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筱雨說話毒,那也的確很毒。遇到她不喜歡的人,她的話句句都能戳人家的死穴。
熊春芬初婚,男人死了;二婚,揣着種硬嫁進來的,男人比她小八歲。這要真的回去,要再想嫁人,可就是實實在在的三婚,且她這會兒還是小產過孩子的。
這個時代對女子的不公平也就顯現在這裡,男人要再娶妻,除非是之前娶的妻都死了,有女兒的家庭會覺得這男人克妻,所以不願意把家裡的姑娘嫁給他,如此男人才娶妻不易,否則,男人三妻四妾,那是十分正常的事情。而女子要想再嫁,二嫁也不說了,要是三嫁,四嫁,保不準就要落個人儘可夫的難聽名聲。越嫁,越不好嫁。
熊春芬的叔叔額頭上青筋暴起,筱雨估計他這會兒殺人的心思都有。
“熊家大哥,別聽筱雨這孩子胡言……這天色也要晚了,你看……你們是不是就早些回去?”秦招祿在一邊建議道:“侄媳婦那邊,熊大哥儘可以放心。”
熊春芬的叔叔或許是覺得有筱雨在,佔不着便宜反倒要落一身不好,在這樣的情況下已經有了想打退堂鼓的想法。但他想着這件事心裡卻實在是膈應,怒氣衝衝地說:“春芬懷了孩子本就脾氣暴躁,你們家老太太瘋了也不見你們把她看好,要不是那老太太自己發瘋發癲,春芬能跟她動起手來不成!要說責任,別以爲你們秦家就能躲掉!”
筱雨懶洋洋地道:“沒說要躲啊,剛纔不也說了,兩相抵消,這事兒也就算平了。我說熊家叔叔,熊春芬掉的好歹也是我們秦家的種,我們秦家也很傷心的好吧,再怎麼說那也是我們秦家頭一個重孫。又不是你們熊家的子嗣掉了,您這氣性也太大了些。”
筱雨拍拍手,招呼鳴翠道:“咱們進去瞧瞧我那好表嫂,坐小月子了總該消停了……真是,明知道老太太有些瘋癲,見着她還不知道繞道走,這下自作自受了,總該受點兒教訓了……”
筱雨丟下這麼句話,帶着鳴翠就進了秦金和熊春芬的屋。留下熊家叔叔和秦招祿在外面乾瞪眼。
秦招祿仍舊是一個勁兒地勸熊家的人回去。
鳴翠闔上屋門,屋內倒是不止秦金和躺在牀上的熊春芬,還有另外兩個婦人,瞧着是熊春芬母親一輩的人物。
筱雨徑直拉了根凳子坐下,翹了腿閒閒地問道:“人怎麼樣,沒什麼大礙吧?話還能說吧?”
秦金背對着筱雨,手抓着熊春芬的手,聽到筱雨的聲音也一點兒不給她個反應。
那兩個婦人其中一個忿忿地道:“你這姑娘,是來瞧病人的態度嗎?我閨女受了這老大的罪,也不缺你這聲問。”
筱雨聳聳肩:“大不了我不問。您二位還是收拾收拾,差不多該回熊家了。”
“憑什麼讓我們走!”那婦人挺着胸尖聲道:“我閨女受了苦,我來伺候她還不行!”
“那行,這位嬸子留下來伺候就好。其他人是不是該回去了?”筱雨倒也不反駁,說:“您閨女也就一個人,有您照顧伺候着當然是最好的,多的人就沒必要了吧。”
這話說得另外一個婦人十分尷尬,熊春芬的娘拉着她道:“我弟媳婦兒來幫着我伺候我閨女,不行啊!”
筱雨便看向被拉着的婦人,話中有話地暗示道:“嬸子,您有兒媳婦兒嗎?可別染了晦氣。”
那婦人立馬嚇得甩掉熊春芬孃的手,遲疑了片刻後磕磕巴巴地道:“嫂子,我家……我家還有些事兒,我,我去問問我當家的,瞧瞧他咋說……”
筱雨滿意地點了個頭:“還是這位嬸子明白事理。”
春芬娘也是被筱雨的三言兩語氣得眼冒金星,眼瞅着自己弟媳婦兒匆匆就出去了,春芬娘惡狠狠地對筱雨道:“你這姑娘小小年紀,心腸真狠毒啊!”
“嬸子過獎了。”筱雨笑得甜甜的:“熊家的人要回去,您不去送送?”
“我們熊家的人不走!”
“是嗎?”筱雨笑了笑:“嬸子,不是我嚇唬您,在我還說好話的時候,還是有商有量的好,這樣我們兩家面子還有,您閨女以後也不會因爲被我們秦家所有人嫌棄而受罪。但要是惹惱了我,那可就輪不到你們來講條件了。軟和硬,還是吃軟的好,吃硬的,當心鉻了牙。牙疼不是病,疼起來,可是要人的命的。”
春芬娘頓時一個哆嗦,瞧得筱雨更加笑容滿面:“嬸子趕緊去吧,鳴翠,給嬸子開門,恭敬些,送嬸子出去。”
鳴翠得了吩咐,將門拉了開,半推半強迫地將春芬娘給推到了門外,迅速地把門給闔上了。
門闔上的同時,筱雨臉上的笑便淡了下來,一臉面無表情。
鳴翠心裡微微有些窒息。
“熊春芬,能說話吧,我叫你,你就應一聲。”
秦金擋着熊春芬的臉,隔了片刻,熊春芬到底是輕輕哼出了一聲。
秦金立馬炸了起來,迭聲忙問熊春芬哪裡不舒服,餓不餓渴不渴之類的。
筱雨瞧着心煩,站起身上前就抓住了秦金的後領將他往後狠狠一扯。秦金踉蹌了好幾步跌坐在地上。
“你就這點兒出息,只知道守着女人,不知道外邊兒都鬧翻了天啊!”筱雨瞪着他,恨不得上前甩他兩個耳光。“你也給我出去,我有話要跟你媳婦兒說。”
秦金當然不肯出去,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就要朝着熊春芬的牀撲上去。
筱雨伸腿一勾把他絆翻在地,一腳踩到了他背上,對熊春芬道:“還是你說話管點兒用,你讓他出去。我有話跟你說。”
熊春芬遲疑了下,到底還是柔柔地開口,道:“秦郎,聽筱雨妹妹的話,你先出去一下吧……筱雨妹妹不會對我做什麼的……”
筱雨臉上抽搐了一下秦郎?熊春芬也能叫得出口!
熊春芬發了話,秦金無有不從,戀戀不捨地挪了好半天才挪出門去。門闔上前他還不忘叮囑熊春芬:“要是她敢對你做什麼,記得叫我,我就在這外頭。”
熊春芬輕輕點頭。
門關上,筱雨長吐了口氣,似笑非笑地看着熊春芬:“鬧這麼大動靜,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