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阿寧的話,聶小川一夜無眠,翻來覆去的問,阿寧卻也說不出個大概,只是說教主號召大家一起進城,到時會有人安排,一切聽從佛祖的旨意。
“怎麼樣的旨意?”聶小川大聲問
阿寧嚇了一跳,聶小川來這裡不少日子,還第一次說這麼多話呢,忙伸手拍拍她,“別怕,小川,到時你跟着我就是了,教主說了,我們是有佛祖保佑的!”
聶小川倒沒想到自己也要去,心裡更是不安,聽阿寧接着說全村的人都去,據說還有其他地方的教衆呢,看着阿寧說的兩眼放光,本就紅撲撲的臉因爲興奮變得越發緋紅,她的心裡像是堵了塊棉花一般。
估計整個村子都無人入眠,天剛矇矇亮,聶小川就被阿寧拉起來,給她也穿上那種白衣服,洗臉淨手,跟着一羣人先到院子裡虔誠的唸經,期間並沒見到那位教主。
聶小川冷眼看着,負責召集人的是那位臉上有紅胎記的男人,果然全村出動,走在中間的是老人,以及如她這麼大的孩子們。
阿寧跑過去跟紅胎記男人說了幾句話,然後就把聶小川拉到自己身邊,還要抱着她走,聶小川百般推辭了。
“怎麼不見教主?”聶小川低聲問
阿寧因爲興奮呼吸有些急促,聶小川問了兩遍她才聽到,說道:“教主在城裡等我們呢!”
一行數百人,邁着雜亂而又整齊的隊伍,勻速向東而去,期間不斷響起唸經聲,路上有行人看到,猶如見鬼般躲開,大約走了兩個時辰,隱隱看到城門。
此時老人和孩子們已經落到隊列的最後,天氣已經漸漸變暖,每個人都走的汗流浹背,小孩子們因爲要進城而變得很興奮,倒也忘了疲憊。
“我娘說進城後想吃什麼就有什麼呢!”一個胖乎乎地孩子說。隨後摸了摸流到下巴地鼻涕。
聶小川刻意地落到隊伍地後面。正好聽見小孩子們地話。心裡有些難過。但願一切不要如她所料。但願真地有佛祖保佑。
城門只有兩個懶散地守衛。靠在門牆上嘻嘻哈哈地說什麼。進城地人不多。他們有一眼沒一眼地看着。待看到他們這一羣人。便刷地站直了。拿起腰間地大刀。底氣不足地喊道:“幹什麼?幹什麼?你們哪裡地?”
聶小川忙收住腳。阿寧卻一拉她。低聲道:“不用管。他們可管不了我們。”
果然。在紅胎記男人地暗示下。數百人口中唸經。一擁而上。將那兩兵衛擠到一邊。其中一個撒腳就跑。喊着:“大乘教造反啦!”
這一聲喊得街上突然炸了鍋。店鋪急着關門。行人紛紛避讓。等他們走進城。街道上滾了滿地地瓜果蔬菜。跟在隊伍後列地孩子們忍不住歡呼。紛紛彎腰去撿。
他們早上都沒有吃飯,大人們尚能剋制,孩子們早已捧着撿來的瓜果大口吃起來,就連阿寧也悄悄遞給聶小川一個沾了泥土的餅子。
聶小川心裡亂如麻,那裡吃得下,很快隊列行進到城中心,不遠處響起雜亂的腳步聲,最先闖入視線的是一隻只長矛。
“官兵來啦!”有人大喊一聲,隊伍一瞬間變得有些騷亂,但很快有人開始唸經,一聲聲佛祖讓人們鎮靜下來。
聶小川悄悄向邊上退去,下意識的拉住依舊要往前走的孩子們,對面來的是三隊步兵,腰間掛着大刀,手裡拿着長矛,隊伍分開,走出來三個騎馬的兵衛。
“你們做什麼?快快散去!”中間一個大漢厲聲喊道,將手裡的馬鞭抖得啪啪響。
看到齊刷刷的長矛對準自己,村民們都停下腳步,孩子們也意識到不安,停止嬉鬧,伴着兵士們扇狀分散開,人羣開始後退。
一聲佛號突然響起來,白衣飄飄的教主從街道上方躍下來,一腳踢開馬背上的士兵首領,高聲念道:“亂世無樂土,彌勒慈重生,舊魔一掃淨!”
他的出現讓雙方都發出喧譁聲,聶小川聽到隊伍中有人喊道:“佛祖顯靈啦!大家快去迎接佛祖啊!”
人羣像煮開了的水一般沸騰了,唸經聲響成一片,很快將兵士們衝散,推搡中士兵們的刀被奪下來,長矛被踩在腳下,人的喊聲,馬的嘶鳴聲,佛號聲響成一片。
聶小川被擠得東倒西歪,與阿寧衝散了,孩子們被這氣氛刺激的來的精神,也開始喝叫,跟着大人們四處跑跳,四五個孩子舉着扔在地上的長矛揮舞着。
“去官衙啊!去官衙接佛祖啊!”伴着一聲聲口號,人羣不斷向前衝去,不知什麼時候,走在隊伍最前列的變成了孩子們,他們舉着撿來的長矛,大刀,猶如在家玩打仗遊戲一般,興奮的呼喝着向前跑。
聶小川呆呆的一咬牙,準備趁亂躲開,剛一轉身就被人拎着衣領子。
“好徒兒,你要去哪裡?”許久不見的教主,一臉溫和笑容,看在聶小川眼裡,只覺脊背發涼。
“你,你快叫住他們,官府可不是能隨便去的!”聶小川再也忍不住,拍打着他喊。
“阿彌陀佛!無妨,我們有佛祖真身保佑,俗物是傷不了的!”他依舊淡淡笑着,拉着聶小川跟上人羣。
就在這時,一陣驚天動地的喊殺聲響起來,四面八方冒出來無數的兵衛,聶小川感覺到拉着自己的教主,身形一頓。
“大膽妖衆!”一個沙啞的聲音穿透喧鬧的人羣,聶小川個子小,只能感覺那是正前方傳來的說話聲。
“宋子賢你這個妖人,膽敢煽動民衆造反!給我拿下!”伴着一聲爆喝,聶小川耳膜嗡嗡作響,四周亮起明晃晃的刀。
“快退下!大家快蹲下抱頭!”聶小川拼命的推開拉着自己的教主,揮舞着手嘶聲喊着。
她的聲音很快就被士兵的嘶喊聲,衆人的慘叫聲淹沒,沒跑兩步就被一個鮮血四濺的身軀壓倒。
“大家不要怕,佛祖保佑我們……”這期間依舊不斷響起唸經聲。
聶小川被壓在死屍下,眼前飛濺着鮮血,村民們不斷倒下,剩餘的人無頭蒼蠅般四處亂跑,跑到哪裡都是明晃晃的取命的刀。
這活生生的人間慘劇,聶小川幾乎嘶喊的破了嗓子,看到阿寧面色慘白的向自己跑來,忙示意她趴下,趴下,但還是晚了,三個士兵從身後砍向她,阿寧慘叫着撲倒在地。
聶小川再也顧不得了,猛的從死屍下站起來,拿起身旁的大刀,瘋了一般砍開幾個士兵,用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力氣,一把拉起阿寧跌入旁邊的店鋪裡。
阿寧已經神志昏迷,縱使扁鵲在世也迴天無力,聶小川眼淚斷了線般掉下來,一疊聲的喊着她的名字,阿寧緊緊握住她的手,氣若游絲的說道:“他們說我們有佛祖保佑,都是金身,什麼也打不到的,怎麼,怎麼我還是覺得很疼……”
話未完,一縷芳魂消逝,聶小川抱住她大喝一聲,恨不得喊盡心內痛楚,這一扭頭,就看到白衣教主正連番跳躍向人羣外而去,那心中惡膽橫生,抓起大刀就跳出來,喊道:“師父,師父!救救我!”
那教主聽見,腳下一頓,扭頭四下看了並無士兵靠近,便飛快過來,一面伸手,一面說道:“徒兒果然是我佛傳人,竟能經得起這場歷練……”
他的話沒說完,就見聶小川雙目暴睜,大喝一聲撲向他,隨即腰間劇痛,一柄大刀生生穿透他的身子。
“你,你……”他猶自不信,喃喃幾聲便一頭栽倒。
這個時候白衣長髮的教衆幾乎被撲殺完畢,無數士兵向她這裡涌來,聶小川手裡握着刀柄,被倒下的教主帶的摔在地上,心裡想就這樣被殺了,也無所謂了。
“慢着!”突然有人喊道,“這個孩子殺了宋子賢!快去請示李將軍!”
隨後雜亂的腳步聲響起,聶小川看到一雙乾淨的氈鞋停在面前,一個略微沙啞的聲音道:“是這個孩子殺了宋妖人?”
接着她的頭猛的被人擡起來,對上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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