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諳的新婚之夜是在醫院停車場過的,丈夫老莊剛發來微信,無非是道歉說緊急情況孩子需要照顧走不開然後讓她自己開車回家。副駕駛放着午小舟給他的文件,問諳低沉了一下,雙手扶着方向盤,沉寂了一會兒將頭埋進手臂裡。
病房裡的老莊在哄孩子入睡後,看着十二點的時鐘,看了手機沒有問諳的回信,眼裡閃過一絲失落,放下手機走到牀邊,看到樓下問諳在車裡埋頭睡覺,身上穿的還是紗裙,老莊嘴角微微上揚,心裡有些安慰,轉身正要出門,腦裡閃過婚禮上的畫面,問諳和午小舟的曖昧舉動讓老莊有些遲疑,搭在門扶手上的手緩緩落下,回到窗邊,看着樓下車裡的問諳,就這樣一直到天亮。
翌日一早,孩子退燒了,問諳還在車上睡覺,老莊下樓買了早餐正準備給問諳送去,剛敲了窗還沒說話,問諳手機響,是朋友們的電話,只聽問諳接通電話說道:“什麼?感冒發燒了,你們昨天晚上怎麼鬧騰了,午小舟怎麼就感冒發燒了。我現在在醫院呢,馬上過去。”掛完電話問諳很着急的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跟老莊解釋:“午小舟感冒發燒了,我現在過去一趟。”說完問諳就開車走了。沒有對孩子情況的問候,沒有給老莊清晨的關心,問諳走得乾淨利落,留下老莊和手裡兩碗熱騰騰的粥,失落在晨光裡襯得憂傷。
問諳驅車來到酒店,一陣小跑到午小舟的房間,午小舟一臉難受的抱着抱枕,盤腿坐在沙發中間,朋友們坐在四周,桌上擺滿了各色早餐,有油炸的有清淡的有中式的也有西式的,問諳把包扔到一旁,從朋友手裡接過藥,按照盒子上的提醒撥出藥量,徑直走到午小舟面前一手把藥遞到午小舟嘴邊,一手摸摸午小舟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額頭感知溫度。
午小舟刻意的躲過,連藥也是自己先拿到手裡,雖是當着朋友們的面但也不客氣的指出:“都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後注意點行嗎。”說完朝桌上的水努努嘴。
問諳拿了桌上的水遞給午小舟:“把藥先吃了再說行嗎。”看着午小舟吃完藥問諳走到靠門的放包的沙發坐下,看着桌上的早餐隨手撿起幾樣吃起來:“自己還是學醫的,還那麼不注意身體,昨晚玩開心了吧。”
“昨晚玩開心的是你吧。”好哥們走到問諳身邊坐下,一手搭在問諳的肩上一手托腮一臉八卦的看着問諳,“昨晚新婚之夜怎麼樣啊?大家都是過來人,不必羞澀,直接說就好,我們都瞭解。”說完接着拋出幾個意味深長的挑眉。
這樣的話題引得朋友們都興致勃勃的看向問諳,問諳佯裝沒聽見自顧自的吃着早餐。午小舟只擡頭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自己的目光,抱枕的流蘇在指尖揉搓,手背青筋冒起,是壓制的憤怒,是無奈的絕望。
“不對,你昨天走的時候就是這身裝扮,現在還是這條裙子這雙鞋,早上給你打電話你說你在醫院,怎麼回事?”不愧是當媽的朋友,就是細心。
話音剛落,午小舟就藉助着餘光注意到問諳的裝扮,的確是昨天走的時候那一身,但又迅速的作出事不關己的態度。朋友們更加註意到問諳了。
問諳不慌不忙的繼續吃早餐。
“說啊,怎麼回事,你兩是不是鬧矛盾了?”一朋友剁過問諳手裡的蔥油餅,鄭重其事的繼續說,“你別擔心,不管我們在不在都不能讓人欺負你,更何況我們還沒走呢。你有什麼事只管說,我們給你撐腰。”
“想哪去了,沒事。”問諳看茶几上的紙有點遠,朝坐對面離紙巾近的朋友招手示意,“那個紙給我一張。”
對面的朋友拿了紙起身遞給問諳:“你昨晚在哪兒?老莊昨晚在哪兒?”
“醫院啊。”問諳接過紙擦了嘴,“孩子生病了,昨晚沒回家直接去的醫院。老莊一晚上守着孩子,我在車裡睡覺。”
“就這樣?”
“就這樣,孩子早產身子弱隔三差五進醫院,我跟老莊沒吵沒鬧,都說了沒事。”問諳伸伸懶腰一臉睏倦,“要說有事就是在車裡睡得憋憋屈屈的,有蓋的嗎?我想在這補個覺。”
“我看櫃子裡好像有毯子。”剛挨着問諳坐的朋友立馬起身去翻櫃子。
“還是讓客服送乾淨的來吧。”搶走問諳的蔥油餅的同學正要打電話。
“對了,你的新婚禮物,找人織的純羊毛毯子,正好用得上,給你拿啊。”當媽的細心取出準備的禮物,打開給問諳蓋上。
問諳摸着身上的毯子:“你們對我真好。”說完便翻身睡了。
晚些涼快的時候,朋友們吃了晚飯就要離開,問諳包了車送朋友們到機場,老莊即時趕到。當媽的朋友拉着問諳手一直說話,午小舟和幾個朋友在問諳不遠處坐着,一朋友在一旁跟老莊也說着話。
“問諳跟你結婚是我們沒想到的。”一朋友說,“你們既結了婚就要好好的。聽說你有個孩子,還是前女友的。”
“是的,是收養的,家裡人思想傳統不能接受,我也沒說。”老莊面色顯難的。
“那關於孩子有打算嗎?”
“有的,對那個孩子我會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問諳那邊呢?”
“她說她沒意見。”
“那你呢?有意見嗎?”
“我有什麼意見,我剛說過我會盡一個父親的責任。”
朋友朝着午小舟向老莊使眼色:“我說的是他。”
老莊沉默了。
“你有意見,說出來也是有意見,問諳說沒意見,她就真的不在意嗎?”
“她要沒意見她可以說啊,我完全尊重她的想法。”
“不是小說,我們都沒電視上的人灑脫,說的一定是真實的想法嗎?”朋友繼續說,“昨天婚禮上的事我知道你看在眼裡,午小舟是喜歡問諳,又不是傻子誰看不出來,偏偏問諳是那個傻子。”
“昨天我是挺不高興的,昨晚還賭氣把問諳晾在停車場一晚。我不是沒想過好好生活,可是,,,”說着老莊喝了口水無奈的表示,“她一聽到午小舟出事就走了,我這個當丈夫的能不多心嗎?”
“也是,問諳那人從小就神經大條,但也是個聽得懂話的人,回頭我提醒提醒她。你以後要是有不方便說的話,我可以轉達。”
老莊點點頭,舒緩會兒問道:“問你個事,要聽實話。”
“你說。”
“問諳和午小舟,他倆有事嗎?”看到朋友遲疑的眼神,老莊忸向一邊假裝不在意,“不說也沒事,我不是特想知道。”
朋友見狀苦笑搖頭道:“問諳真好命,在身邊的都是在乎她的。他倆沒在一起從朋友的角度來說挺可惜的,但都可惜那麼多年了,習慣了都。其實之前我是幻想過他倆結婚的,畢竟能省一份份子錢。”畫風轉得猝不及防。
朋友的回答老莊很滿意:“那可不能讓你虧本,等午小舟結婚那份份子錢我替你出。”
“這可是你說的,說話算話呀。”朋友越說越開心順勢搭着老莊的肩。
老莊看着午小舟癡癡的看着問諳,埋下頭譏笑道:“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結婚。”
“快了,不出一年。”朋友自然知道以午小舟的性子是怎樣的,如今問諳結了婚只怕午小舟也快了,但又見老莊表示懷疑時,杜撰道,“那小子在澳洲有個女朋友,感情挺好的,再加上我們這圈子的人差不多都結婚了,有的孩子還抱倆了,他表面不說心裡急着呢。”
“你提醒我了,孩子的事對於問諳,我做得不夠周全。她的脾性我瞭解,但做事的時候老是會忽略掉,以後我會注意的。”
“問諳是怎樣的人我們清楚,她既想跟你結婚那便是認定你了,你自然能給她她需要的。”
朋友和老莊的一來一合既解了老莊的煩惱又爲問諳博得該有的。
很快午小舟該登機了,上機前的跟朋友們一一道別,最後擁抱了一下老莊,沒有說話。對問諳只是扶了一下手臂,走前的最後一個眼神在問諳身上。
很快,朋友們相繼離開,看着天上劃過的飛機問諳有些惆悵。和老莊驅車回家的路上,問諳細心的安排老莊親戚接下來幾天的遊玩,並與老莊交流意見。儘管剛剛還在朋友們的離別之情中,但很快就故作精神抖擻與老莊談笑風生。朋友的話雖讓老莊安了心,但問諳此時的故作歡快顯得刻意了些。
對於工作的人短暫的假期休息是充電的時間,而這幾天陪玩下來,每天晚上回去問諳都能呼呼大睡,雖然是休息時間,老莊兼顧着孩子和公司的事。新婚夫婦在新房裡竟也忙得說不了幾句話。
假期結束,問諳送走了老莊的親戚,買了不少東西不好拿,便選擇了快遞,假期的最後一天問諳在一個個大包裹大紙箱間遊走。
婚禮上的事橫在老莊和問諳之間,一個不問一個不說,各自懷着心思小心平衡着這該有的情分。問諳空閒時會想想,婚姻就是這樣的嗎?因爲婚姻和孩子的關係變得尷尬,自己操勞的事也變得繁瑣,日子過得更加忙碌,這不是一筆劃算的買賣。雖有老莊的貼心,但更多的是表面的情分。老莊會當着問諳的面開擴音和家裡人視頻,父母催促要孩子的聲音問諳每次都會假裝沒聽見,老莊也只是說工作忙。兩人說不上多好,但也不糟糕。
很快到年終,工作和人情上需要應付的事逐漸多了起來,老莊和問諳差不多是連軸轉,年終的財務報告顯示今年的利潤不錯,老莊給大家提早放了年假。回家的票老莊遲遲未定,放假幾天來問諳都在陪着老莊參加一些商務性的晚會,每天都在化妝品和租來的禮服之間打轉。老莊似乎也在忙一些事,老是看手機發消息,還有意無意的揹着問諳。
或許是本來就對婚姻不報幻想,想着所謂的婚姻不過是找個差不多的人將就着過日子罷了。只是結婚不到一年,這樣的方式還是讓問諳有些不開心。
關於孩子,由於是早產兒身體不好,住醫院比住家多,與看護和醫生相處得更多。以前老莊會經常去看孩子,只打結婚以後便很少去看孩子。問諳最近一次去看孩子發現了一些異常,關於看護老莊好像表示過不會繼續了,看護小心的詢問問諳是不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醫院的費用也沒有再續,護士已經開始排房間的下一位孩子。關於孩子,問諳感覺到老莊的一些變化。
那天晚會結束後回家的路上,老莊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握着問諳的手,手機響了,老莊看了一眼號碼,在問諳眼裡那是一串沒有備註的陌生號碼,在老莊眼裡那是曾經倒背如流的行動。問諳扭過身子佯裝睡着,老莊掛掉了電話,兩人一直沉默,呼吸間兩人各自懷着自己心思。沒有試探沒有越軌只是在沉默着。
回到家裡,簡單的洗漱後,老莊看着電腦裡的合同,小心的審閱着每一個字符,那是開年第一個案子的重要材料。問諳盤算着租來的禮服是否夠用手裡的邀請函,有幾天的禮服上沾了點油漬,需要聯繫乾洗店乾洗,還有幾件禮服有點大,問了店裡可不可以換個號。
老莊看着問諳盤算的樣子有些笑出了聲:“其實可以買的,這樣有些太麻煩了。不用爲我省錢的。”
“纔不要呢。”問諳小心整理有油漬和穿過的禮服,“這種一次性的東西,買的話要小几萬,租的話幾百就搞定了,弄髒的話搭點乾洗費。都怪晚宴上的蛋糕太好吃了,多吃了幾塊順便把衣服也吃髒了。”
“以前沒發現你那麼愛吃甜食的。不過,今天是吃得有些多了,後面林太太還偷偷問我,你是不是懷孕了。你猜我怎麼說。”說着老莊走到問諳身邊,從背後抱住了問諳,附耳親暱的說,“我說,就快了。”說着老莊親吻問諳的後頸,手順着問諳的手臂下滑,掠過衣裙,,,
“老莊。”問諳有些厭惡的把住衣裙下老莊的手,但很快變得和顏悅色,“說起孩子我想起來了,前兩天我去看孩子,護工問她是不是哪做得不好,怎麼不續了?”
“那不是我們的孩子,我以後不會再養了。”老莊繼續親吻問諳的頸脖,手掙脫開來繼續在問諳身上游走。
當抗拒被忽略變得無效,問諳便轉過身面對老莊:“我說過我不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老莊頗爲曖昧的撩起問諳鬢角微溼的碎髮於耳後,細細端詳着這張在自己面前有所掩飾的臉,“因爲那個孩子我已經夠累了,我聯繫了顧惜的父母,走什麼程序都好,過年前應該能把手續辦完,當年****,辦的手續顧惜就是送養人,有些繁瑣但不會很麻煩。不是因爲你,所以不要有心理負擔。”
“可是都這麼多年了。”
“可是我只想要你給我生孩子。”老莊雙手搭着問諳的肩,一臉遺憾無奈的表示,“怎麼辦,我都對外宣稱你快懷孕了。”
“看來以後宴會不能吃那麼多蛋糕了。”問諳玩笑的表示無奈,“也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
“回頭跟林太打聽打聽那個西點師是哪的,備份大禮上門拜師學藝,就說家裡有個小饞貓要養。”說着老莊的手順着問諳的頭髮直到腰間。
問諳別過腰間老莊的手,仔細打量打趣道:“這哪像會做蛋糕的手,吃飯都是用餐具的,平日裡碰得到什麼食材。”
“不是所有吃都是要用餐具的。”老莊邪惡一笑,一把把問諳擁入懷裡,展開猛烈的攻勢,親吻,開喪失理智的親吻。
“等等。”問諳掙開老莊的桎梏,握着老莊的手撒着嬌,“我渴了,用你這會做蛋糕的手幫我倒杯水吧。”
“好,等我。”說着老莊摸摸問諳的頭,轉身走出臥室倒水去了。
待老莊走後問諳走到牀邊,打開牀頭櫃的抽屜,裡面最角落有一個印有維生素的瓶子,問諳打開倒出一顆藥服下,擰緊瓶子放回抽屜裡,抽屜還沒關上,老莊回來了,從問諳背後抱住了問諳,遞上了一杯水,問諳心虛的接過將手裡的大半杯水一飲而盡。
老莊感覺到問諳的異樣,一邊正要去拉開還未合上的抽屜一邊詢問問諳:“神神秘秘的,抽屜裡是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寶貝嗎?”
“哪有什麼寶貝,不過一些女孩子都有的雜物罷了。”說着問諳放下水杯順勢握住了老莊正要拉開抽屜的手,“不管怎麼看,這也只是會掙錢倒水的手,蛋糕軟軟的,這手做得了嗎?”說着問諳像對待玩具一樣捏着老莊的手。
老莊邪惡一笑附耳說道:“你不也是軟軟的嗎?做不做得了試試不就知道了。”,,,,,,
抽屜裡維生素瓶子裡裝的並不是維生素,而是避孕藥,自從問諳和老莊結婚以來,那瓶子便一直在抽屜裡,那裡面便一直裝了避孕藥。是朋友的好意提醒,機場送行那天,當媽的朋友一直跟問諳說的話:後路,結婚後人都是會變得,要給自己留後路在不確定的情況下。
細細想來,婚後老莊很好,比婚前更貼心周到些,孩子也很好,雖然不會像對待老莊那樣肆無忌憚但也是對問諳中規中矩的尊重,不會生疏但也不會親熱起來。雖然不願意表明但確是實話,關於那個孩子,表面的不在乎但也沒有寬宏大量到替別人撫養孩子還不知結果的份上。問諳心裡清楚,老莊也心照不宣。孩子的處理問諳雖不會表明態度,但終歸對自己是件好事。
看着身邊熟睡的問諳,老莊掛掉了那個熟悉而陌生的數字電話,發送一條簡潔且帶有威脅性的短信:如果不想你老公知道孩子的存在就請簽字。
很快電話再次響起老莊猶豫再三選擇接通。顧惜的聲音溫柔而清涼;“是因爲錢嗎?我可以出生活費的。”
“不是。”老莊壓低聲音一手接着電話一手把玩着問諳的手,嘴角充滿笑意。
“哪是爲什麼?”
“不爲什麼?”老莊依舊壓低聲音。
“你那邊聲音怎麼那麼小?出什麼事了嗎?”
“我老婆在睡覺,我不想吵醒她,沒事我掛了。”說完老莊掛了電話。側身緊緊抱住熟睡的問諳。
這是邪惡嗎?並不是,關於責任和義務不會逃避。超出責任和義務的可以選擇人之常情的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