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很快便到了,筱雨和鳴翠早早地趕到了悅悅家。
悅悅家中已經開始熱火朝天地準備起了送嫁宴。
他們一家人都穿得十分喜慶,悅悅娘更是穿了一件筱雨從未見過的精緻衣裳,瞧着料子竟然還有些緞子模樣。
悅悅娘忙不過來,推着筱雨讓她去悅悅房中去。
悅悅已經在她幾個嫂子的幫助下開始梳妝打扮了起來。
筱雨進到屋中也沒有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見悅悅舔脣,便問悅悅道:“你是不是餓了?要不要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
悅悅大嫂忙道:“筱雨別去,悅悅不能吃東西。”
“啊?”筱雨愣了下,不解道:“爲什麼不能吃東西?這也犯忌諱?”
馬紅玉輕聲解釋道:“等花轎擡到鎮上去,拜天地入洞房還有一段時間,新娘子在這段時間裡被紅蓋頭遮住,不能說話也不能動,要是半路上說要出恭,這會惹人笑話……”
悅悅大嫂道:“是這樣沒錯,所以別說吃東西,就連水都不能喝一口。”
悅悅垂頭喪氣地嘆了口氣,臉頰鼓着,有兩分不樂意,可憐巴巴地望着筱雨。
她大嫂瞧見了,笑勸她道:“我的姑奶奶,你好歹就忍這麼一天,等拜完堂入了洞房,到時候你想吃多少也只有你夫婿瞧見,咱們旁人都不知道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看向悅悅的眼神都含了幾分曖昧。
悅悅臉色頓時漲得通紅,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梳妝檯旁邊擱着的一個紅木箱子瞄了過去。
筱雨好奇道:“你要拿什麼東西?我幫你找。”
說着筱雨便要前去開了箱子幫悅悅翻找她要的物什,鳴翠一下將她拉住,悅悅也低呼一聲:“筱雨別!”
筱雨頓時尷尬地杵在原地。
馬紅玉偷笑着將她拉了回來,對悅悅大嫂道:“嫂子還是拾掇悅悅吧,筱雨這邊兒我跟她說。”
悅悅大嫂掩嘴笑了笑,揮揮手道:“你跟她說,我跟她說怕是她還會覺得不好意思。”
筱雨莫名其妙地被馬紅玉和鳴翠架到了角落邊坐下,她雲裡霧裡的,理不清頭緒,道:“我這是……被人嫌棄了?”
“你別多心。”馬紅玉輕笑一聲,道:“悅悅箱子裡的東西你如今可還瞧不得。”
“什麼東西?”
馬紅玉難得地紅了紅臉,有些不好意思開口。
鳴翠見她爲難,索性湊到筱雨耳邊嘀咕了兩句。
筱雨“啊”了一下,張了張嘴望向馬紅玉,小聲道:“春宮娃娃?”
“哎呀!”馬紅玉羞得趕緊去捂她的嘴,朝悅悅那邊望了望,見大家視線都放在新娘子身上,這才鬆了口氣,好氣又好笑地道:“你可還是個未出嫁的姑娘,這話怎麼好意思放在嘴上說……你心裡知道就好,悅悅臉皮薄呢。”
筱雨搓了搓手,笑了兩聲:“我就不能瞧瞧?”
她是學醫出身,對人體的構造不能說是完全瞭若指掌,但也一定是相當熟悉了。男女之事對她而言並沒有太過羞人的地方。
春宮圖她是知道的,春宮娃娃倒是頭一次聽說。
筱雨很好奇,想要見識見識。這提議讓馬紅玉又是嚇了一大跳。
她伸手拍了拍筱雨的手背,壓低聲音道:“等你出嫁前你娘肯定會給你看那樣東西的,這會兒急什麼?”說着馬紅玉捂嘴笑了:“可也是急着要出嫁?”
“纔不是呢。”筱雨好笑地否認,低聲道:“我聽說過春宮圖,倒是沒聽說過還有春宮娃娃的……那是什麼?”
“圖……也有。”馬紅玉臉色更紅了兩分,自覺自己解釋不下去,看向鳴翠道:“還是你來跟筱雨說吧。”
筱雨望向鳴翠,鳴翠一臉無奈,仍舊是湊到筱雨耳邊低聲道:“圖也是有的,富貴人家嫁女,有的母親會在女兒箱底放上一本春宮圖冊,但畢竟是要作圖,涉及到紙張,自然貴重。春宮娃娃卻是便宜好做,拿木頭雕刻,成了形和染上色就行,一代傳一代也不容易壞……”
筱雨也壓低聲音問鳴翠:“春宮娃娃難不成就一對?”
鳴翠詫異地望着筱雨,嘴張成了個“o”型。
她家姑娘明明是個黃花大閨女,怎麼、怎麼知道春宮娃娃也有幾對甚至十幾對、二十幾對之分的?
筱雨也陡然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笑了兩聲道:“當我沒問……不過你說那些高門望族,簪纓勳貴人家嫁女,都是放春宮圖冊?有沒有擱娃娃的啊?我倒是覺得娃娃更立體生動些。”
一個平面,一個立體,當然是立體的更加細緻具體啊!春宮圖怎麼可能畫出立體的效果來,古代可沒有3d視覺一說。
鳴翠伸手撫了撫額,勉強應道:“也有的吧……”
筱雨點了點頭,總算是不說這茬了。
馬紅玉抹掉額上冒出的冷汗,怪異地打量筱雨兩眼,湊過去輕聲問道:“筱雨,你難道是做生意,與人接觸多了,聽多了……黃段子?”
馬紅玉問得小心,筱雨答得卻很隨意:“沒,還沒人在我面前敢說黃段子呢。”
“那你……”怎麼還能如何面不改色地說……男女之事?
筱雨笑了笑,歪向馬紅玉道:“不就是‘陰陽調和’,‘採陰補陽’之類的嗎?我看過不少醫書,這些我都知道。”
“醫書?”馬紅玉頓時雙眼發亮:“筱雨你看過醫書,那……你會醫術?”
“會。”筱雨點點頭,然後自嘲地聳了聳肩:“不過實際讓我上手醫人的情況很少。”
她擅長西醫,動輒便要往人身上動刀子。中醫講究的是“調和”,她涉及領域太少。若是行醫,想必她的行醫方式會讓人無從接受。
筱雨晃了晃神,望向馬紅玉道:“怎麼了?你對醫術也有興趣?”
馬紅玉笑着搖頭道:“我自認爲不是那種材料,只是你既然會醫術,那少不得以後要多向你請教請教調理身體的辦法。到時候你可別太藏私啊。”
“當然不會。”
筱雨笑笑。
悅悅那邊兒已經穿上了除嫁衣外的其他衣裳,頭髮也差最後一束挽上去便成婦人頭。按照規矩,這最後一步都得有親孃來完成。
悅悅娘幫着悅悅穿好了紅嫁衣,又微微抖着手將那束髮梳順了挽了上去。
一直高高興興的悅悅娘到底是品出了兩分女兒出嫁的心酸,眼眶微微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