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漫長的飛行,封峙到了西北的目的地。這裡剛剛下過雪,深一腳淺一腳,迎面吹來的風也確實打的臉很疼。
“等了好幾天了,終於把你給等來了,這西北雖然環境好了很多,但是仍然是比不上潞州,封局長也是委屈了。”來接機的公安人員接過了封峙手裡的行李。
“我已經不是什麼局長了,現在就是你手下最普通的一個兵,今後我們就要並肩作戰了。”封峙戴上了墨鏡。
“你說你,何必呢,老婆都要生了,你到這來,出了意外,老婆孩子怎麼辦?”負責人埋怨封峙。
“你不也有老婆孩子嗎,這裡的好多警察都有老婆孩子,再說了,那是我前妻,這孩子生下來又不跟我的姓,無所謂了。”封峙很是消極。
“這是什麼話,你怎麼能這麼想,你的孩子永遠都是你的孩子,你和李澈還是能複合的。”負責人又說道。
封峙嘆了口氣,不再說話了。
數着日子,李澈馬上要臨盆了,她的心情格外的沉重。
“澈姐,還有不到一個月,孩子就要生了,做好做好準備了嗎?”銘陽撫着李澈在醫的林蔭道上散着步。
“準備好做一個單親媽媽,一個人帶着孩子。”李澈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澈姐,要不讓封局長回來吧,你們復婚,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銘陽撫着李澈繞過了一塊石頭。
前面不遠處就是長凳,她們二人坐了下來。
“你也是這樣想的?”李澈問了一句。
“不止是我,所有的人都是這樣想的。我知道,你心裡不願意,換做是我,也一樣啊的不願意,自己的丈夫從骨子裡嫌棄自己,這樣的婚姻就算有孩子在,也註定會在痛苦和折磨中煎熬,可是,澈姐,你轉念想想,就算是真的離開彼此了,你也真的會快樂開心嗎?最重要的是,你們還有一個孩子,你看着這孩子,一定就能想起來封局長的。”銘陽順手摘了一朵藍色的小花遞到李澈的鼻子處,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進了李澈的鼻子。
“這也許就是上天不想讓我和封峙分開的授意,我也想給孩子個完整的家,可是,我不想委屈我自己。更不想因爲孩子一輩子都活在別人的歧視和嫌棄裡,我怕時間久了,自己心裡的陰暗面會傳染給孩子。”李澈握着那朵鮮花又聞了聞。
銘陽看着李澈,她的眼睛被嚴嚴實實的包着,也無法看出她此時是個什麼眼神,但是看着她的臉,是那麼的平靜。
“我們都會受委屈的,不管我們結不結婚,有一些生活給的委屈,都是我們躲不開的。我們往往都不停地抱怨,說這麼殘酷的社會給我們女人的委屈要很多很多,多的我們就算是用最樂觀的心情去面對也是一樣讓我們痛苦不堪,這樣的痛苦只能是我們自己默默的躲在角落裡,忍着淚水默默地舔舐已經化了濃的傷口,而且是越來越難受。”樹上飄落了一片葉子,落在了李澈的肩頭,銘陽伸手撿起了那片葉子,半黃半綠。
“小時候,我對一切自己不喜歡的事物選擇逆來順受,從我母親去世以後,我就開始變得越來越堅硬。對於我不喜歡的事情,我不再逆來順受,我在一層一層的僞裝包裹裡學會了用自己的倔強去面對周圍那些我看不慣的事情。”李澈撫着把手自己站了起來,她憑藉着溫度找到了太陽照射的方向,她慢慢的面向太陽,微微擡起頭,輕輕地揚起嘴角感受着溫暖。
這個時候的太陽光很輕柔,李澈閉着眼睛輕輕地揭開了纏在上面的紗布,她希望自己睜開眼睛後能夠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一切事物,她慢慢的睜開,可惜,自己眼前一片漆黑。
“澈姐,你怎麼把紗布給揭下來了,這陽光雖然不是很強烈,但是你的眼睛也不能這麼對着陽光。”銘陽走到李澈身邊,替她擋住了部分陽光,然後快速的扶她做了下來。
“你說,我是不是倔強的是不是有點過了,像一隻渾身長滿了刺兒的刺蝟?”李澈突然問了一句。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隻刺蝟,狠狠地刺着別人,也狠狠地刺着自己。有些想法確實過於偏激,但是我們往往不知道。等徹底被傷害了,才知道結果是這麼痛苦。”銘陽拉起了李澈的手。
“我現在夜分不清我的哪些想法是正常的,哪些想法是偏激的,我想保護我自己,可是卻深深的傷害了我自己。”李澈用手摸着自己的眼睛,感覺眼睛四周都是密密麻麻的傷痕。
“澈姐,其實你從內心裡對自己的過去也是耿耿於懷的,你一直都覺得自己不堪的過往是自己到目前爲止的人生中最無法釋懷的一段歷史,於是你就極力的去掩蓋,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你也是自責,愧疚,沒有真正的拿出自己的勇氣去正確的面對。”銘陽拿下了李澈捂着眼睛的手。
李澈大口的呼吸了幾口空氣。
“封局長愛你,但他由於出身,就註定了是個擺脫不掉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他受不了你的過去,你也沒有好好的敞開心扉和他好好的講一講你的過去,你們之間根本就沒有過更深層次的交流,封局長覺得你不堪,你覺得封局長愛的只是你的身體,其實,真的是這樣嗎?”銘陽握住了李澈的兩隻手。
李澈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裡,能感覺到,銘陽的這一番話,給了李澈很大的觸動,儘管她沒有任何的表情。
“好了,我們出來的時間也很久了,我們回去吧,一會兒還要給孩子做檢查。”銘陽怕接下來說的話會刺激到李澈,於是就止住了自己的話題。
李澈在銘陽的陪伴下回到了病房裡,封峙在西北新單位的辦公室裡呆呆的坐着。
他拿出了那張貼身的李澈照片,非常漂亮的一張藝術照,飄逸的長卷發,緊身的魚尾裙,精緻的妝容,讓封峙越看心裡越喜歡。
他親吻了李澈的照片,露出了十分開心的笑容,“寶貝兒,我好想你,也想我們那還還沒我在出世的孩子,你說她像你還是像我,她一定像你,白白淨淨的,不能跟我一樣黑黢黢的,多不好看!”封峙自言自語。
李澈打了針吃了藥,躺在病牀上,老爺子來了。
“李澈,好些了嗎?”老爺子關心的問道。
“爸爸,您來了,我好多了,爸爸,您坐!”李澈聽着聲音讓老爺子坐下。
老爺子看着李澈的大肚子,心裡一陣藉着一陣的難受,他捂着自己的眼睛,憋着不出聲。
“爸爸,天氣涼了,你可得注意身體啊,我現在這個樣子也無法照顧您!”李澈坐正了身子。
“沒事的,沒事的,爸爸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老爺子心疼。
“爸爸,別說了,爲了孩子,沒事的。”李澈摸着自己的肚子。
“李澈,爸爸和你說一件事情。”老爺子從包裡拿出了一張銀行卡。
“封峙沒有福氣,爸爸也不勸你們復婚了,這張銀行卡里的錢不多,是爸爸的一點心意,你就收着吧。”老爺子把卡遞到了李澈手裡。
“爸爸,這錢是您養老的錢,我不能收,真的,等孩子生下來,我就把她給您送去,這是封家的孩子,理應交給封家。”李澈又推回了銀行卡。
“你和封峙離了婚,這是給你的補償,是你應該拿的。潞州的房子也是給你買的,出院以後你可以繼續回去住。”老爺子把房產證也給了李澈。
“爸爸,錢我可以收下,但是房子我不能要,我會霍州和我父親住在一起,這房子就留給封峙和他以後的妻子吧。”李澈又把房產證給老爺子拿了回去。
“孩子,你就收下吧,這樣爸爸心裡還能好受一點。”老爺子不想要這房產證。
“那就給孩子留下,以後這房子就是孩子的,這樣行嗎?”李澈提出了另外一個想法。
“這……”老爺子猶豫了一會兒,“也行,那就給孩子!”老爺子的眼淚滴落在了房產證上。
“爸爸,孩子出生後請讓我給孩子餵母乳,等孩子一歲了,我再把她給你們行嗎?”李澈提出了一個要求。
“行行行,都聽你的,都聽你的,都聽你的!”老爺子聽了這句話這眼淚就再也止不住了。
“爸爸,您別哭了,等孩子生下來我就做手術了,等我復明了,就可以照顧孩子照顧你了。”李澈這一激動,眼睛又開始疼,她喊了一聲,老爺子馬上就不在掉眼淚了。
“爸爸不哭了,你別在受傷了!”老爺子是真的心疼李澈。
潞州的天氣越來越涼,李澈的臨盆的日子到了,她躺在產房的牀上調整着自己的呼吸。
“別怕,我們都在,孩子一定會平安出生的。”醫生安撫着李澈。
“我今天生孩子,封峙有沒有打個電話過來問問我?”李澈突然問到了封峙。
“西北那邊事情多,封局長有工作忙,還沒有打電話過來,”醫生跟李澈說到,
“果然是親爹,一個電話都沒有,我的肚子越來越疼了,可以生了吧!”李澈不提封峙了。
“調整呼吸,聽我的話,慢慢的,來!”醫生安撫着李澈的情緒。
李澈的額頭已經出汗了,她緊緊地攥着牀單,開始慢慢用力。
從李澈進產房的那一刻,鹿鳴岐留給封峙打了電話。
“李澈今天生產,已經進產房了,等一會兒就能看見孩子了。”鹿鳴岐一陣心酸。
“我不在他身邊,你們好好照顧她。”封峙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渾身是汗。
“你自己的老婆孩子,你自己照顧。你要是不去西北,此時在產房外等着是你不是我,過了年,就回來,過去的什麼事都可以放下,西北人多着呢,不差一個,你聽見了嗎?”鹿鳴岐都要氣死了。
“再說吧!”封峙只說了三個字。
“什麼再說,再說什麼,等孩子滿月,李澈就要做手術了,我希望她復明以後沒夠第一眼看到你。”鹿鳴岐還在說着。
“生了嗎?”封峙問了一句。
“還沒有,我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你這麼大的人了,給我認真點,聽見了嗎?”鹿鳴岐就像教訓小孩子一樣。
封峙沉默了,其實封峙已經緊張的渾身出汗了,他看不見李澈,也聽不見李澈的聲音,他心裡想的念得全是李澈。
一個小時過去了,孩子已經露頭了,醫生很欣慰,又過了半個小時,孩子生出來了,非常漂亮的女兒。
醫生給孩子擦了擦,然後就抱給了李澈。
李澈雖然看不見,但是聽着孩子的哭聲那麼洪亮,知道孩子很健康。
“五斤五兩,非常健康,這孩子真漂亮,皮膚好白!”醫生給李澈描述着孩子的樣子。
“五斤五兩,輕了點。”李澈聽了孩子的體重。
“沒事,慢慢會長大的。”醫生安慰着李澈。
孩子從產房抱出來,老爺子和老父親一起過去看,孩子見了兩位老人笑出了聲。
“這孩子真漂亮,真的,長的和李澈好像!”老爺子接過了孩子,孩子的小手還伸了出去。
“大夫,李澈怎麼樣?”老爺子抱着孩子,問了李澈的情況。
“大人也很好,是順產,產婦這個歲數還能順產,也是個突破。”護士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鹿鳴岐拍了孩子的照片,給封峙發過去了,封峙打開照片,還寫了四個字。
“母女平安!”封峙看着孩子的照片,激動的哭了起來,他親吻着孩子的小臉,“寶寶,爸爸愛你!”
李澈出來了,她感覺自己的肚子瞬間輕了好多。她眼睛看不見,又怕傷了孩子嬌嫩的皮膚,就只能循着孩子的呼吸聲感知孩子的存在,孩子也伸出小手去抓李澈的頭髮,去觸碰她的臉。
“封峙就不能給我打給電話問問我和孩子嗎,就那麼忙嗎?”李澈把孩子抱在了自己的懷裡。
老爺子也是無奈。
“算了,不提他了,順產生下的她,感覺真的沒有那麼累。一會兒我就可以下地了。”李澈親吻着寶寶。
“李澈,雖然是順產,但是也別打動,你眼睛看不見,不能出意外。”老爺子不放心李澈。
“澈澈,想吃什麼,爸爸給你做!”老父親看着李澈和小寶寶,
“做些什麼都可以。”李澈吻着孩子,就這一會兒的功夫,孩子睡着了。
封峙打開了通訊錄,他直接按下了李澈的手機號,猶豫了一會兒按了下去。
李澈聽見了手機響,老爺子一看是封峙,就直接接聽了,然後把手機遞給了李澈。
“李澈,是我,你好嗎,孩子好嗎?”封峙最先說話了。
老爺子和老父親都出去了,孩子聽了這個聲音馬上就醒了。
“我好,孩子也好,就是五斤多,太輕了。”李澈摸着孩子的小手,孩子的小手只能抓住李澈的一根手指。
“沒事,現在小,將來會長大的,我看了女兒的照片了,孩子的眼睛和眉毛和你特別像。嘴巴像我,不過膚色是隨了你了,將來長大了,也是和你一樣的大美人!”封峙眉飛色舞的描述着孩子的長相,聽得出,他得了女兒,心裡特別高興。
李澈聽着封峙的話,心裡頭酸酸的,知道自己眼睛要做手術,不能再哭,可是她還是止不住的掉眼淚。
淚水滴在了孩子嫩嫩的小手上,孩子好奇,就把小手放在了嘴裡,還發出了嗯哼的聲音。
李澈伸手過來安撫孩子,她看不見,只能憑藉直覺去拍着寶寶。
“孩子睡了嗎?”封峙問了一句。
“剛纔在睡,聽你來電話了,就不睡了。”李澈繼續和封峙說話。
“你什麼時候做手術?”封峙問到了李澈。
“我是順產,恢復的快,孩子出了滿月就可以做手術了。眼角膜移植,手術不大,也沒有什麼危險。現在也在等眼角膜。”李澈沒什麼擔心。
“順產!”封峙聽了有些激動,“沒有開刀,那也一定很疼吧。”
“生孩子哪有不疼的,沒事,現在不疼了。”孩子睜着大眼睛一直看着李澈在打電話,她似乎知道電話那段是爸爸。
“你好好休息,替我多親親孩子!”封峙捨不得。
“我知道了,西北那邊下大雪了,天挺冷的,你自己多注意點。”李澈還不忘叮囑封峙。
“我知道了,你和孩子都要好好的。”封峙越聽心裡越難受。
“你……”李澈省略了後面的話。
“我……”封峙也省略了後面的話。
“你自己多保重吧!”李澈頓了好一會白說了這句話。
“你也是,我這邊還有事,讓孩子好好睡覺,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打給你!”封峙不想讓李澈太累。
“好吧,那我掛了!”李澈說完也沒有掛掉電話。
“哎!”封峙答應了,也沒有掛掉電話。
過了一分鐘,李澈還是沒有掛掉電話,封峙也在等着。李澈的兩滴淚水又掉在了孩子的小臉上,孩子伸手給李澈擦,李澈感受着孩子的溫度,心裡非常難受。
封峙在那邊也哭了,他根本不想掛掉電話。他想繼續聽着李澈和孩子的聲音。
“我掛了!”李澈又說了一句。
“掛了吧!”封峙在等李澈掛電話。
李澈還是堅持了一會兒,封峙最先掛掉了電話。
李澈聽着電話那段的忙音,直接就把手機扔在了一邊。摟着孩子就哭了,孩子似乎聽懂了什麼也跟着哭了起來,銘陽聽見哭聲就推門進來了。
孩子揮舞着小手,李澈按着孩子的肚子,銘陽上山直接把孩子抱了起來。
“澈姐,澈姐,你怎麼了?”銘陽安撫着孩子,李澈擡起頭,眼睛裡都是淚水。
“澈姐,月子裡可不能哭,再說,你馬上就要做手術了,別再傷了眼睛了!”銘陽抱着孩子坐在了李澈的身邊。
孩子的眼睛紅了,她把兩隻小手伸向李澈,李澈感覺到了孩子在找她,於是輕輕地摟着孩子,解開了衣襟給孩子餵奶,孩子吃了奶,很快就不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