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逼得包奎堂和耿氏也要前來京城,那說明包家的局勢是相當不樂觀了。
平州也定然已經是個風雨之城。
筱雨沉吟片刻,問包勻清道:“義父義母確定要來京城了嗎?”
包勻清點頭道:“之前一封家書聽他們提起,既然父親母親有提到,那想必是下了決心了。”
包勻清嘆了一聲:“平州有難民圍追堵截,京城又有仇暴殺,哪哪兒都不安全。但相對來說,天子腳下,仇暴殺應該不會那麼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們包家。”
筱雨沉吟道:“我剛回京城,還沒有聽過仇暴殺的消息。你有打聽到什麼嗎?”
包勻清道:“他不還是那樣嗎?”
包勻清頓了頓:“不過最近他好像挺忙的,我派去的人回來告訴我,說他這段時間頻頻被曾將軍叫去談話。”
筱雨心下一算。
曾家和海國之間的交易日期就要到了,難道曾家的人尋仇暴殺是在策劃拿到武器後就要即刻造反的事?
如今咸寧帝正爲北方旱災、難民無數的境況而焦頭爛額,趁着這個空檔起事,老天爺還真是幫了他們一個大忙。
“你還能安插探子在仇暴殺身邊兒?”筱雨訝異地看向包勻清:“什麼時候腦子這麼好使了?”
“你少揶揄我,我一向不笨。”包勻清白了筱雨一眼,聲音微微低了下來:“他身邊兒可安插不了探子,他不信任何人。這消息是我安插到曾家去做低等僕役的探子傳給我知道的。”
筱雨自言自語道:“既然是這樣,那想必皇帝也知道曾家即將會有動作了。”
“筱雨你說什麼?”包勻清疑惑地問道。
筱雨搖搖頭,長嘆一聲道:“現如今也沒有其他可做的,只能靜觀其變,見招拆招。”
筱雨道:“你放心,有我能幫上忙的,我一定幫。”
包勻清點了點頭。
筱雨問道:“義父義母來京城,你要前去平州接他們嗎?”
筱雨算了算路程:“一來一去也只需要兩三個月的光景。”
包勻清道:“這事兒我還在考慮……我家裡那母老虎盯我盯得緊,對她公公婆婆要來京城的事兒十分不高興。”
筱雨聞言皺了眉頭。
包勻清忽然拍了下額頭道:“對了!我說方纔腦子裡閃過什麼事兒來着……楚國公府的大太太,是我那媳婦兒的堂姐,你那夫君得叫楚國公府大太太一聲大伯母。這樣一算”
包勻清嘿嘿笑了兩聲:“你這可比我低了一輩。”
筱雨意外地“啊”了一聲,想了想點頭道:“你之前好像的確跟我提過這件事……”
包勻清眯着眼笑望着筱雨。
“望我做什麼?”筱雨瞪着包勻清:“她們算她們的姐妹關係,我們倆算我們倆的兄妹關係,你別打主意讓我對你用尊稱。”
包勻清無趣地撇了撇嘴,斜睨着筱雨道:“你有時候真不可愛。”
筱雨哼了一聲。
“怎麼着,有一年多沒見,你還是那麼怕你媳婦兒?”筱雨笑話他道:“我倒是很想瞧瞧她是個什麼樣的人物,竟然能把你這樣不管出行與否都極其注意形象的人變成如今這般不修邊幅”
筱雨上下掃視了他一遍,輕笑一聲道:“我這位嫂子的御夫之術可真是了不得。”
包勻清從鼻子裡哼出兩聲氣。
“我在家受她管倒也罷了,這到了你跟前,怎麼還要受你的明嘲暗諷啊。”包勻清長嘆一聲:“可憐見的,我家裡有隻母老虎已經夠讓我焦頭爛額了,你可倒好,還雪上加霜。”
“你們這都成親一年有餘了,日子竟然還過成這樣?”
筱雨不解地看向包勻清:“夫妻是要攜手相伴一輩子的,既然當初你心甘情願娶了她,兩個人還是要好好交流才行。”
筱雨笑了笑道:“當然,你們這樣鬧,也許是你們夫妻之間的相處模式。”
包勻清頓了片刻。
他收起了那副嬉笑的臉,輕聲說:“筱雨,我不瞞你,夫妻一年多,我跟她之間不可能沒有感情。可她有時候做事,真讓我沒辦法跟她坦誠相待。”
包勻清道:“她不想我沾花惹草,跟別的女人勾搭,那行,我專一對她不就行了?可我是個生意人吧,我總不能每天就待在家裡陪着她而不做事吧?生意場上又不是我說了便算,那合作的商戶將談生意的地方約見在青樓楚館,這不是我定的。她可倒好,每次都帶着人上煙花之地來抓人。”
筱雨驚奇道:“她有這樣的魄力?”
包勻清點頭:“你說她是女中豪傑倒也罷了,可她就是個深宅婦人,又是貴族出身,哪裡學來這樣的莽匪之氣?她害我幾次三番顏面掃地不說,她自己不也落個沒臉?如今京城之中的商戶少有人不知道我包勻清有個悍妻的。”
筱雨很同情包勻清。
但站在女人的角度上,她還是忍不住爲那位未曾見過面的邱氏說話。
“你該跟她講清楚這裡面的利害關係,你告訴她你沒有要藉此機會勾搭女人,約在那樣的地方也不過是談生意……擺事實講道理,她總不可能聽不進去。”
“她聽進去了啊!”包勻清近乎要抓狂:“每一次我都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我只是去談生意的,沒有別的想法,讓她下次不要這樣搞得我和她都聲名狼藉。她每次也都答應了,可下一次還是會犯。”
“要麼她是不自信,要麼她就是不信任你。或者兩者皆有。”筱雨蹙眉道:“這樣看,你們之間的確存在着很大的問題。”
包勻清點頭:“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貴族小姐,動輒對我頤指氣使。成親後我本想帶着她回平州去給父親母親敬兒媳婦茶,她就藉口她沒出過京城,不肯去。在家中她說一不二,我但凡說話聲音大些,她就吵着說要回孃家同她爹告狀。”
筱雨對包勻清鞠一把同情淚。
但這是他們夫妻之間的事,她不好多說。
筱雨只能勸道:“還是隻能多溝通……你之前不也說了,你們之間是有感情的。”
包勻清又嘆了一聲:“是啊,要不是看在這份感情上,我還真有了想跟她和離的念頭。”
“那她到底爲什麼要一次又一次地跟着你去青樓楚館?你有沒有問過她?”筱雨問道。
包勻清道:“問過。有一次兩個人因爲這種事情大吵了一架,她嘶吼着指責我,說要是她不及時趕到,我的狗爪子就要伸到那些妓子的衣裳裡去了。”
包勻清伸出三指:“我可以對天發誓,我真沒有那樣的想法。”
筱雨拍拍包勻清的肩:“她是太在乎你。”
“可這樣的在乎,我真有些沉重。”包勻清嘆了一聲:“你說兩個人成爲了夫妻,就真的得一天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都黏在一起嗎?我有我的事兒要做,她難道就沒有她的事兒要做了?她平日裡要管理整個家裡的下人僕役,還要打理她自己的陪嫁莊子和鋪子,她怎麼就一直死盯着我了呢?”
包勻清揉了揉額角:“再說這次,北方旱災,難民涌到平州,仇暴殺那邊又屢次給包家施壓,父親母親要來京城投奔我,一家能團聚,這是多麼讓人覺得高興的事情?我能有今日這樣,不也都是父親母親給我的嗎?呵,我那媳婦兒可倒好,面上就露出不歡迎她公公婆婆的樣兒來。筱雨你倒是說,父親母親他們真有那麼難伺候?”
筱雨抿脣道:“嫂子怕的不是難伺候。”
“我知道,她的不想每日晨昏定省地伺候人。她不想給人當牛做馬,不然又怎麼會嫁給我這麼個商戶?”
包勻清這話說得有些自暴自棄,似乎連他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商戶出身。
筱雨勸道:“你也不能這樣想,她如今嫁給了你,就是你的妻子,你的父母也該是她的父母纔對。你得讓她有這樣的一個觀念。”
筱雨頓了頓:“在義父義母來之前,你可要好好跟她講清楚。要是到時候二老來了,反倒受兒媳婦的慢待,恐怕義父義母心裡會難受。”
包勻清哼了一聲:“我也想通了,她樂不樂意也改變不了父親母親要前來京城的事實。我親自去接他們二老來京,省得在家還要看她的臉色。她要是擔心我會打野食,那就跟我一同去平州。隨她選。”
包勻清道:“到時候四嫂也會過來,筱雨你也知道我四嫂是個什麼樣的人吧?以後這倆妯娌怕是有的鬥了。”
筱雨不贊同道:“你怎麼能挑唆自己媳婦跟嫂子對抗?”
“可不是我挑唆。”包勻清道:“就憑這兩個女人的脾性,不掐起來纔怪。四嫂孃家齊家那也是京城的大戶,兩人比起來不遑多讓,能不明爭暗鬥纔怪。”
包勻清吐了口氣:“讓她們鬥去,也好讓我鬆快兩天。”
這時,筱雨耳朵微微動了動。
她聽得到宅子門前有爭吵的聲音。
包勻清疑惑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筱雨皺了皺眉頭。
一會兒後荷渠咚咚咚地跑了過來,喘着氣道:“外頭有個女人說要捉姦,硬是要進家裡來。”
包勻清騰地站起身:“這臭婆娘,她還要反了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