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大學生活問諳在火車上的大把時間早已想象得差不多了,那樣耀眼的陽光,如若下雨連帶着空氣都是自由的氣息,滋潤着自己的成長,陌生的環境沒有人知道自己的過去,走在人羣中是小小的塵埃,是不起眼的一粒,在那裡開始屬於自己的想要的認識。
獨自一人的旅途是自身的遷移。
剛開始的美好漸漸冷卻,真實的大學生活一次次抽打了想像的臉,人際危機第一次在問諳身上爆發,引起了問諳很長一段時間的困惑和自我懷疑。
大學的同學生分而僵硬,問諳便不報什麼希望,倒是同宿舍的,一開始,問諳便本着好好處並希望能夠成爲下半生的好朋友,所以在生活上問諳的處世爲人是能讓就讓能忍就忍,隔三差五老家的小夥伴寄來的特產零食自己絕不私藏,且每次都分享絕不吃獨食,生活上寧願簡樸自己也會爲室友考慮,爲了不讓氣氛尷尬,問諳放下手機身段說着那無趣而自嘲的話,卑賤的討好贏得一陣陣奚落,問諳以爲自己的真心相待會換來同等的別人的真心,大概是因爲鏡子原理吧,問諳堅信自己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自己好,就像照鏡子一樣。
鏡子是不會騙人的,可燈光會騙人,漆黑的一片別說鏡子了,就是什麼也看不見,室友們私藏的零食和理所應當的索取,索取後的不珍惜和無所謂,自己稍有的遲疑與拒絕都會引得別人不爽。習慣一旦養成便成了標籤,她們早已習慣問諳的討好,有時無時還會嘲弄幾句,習慣了問諳的物件不告而取,習慣了問諳等她們都弄完了再摸着黑去洗澡,習慣了並理所應當的享受問諳所爲她們所做的方便她們疲憊自己的事。
那段時間問諳很累,問諳知道出了那個多年的圈子自己什麼都不是,身邊的冷漠無論自己做什麼在她們眼裡都是理所應當,可稍有不如她們所願自己便是百般的不是。
一夜凌晨,問諳感冒在牀上咳嗽了幾聲,前幾日生病問諳衝好藥端到面前的同寢女生嫌棄的嘟囔着:“小聲點,這大半夜的還讓人睡不睡覺了?”
青春餵了狗,狗還知道搖搖尾巴。躺在牀上的問諳再說不出話來,委屈不甘不值涌上心頭,問諳小心的給午小舟發了消息問在嗎,很快午小舟的電話打來,問諳以最快的速度關掉了聲音,耳尖同寢女生開始了第二輪嘟囔還帶着些火氣,問諳蒙上被子的接通了電話,午小舟溫柔的問候一舉擊潰了問諳的堅強,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強忍不住的抽泣,就算捏住鼻子閉上眼睛,悲傷還在義無反顧的繼續。
“問諳,怎麼了問諳?說話呀?出什麼事了嗎?問諳?你還在嗎?你還好嗎?”
問諳按以前學過的摩斯密碼敲打着手機無聲的傳達自己的很好,午小舟聽到密碼後繼續說着話,拉些家常扯着閒聊,此時午小舟能做的不過是不停地與問諳說着話,讓問諳感覺不孤單,說着玩笑哄問諳入睡。
那一夜問諳很晚才睡,那一夜問諳想了很多,不止一次的自我懷疑當初的決定,心裡翻涌着對家鄉和小夥伴的思想,曾經最不在意的如今最是珍貴,問諳從未有過的時候感覺現今是最強烈的。
那一夜午小舟戴上耳機,拿了外套證件翻圍牆打車趕到機場,訂了最近一班趕往問諳所在城市的班級,就算最快也要傍晚才能到達,開學時問諳爲了閒情逸致坐了三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午小舟這半天的行程不比問諳那三十個小時的好過。午小舟不停地說着知道那邊傳來輕微的鼾聲午小舟才心安的掛了電話。
直到見到問諳午小舟的心才安定下來,年邁的教授夾帶着鄉音照讀着書本,同學們都埋頭各自幹着各自的事,窗外的午小舟看着教室裡的問諳,慶幸自己一開始就要了問諳的課程表爲問諳做攻略時熟悉了問諳學校的大致環境,成功沒有走彎路浪費時間的找到了問諳。午小舟扶着窗,看着認真忘我的問諳在用忙碌麻痹自己,午小舟擡擡眼鏡抻抻衣服,謙虛而恭敬的向教授表達了歉意,看着懶洋洋的同學們教授並沒想簡單的放過午小舟,像藉着午小舟提提大家的神:“上課不帶書,跟打仗不帶槍是一個性質,打着空手來,你當你逛大街啊?”午小舟撓撓頭,眼睛卻望着問諳。
教授的話成功引起同學們的注意,這當然也包括問諳,看到午小舟問諳起先是不相信揉揉眼睛再定神一看果真是午小舟,問諳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往哪兒看呢?”教授拍打着桌面嚴聲喝令午小舟。
教授的話對午小舟並未影響,午小舟依舊癡癡的望着問諳,心不在焉的回答教授的話:“往好看的地方看。”
學生們捂着嘴笑。
“我年輕時比她好看。”教授賭氣般的指着問諳繼續說道。
學生們一陣鬨笑。
午小舟委屈的嘟囔着嘴撒嬌般的說:“老師,我不喜歡男的。”
教室沸騰般的鬨笑。
連帶着教授也忍俊不禁,強撐着嚴肅的說:“我也不喜歡男的,小兔崽子,滾去吧,找你相好的去。”
“謝謝老師。”午小舟乖乖的向問諳小跑去,激動得免不了跌跌撞撞。
教授按着眼鏡怒瞪着午小舟,憋着嘴嫉妒着:“給這小年輕激動得,想當年,我也年輕過,我年輕時比你們還躁動呢。那那那誰呀,那相好的,站起來我瞅瞅,什麼模樣給激動得走不動道了都這大小夥子的。”
午小舟按住問諳的肩膀微笑着迴應教授:“老師,我家這口子臉皮薄害羞了,老師別介意啊,瞅瞅我就行了唄,人都說我倆有夫妻相。”
教授扶了扶眼睛,埋着頭擺手說:“夫妻相,這臉皮夠厚,你們要有他一半嘴皮子,也就不愁沒對象咯。”說完便由着一陣鬨笑,翻了翻書再繼續唸書。
“你怎麼來了?”問諳把自己面前的書往午小舟面前挪了挪。
“我還以爲你會說:你剛調戲老師了!你完了!”
“老師纔沒那麼小心眼呢。”
“你呢?看我調戲人不吃醋啊?”
“吃什麼醋啊,我還喝醬油呢我。”問諳拐拐午小舟,“說認真的,你怎麼來了?”
“放假啦!”
“什麼假?我怎麼不知道?”
“午小舟假,問諳專屬內定假期。”
“胡扯,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逃課了?”
“沒有,我來是正事。”
“什麼正事?電話裡怎麼不說啊?”
“我參加了那個畫畫社,這個時節組織來你們隔壁市采采青踏踏春啥的,我就順道來瞅瞅你。”午小舟兩個食指相互打轉。
“跑這麼遠來踏青?”
“組織安排的,說是有個繪畫大賽,北國風光爲主題,就跑這麼遠啦。”
“那你幹啥?再怎樣以你的水平業餘比賽你都入不了圍。”
“我後勤啊,後勤工作是前線工作的基礎保障,沒我不行我跟你說。”
“那你還來找我。”
“我安排妥當才順道來看看你的。”午小舟把書往問諳面前推推,“別說我了,趕緊聽你的課,別到期末掛科不好看的,我坐半天的汽車趕你這兒,累死我了,我得睡會兒,別吵我哈,好好聽你的課。”說完便趴在桌上睡了起來。
課後午小舟吵着囔着要吃家鄉菜,由得問諳帶着午小舟往市區趕,飯後午小舟拉着問諳閒逛說走得急忘帶衣服了,要問諳陪着買幾件衣服。
問諳疑惑問午小舟要待多久,午小舟說待完週末再回去,問諳便沒再問什麼。問諳陪着午小舟進到一家男裝,對着裝向來沒什麼要求的午小舟轉性的開始拉着問諳開始挑衣服挑顏色,比比這件試試那件,脫下身上的衣服順手遞給問諳幫忙拿着,每試一件衣服都會問問諳的意見,得到鄙夷的眼神便自嘲一番趕緊脫下,若是問諳覺得可以則恨不能把自己能穿的號全部打包帶走,一旁的售貨員眼睛裡透露着羨慕。
午小舟趁着換衣服的空隙在換衣間給室友羣裡發了語音:“兄弟些,我有事,現在在外地,下週纔回去,宿舍查寢和上課簽到幫我盯着點哈!大恩不言謝,回去了再說哈。”
安排好學校的事午小舟便安下心來好好陪問諳,陪着問諳上下課一起吃飯,問諳不想待在宿舍便和午小舟待在學校附近的小旅館,兩人幾天的形影不離,對於那天夜裡的電話問諳沒有主動提午小舟也沒有主動問。
看問諳沒有主動提的意思,午小舟買了啤酒打算跟問諳來個促膝長談,問諳很上道,或者可以說問諳是在等着午小舟的這頓酒。問諳喜歡鴨脖花生小龍蝦,午小舟便買了許多,兩人就着下酒菜並排盤腿坐在地上背靠着牀開始暢說革命理想。
“午小舟,你騙我,你居然敢騙我,膽肥了。”說到激動時還不停拍打午小舟的大腿。
“我?”午小舟覺得好笑的指着自己再三向問諳確定,“我要敢騙你,你不騎我身上,腦袋上不讓你啃幾塊頭皮下來啊?”午小舟心不在焉的剝完花生細心的往問諳嘴裡一顆一顆的喂。
“別打岔,說正事。”問諳將剛擦嘴的紙團揉成一團往午小舟身上丟終止午小舟的不正經,“你跟我說的:你對別人好,別人就會對你好,就像照鏡子一樣。可現實不是這樣的,晚上沒燈不管怎麼照鏡子還是黑漆漆的一坨,一坨。”說着去拿小龍蝦卻又嫌難剝,只得吸允着手指沾到的湯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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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小舟放下手裡的花生拿了紙巾給問諳擦手。
問諳嚼着花生舉着酒繼續說:“可事實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你越對別人好別人越把你當傻子,傻子,你知道嗎?傻子啊!”
午小舟改剝小龍蝦。
“你對別人好,別人就覺得是應該的,你再怎麼遷就你都是應該的,稍有一點點的怠慢就是你的不是。你都細心的爲他們考慮了,他們爲什麼就不能爲你考慮一下。從來沒有覺得自私是那麼的好,沒心沒肺的活着也是一種本事。”問諳頹廢的埋着頭沒有再說話。
午小舟每剝好一隻小龍蝦就往問諳嘴裡送,沒有說話,一直默默的做着。
一會兒後問諳恍然大悟的擡起頭,一把抓住午小舟的手臂,緊急的想要尋求否定答案:“午小舟,這都會不會都是我的問題?是我敏感是我想得太多,老是在一些小事上耗着,我就是太容易想太多容易糾結,我是不是很糟糕?完了,我今天跟你說了好多負能量的話,我是不是完了?絕望了,無望了。”
“是的,你完了。”剛送到問諳嘴邊的小龍蝦問諳忙着說話沒理會,午小舟便往自己嘴裡送,緊接着繼續剝小龍蝦,對問諳的問題順勢回答得漫不經心。
“怎麼回事?會不會說話?”問諳不滿意午小舟的回答,往午小舟腿上順勢一腳,一邊氣憤的踹一邊搶過午小舟手裡剛剝好的小龍蝦,還不忘埋怨午小舟不會說話,“不知道說點好話啊?不能說點正能量的啊?安慰一下人不會啊?”
看到問諳態度心情反差如此的大,午小舟哭笑不得的攤手扶額說:“早說呀,安慰人的話,等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什麼鬼!”問諳靠着牀翹着二郎腿,啃着鴨脖喝着啤酒嫌棄午小舟的安慰言詞。
午小舟喝了一口啤酒:“問諳,你比我想象中成熟。”
“什麼意思?”
誇你的意思。”午小舟的手搭在問諳的腦袋上,手指溫柔的撩過問諳黝黑的秀髮,憐愛惋惜卻又有些讚揚驕傲,“對於成長,鐵實的親身教訓讓我們有了自己的獨到見解。你剛制止我讓我說正能量的話,正能量的話,曾經的你一度認爲那是傳銷人士爲鞏固非法團體所編造的虛幻縹緲的話,現在的你並不排斥。對曾經所唾棄的開始有所向往甚至是信奉,這就是成長,成長就是我們會變成曾經最討厭的模樣,對曾經的我們來說,那就是一場痛徹心扉的脫胎換骨,許後面目全非,可對以後的我們回顧而言,那只是一次小小的蛻變,變成一個八面玲瓏適應真實的模樣,在陽光下安全的模樣。”
“安全的模樣,午小舟,如果以後的我變成安全的模樣,你還能認出我嗎?如果以後的你也變成安全的模樣,我還能認出你嗎?以後都是安全的模樣的我們還能像現在這樣,這樣單純的坐在一起說着這些簡單的話嗎?”問諳的語調柔軟無力,那便正是安全的樣子了。
“不知道。”午小舟遲疑了,“人生有太多的變數,不知道以後的我們會變成什麼樣,但只要你還是問諳,我還是午小舟,不管以後會怎樣,在你面前午小舟就還是午小舟。”
“午小舟。”問諳深情的望着午小舟,午小舟也溫柔的回望着問諳,問諳脣齒間幾次徘徊,最後一巴掌狠狠地拍到午小舟大腿上,眼神剎間變得不正經,“怎麼回事,怎麼聊這麼正經的話題,你把我風格帶跑偏了,不知道的還以爲我咱倆處對象私定終身呢。”
看到問諳轉變午小舟也懂事的跟着玩笑起來搭着問諳的肩稱兄道弟起來:“可不是嘛,咱倆好兄弟啊,將來你死的時候我還要幫你擡棺槨的。”
“你就這麼想我先死?”
“可不是嗎,你先死,到那邊安置好了我再過去,給我省多少事啊。”午小舟看着面前被問諳吃得七七八八的空打包盒,還有問諳不停嘴的咀嚼,午小舟搶過問諳手裡的啃了一半的鴨脖就着面前的垃圾收拾收拾準備丟了,“爲了將來給你擡棺槨時不被壓死,我不能讓你再吃了,你得控制。”
“午小舟,你嫌棄我胖?”問諳一手指着午小舟一手捏着自己腰間柔軟的肉,還算勻稱,“還是捨不得請我吃東西啊?我花錢買還不成嗎?給我放下,我還吃呢。”
“還吃!你今晚睡不睡覺了?本來胃就不好,暴飲暴食的還都是辣的,解解饞過過嘴癮差不多得了,上次鬧肚子胃燒得疼難受,這次就沒記憶了?”午小舟把剩下的東西全部裝到一起出門扔掉,出門前不忘叮囑,“那桌上的酸奶你喝了,別直接上牀睡覺,屋裡轉轉溜溜食,聽到沒有?”
“聽到了,午大媽!”的確吃多了,盤腿坐久了腿還麻了,問諳扶着牀緩慢起身,喝着酸奶在房間踱步來踱步去。
午小舟離開的時間正好撞上問諳專業課的時間,專業老師嚴格,請病假要證明的那種,問諳走不了,只能提前在學校門口送午小舟,離開前的不捨,幾次想要提及的話題被硬生生的嚥下,午小舟看出了問諳的心思,心不在焉的扣着手指甲說:“尤城挺好的,學習刻苦努力上進的老樣子,加入的社團什麼活動照片的,我們學校公衆號上的推文應該有,不過得仔細找找,他比以前低調多了,就連加入社團也是因爲學分需要纔去做的。學校什麼臉上貼金的大事都沒有他,官網就別去看了。”
“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搜索引擎的記錄,不小心看到的。”午小舟一臉傲嬌的說,“有那時間就多看看我的照片,我可長得比尤城好看多了。”
“出租車來了,趕緊走吧。”問諳嫌棄的往外推午小舟。
推搡間午小舟趁問諳不注意往問諳的包裡偷偷塞了一張紙,隨着車的遠去,這個陌生的城市裡又只剩下問諳一個人了。
課堂上問諳從包裡拿課本時發現了那張午小舟偷塞的紙,清秀娟麗的字跡,溫柔的刻畫在紙張上:
沒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
簡單的話不需要過多的修飾,這是問諳一直想要並期待的答案,在佈滿荊棘野獸的成長道路上,在一次次體會人際間細微的複雜情緒下,在存在於陌生環境的孤立單影行只下,放下那些固見的美好憧憬,現實刺痛足以讓想象徹底蒸發,自私也好自利也罷,在這樣的世界裡沒有什麼比自己更重要。
登機前的午小舟收到問諳表示感謝地短信,嘴角微微上揚,苦笑心想:問諳,我並沒有幫你什麼,我只是猜對了你的心思並肯定支持了你的想法,你一直都堅信但卻因爲不自信和長期的自我懷疑而踱步不前的想法。其實一開始你就明確的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要做什麼,但卻因爲害怕而踱步不前,我做的只是肯定了你的想法支持了你的選擇堅定了你的信念,你便覺得你不再是一個沒有參謀的個體,就能自信強大的去做你想做的事。問諳,這是我唯一能爲你提供的作用。
問諳改變了,也可以說是成長了,不再糾結於人與人之間關係的拉扯而是讓自己與之保持距離,不再浪費時間去遷就迎合他人而是自己獨來獨往,也不再一貫的分享謙讓而是享受自己應有的權益,也不再貼心的陪伴着開導而是假裝木訥的搪塞過去,畢竟,沒有人會埋怨一個不解風情蠢笨糊塗的人,就算是假裝的。那後的問諳從來沒有如此的輕鬆,難得糊塗的見解更加獨到,問諳就這樣開始成長爲一個不動聲色大人。
成長就是跌跌撞撞一身傷看清現實後調整姿態繼續前行。你!成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