包在紗布裡。她慌了,手上動作加快了。

小寶的頭隨着紗布層層解開似乎也越來越小。她抽出最後一條紗布時驚恐地發現,紗布裡什麼也沒有。她高聲尖叫起來,肩膀卻被人拍了一下,扭頭一看,小寶站在身後,臉上綻開笑容——是正常的笑,是最天真美好的笑。

淑萍剛想上前摟住他,又有一名護士讓她帶着小寶去做檢查。她牽着小寶的手,進入檢查室。偌大的房間裡擺着巨大的CT機,小寶被那護士抱到掃描牀上,圓形掃描機頂端的警示燈開始閃爍,房間突然暗下來。那名護士沒有離開,只是叉手背對着她。另一側牆壁上鑲着一大塊玻璃,從那裡可以看見隔壁的控制室裡,一名醫生和幾名護士正在操控機器。

牀板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載着小寶開始向圓形掃描儀緩緩滑動。小寶別怕,堅持一下就好了,她不停安慰着兒子。

大圓弧中央突然冒出火花,掃描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孔黑乎乎的爐竈,裡邊不停探出通紅的火舌。她趕忙上前抓住牀板,用力往外拽,同時大聲叫喊着。控制室的人沒有來幫忙,站在一旁的護士也紋絲不動。她用盡全身力氣,也無法阻止牀板向前滑動。她癱坐在地上,高聲呼喊着:“小寶,快跑啊……”

小寶卻一動也不動,終於被推入爐竈,全身被火苗裹住。她扳過那名護士的身子,發現竟是穿着制服的另一個她,控制室內的醫生護士,也全是她自己……

她大聲叫喊着醒來,眼淚橫淌,冷汗浸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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