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茗館只提供茶水點心,並不提供飯食。當然,請茗館也不會阻止茶客在這兒用飯。
自從楚盡提着提盒回來,將從香滿樓帶過來的幾樣招牌菜擺上桌之後,筱雨就一直陰沉着臉。或者可以說,從餘初將手札據爲己有起,筱雨的臉上就沒晴過。
此時筱雨抱着雙臂,面無表情地看着正大快朵頤的餘初。與筱雨的表情相對應的,餘初卻顯得心情極佳,吃飯的過程中也一直保持着適當的微笑。這笑容自然更讓筱雨憤憤。
筱雨向來不是個會虧待自己的人,獨自生了會兒悶氣,她便也不再板着臉,伸手拿起筷子也吃了起來。
不愧是香滿樓的招牌菜,果然色香味俱全。想必餘初極懂享受,衣食住行上大概也不會虧待自己。但也從另一方面表現出,他身家也應當不菲。
筱雨一邊吃着一邊想,餘初已經擱了筷子,神情自在地看着她用飯。
那本手札放在餘初身側,藍色的封皮十分顯眼。
飯畢,餘初對筱雨道:“這手札還是留在我手上比較好。”他道:“丫頭你要是想看,隨時可以找我借來閱覽。”
筱雨不屑地輕哼一聲,似是對餘初的提議感到鄙夷,她說:“那你現在就把它給我,等我拿回家去,閱覽完了,自然會還給你。”
餘初挑眉:“那可不行,你要是一直霸佔着,不還給我,我也沒辦法不是?”
要從餘初手上拿回手札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餘初已經打定了主意用着手札勾着筱雨讓她前來與他見面,又豈會那麼容易就將這手札給出去?
筱雨怒道:“你別忘了,那買得這手札的一文錢可是我出的!”
“這個簡單。”餘初輕打了個響指,望向楚盡道:“方纔你不在,丫頭幫我出了一文錢買回這手札,你幫我把這銀錢還上。”
楚盡一臉悶笑,答應着說“是”的時候差點破功笑出聲來,隨即憋着一張漲紅的臉,摸出一錠銀子,說:“公子,我身上沒有散銅子兒了。”
餘初擺擺手道:“沒事兒。”又對筱雨說:“不用找了。”直把筱雨氣得跳腳。
見從餘初這兒得回手札已經無望,筱雨也沒有繼續跟他說這件事的打算,因爲這純粹是白搭功夫。筱雨猛地站起身,對着餘初冷哼一聲。
她也想硬搶來着,但一則楚盡和餘初顯然都是有點兒功夫的人,且倆人還是男子,她一個女子大庭廣衆之下和男子拉扯,到底不妥當,何況還不一定能成功;二則手札是紙質的書,屬性脆弱,要是拉扯過程中用力過猛,將他撕了些邊角的,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丫頭,我家就在寒石巷,你要是想看這手札,我隨時歡迎啊。”餘初微微歪着頭對筱雨笑,眼神中有着狡黠。
筱雨瞪了他一眼,也不跟他多言,轉身朝請茗館門外走去,步子邁得極大,彰顯着走路之人心中的怒氣。
餘初在身後哈哈大笑。
楚盡這會兒也終於笑出了聲,問餘初道:“公子啊,你這樣戲耍秦姑娘,要真把她給惹惱了可怎麼辦?”
餘初笑着搖頭道:“丫頭這樣生氣的模樣倒纔像個十來歲年紀的姑娘,瞧着生動了許多。放心吧,她那麼看重這手札,肯定不會生氣太久,我就在家中等着她找上門來就好了。”
楚盡又問道:“那……秦姑娘不是個村姑嗎?怎麼會對書本感興趣?”楚盡本就是個習武之人,對生之事向來避之唯恐不及,筱雨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有些本事的村中姑娘罷了,也無怪楚盡對筱雨看重這手札之事感到好奇。
餘初卻是沉默了下來,臉上的笑也不見了,轉變成了一抹深思:“我也覺得奇怪。”
主僕二人也想不明白此事,與冷掌櫃結了賬,二人離開了請茗館。
筱雨在回家的路上對餘初咒罵了幾百遍,眼瞧着家的輪廓了方纔暫且擱下了這件事。羅氏前來開了門,見到筱雨便道:“有人說你買了東西,他幫忙拉貨回來,我見你不在,便讓你三叔把東西都擱在了廳堂裡,等你回來再做打算。”
筱雨點了點頭,和羅氏一起走到了廳堂。東西整齊羅列地放在了炕邊,羅氏指着那兒道:“我大致看了看裡面的東西,這上面放的都是衣裳被子之類的,其餘的我都擱在桌上和廚房了。”
筱雨點了點頭,道:“另外買的都是些調料什麼的,三嬸你拿到廚房去就好,應該夠我們整個冬天用了。”
羅氏笑着點點頭。雖然她查看東西的時候便想到這該是筱雨買回來給一家人用的,畢竟如今他們住在一個屋檐下,吃飯也都是在一起的,這些油鹽醬醋的是不好分開使用的,但也直到筱雨這般說,她才放心下來。
筱雨又從炕上找到了最大的那牀厚被子和一條小被子,抱給站在一邊的羅氏。
羅氏驚呼一聲,忙伸手接住,有些茫然地看着筱雨。
“冬天太冷,尤其是晚上,大牛他們還很小,身子骨太弱,要是晚上着涼那就不好了。這兩牀被子三嬸拿去,大的你們蓋,小的給大牛小牛。”
小泥巴還太小,晚上都是挨着秦招壽夫妻二人睡的。大牛小牛兄弟倆是睡在一起的。
羅氏聞言頓時眼睛微紅,這對她來說算得上是大恩情了,想推回去,她卻又捨不得。
冬天的確太冷,她和秦招壽兩個大人倒還能忍受一些,可三個孩子總不能讓他們冷着啊……
“筱雨,三嬸跟三叔……謝謝你……”羅氏略有些哽咽地道謝,筱雨臉上倒是無所謂的表情:“三嬸還要幫我打理家事,要是冷着凍着生了病,不還得我來管弟弟妹妹們的一日三餐嗎?三嬸也不必感謝我,我這也是爲了自個兒。”
羅氏自然知道筱雨這般說是不想她有太多心理負擔,但筱雨這般說,卻更讓羅氏感激。她幫了人,還想方設法不讓被幫助的人有心理壓力,這在羅氏看來真是處處爲他們一家着想。
秦招壽和羅氏一家五口在筱雨家中安家落戶,要不是筱雨肯讓他們在從秦家分家出來以後住在這兒,他們這會兒或許還不知道在哪兒寄人籬下,更遑論應付即將到來的寒冬。
然而筱雨心裡倒的確是這樣想的,冬日要是沒有秦招壽和羅氏在,洗衣做飯等活就要落在她的身上,弟弟妹妹們的一日三餐都歸她管。在有人可以幫忙的情況下,筱雨自然是不願意自己去做這些事情的。
羅氏抱了被子回她屋裡去,筱雨將剩下的被子和衣裳都搬到了自己的房間,一一分好給弟弟妹妹的,堆成了三堆,剩下給自己買的便在身上套了下,覺得合適不需要再改針腳,便折了起來放了起來。
三個孩子這會兒都在午睡着,臉上都有着紅暈。筱雨看了會兒他們,伸手在他們頭頂上各撫摸了下,方纔笑着出了房間。
餘光卻瞥到院牆上方有黑影一閃而過,黑影方向也突然有一瞬間的雜聲。
筱雨頓生警惕之心,她迅速地衝到院門口,打開院門朝方纔注意到的方向望去,卻什麼都沒看到。
跑得倒是挺快。
筱雨心裡冷哼一聲,站在院門口看着院子里正扭頭固執地要咬自己尾巴的小寶,又無奈地嘆了口氣。
雖說這狗還小,可再小也該有點兒警覺之心吧?有陌生人在這兒窺伺,這狗竟然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筱雨走上前去,蹲下來伸手彈了下小寶的背,道:“你這傢伙在我這兒就可着勁兒吃喝玩樂了,也沒說幫忙捉捉賊什麼的。養你做什麼的?”
小寶委屈地“嗚”了一聲,退後兩步繼續去咬自己的尾巴。
“傻蛋似的。”
筱雨笑了一聲,回身去將院門關上,卻是忽然從角落裡搬了長梯過來,爬到了院牆上,高高站在了上面。
這一舉動頓時引來了小寶興奮的叫聲。
聽到叫聲的羅氏忙小跑了出來,瞧見筱雨這架勢頓感驚訝,在她看來這樣是十分危險的。於是羅氏忙道:“筱雨,你這是做什麼?趕快下來,這樣很危險的!”
小寶奮力地搖着小尾巴,小腦袋高高地仰着瞧着筱雨,前肢也蠢蠢欲動想要翹起來。
筱雨站在院牆上面又頓了片刻時間,方纔慢條斯理地沿着長梯下來,一站到地上就被小寶圍住了,繞着她不斷地打轉兒。
羅氏迎上來問道:“好好的你跑那上面去做什麼?”
“沒事,我就瞧瞧這院牆造得結不結實。”筱雨眼神微沉,並沒告知羅氏真正的原因。
羅氏邊轉身邊道:“我還當是什麼事兒呢,你放心吧,修繕院子的都是村裡的老實人,也都是些好手,這院牆肯定結實,站十個你也不會塌。”
筱雨笑了笑,伸腿輕輕朝小寶踢了踢,低聲警告道:“以後給我放機靈點兒,你這狗鼻子生來做什麼的,陌生人的味兒你也聞不到?”
小寶仍舊是興奮地朝着筱雨的腿直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