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絲戀慕轉瞬即逝。隨即,張瑩又是一派感激涕零的小模樣,清澈的雙眼中隱隱可以看見淚光涌動,似乎被皇帝這句話感動壞了。
太后見狀,更心疼得不得了。連忙又將她召回身邊,拉着她的手慈愛的道:“瑩丫頭你也別太拘謹了。從今往後。這個皇宮就是你的家,皇帝就是你的兄長。兄長照顧妹妹是理所應當的,你也就理所應當的受着就是了!”
“是,我知道了。”張瑩連忙乖巧點頭,只是姿態還是不怎麼放得開。
此時,外頭一聲通報,和順長公主來了。
“快,快讓她進來!”聽到女兒的名字,太后終於坐不住了,就連懷抱裡的張瑩都管不了了,連忙大聲叫着,伸長脖子張望不停。
張瑩剛纔還被太后摟着哄着。不想眨眼的功夫,太后就把她給扔到一邊,風風火火的迎接自己的親生女兒去了。
果然,這再怎麼裝的親熱,也終究比不上她的親生骨肉啊!
她心裡想着,脣角翹起一抹薄涼的笑。
和順長公主幾乎是一路小跑進來的。
待跨進殿門。見到端坐在上位的太后,她眼眶一溼,趕緊高呼一聲:“母后!”
太后也忙不迭迎上前去,母女倆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裴映雪、皇帝等人也連忙站起身。張瑩早緊隨着太后站了起來,依然垂眸肅立,只是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併攏。
母女相見,情緒異常激動。過了好一會,她們纔在左右的安撫下平息下來。太后娘娘依然上座,和順長公主跪下大禮參拜後,纔在下首坐了。
太后這纔想起了還在身側的張瑩,連忙引着她道:“瑩丫頭,快去拜見拜見你和順姐姐。從今往後,你們可就是親姐妹了!”
看着這個苗條羞澀的少女款款行到自己跟前。和順長公主也滿面含笑:“這位就是母后在鄂州認的義女吧?果然是好人品,難怪母后喜歡得什麼似的。”便從手上捋下一隻羊脂玉的鐲子戴在她手上,“姐姐來得匆忙,也沒帶什麼見面禮。這隻鐲子是我戴了許多年的,今天就送給妹妹了。以後就辛苦你代我陪在母后身邊照料她了。”
張瑩握着鐲子,眼中又閃過一抹冷意。只是表面上她依然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道:“長公主言重了。小女能得到夫人……不,得到太后的看中,那是小女的福氣。若是能一輩子留在太后身邊伺候,那更是小女八輩子才能得來的好運,又哪裡當得起長公主的辛苦二字?”
太后聞言便笑了。“和順,你怎麼能這麼和你妹妹說話呢?她正值花信年華。模樣生得周正,人品也端方,以後嫁了人必定會是個賢良淑德的當家主母。哀家現在也不過留她在身邊做做伴,等過個一兩年,尋到個好人家就把她給嫁了。好好的女孩兒,一直留在哀家身邊,這不是白白糟蹋了她的大好年華嗎?”
“母后說的是!兒臣見到母后一時高興,又見妹妹生得這麼好,難得母后這麼喜歡,一時竟然脫口就說出了這樣的話,的確是兒臣想左了!”和順長公主趕緊改口,又拉着張瑩的手問了許多話,而後才笑吟吟的道,“以後既然咱們是姐妹了。也該姐妹相稱纔對。你別太拘謹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嗯。”張瑩點點頭,訥訥的低低叫了聲,“姐姐。”
“哎!”和順長公主爽快的應了,太后在上頭見着,臉上也笑開了花。
說了一會話,太后突然又想起來:“對了,阿里呢?怎麼沒見到他?”
“母后,這裡是皇宮,外男可不敢擅入。”和順長公主忙道。
“哀家的親孫子,算什麼外男?快宣!”太后趕緊道。
一名內侍連忙應聲出去了。
知道有外男進來,裴映雪也便知此地不宜久留,趕緊和皇帝一通帶着衆妃告辭了。太后本來就不樂意見他們,現在有了女兒外孫,就更不想看他們在這裡礙眼了,隨意揮揮手便打發了他們。
只是麗妃卻還有些戀戀不捨。她跟着皇帝皇后往外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忍不住回頭去看。
而這個時候,一直侍立在太后身邊的張瑩突然擡起頭來,衝她甜甜一笑。
麗妃先是一愣,隨即心中一陣狂喜,趕緊也衝她甜甜一笑,這才定下心,開心的走了。
她卻不知,就在她轉頭的瞬間,張瑩已經垂下眼簾,那脣角諷刺的弧度越翹越高。
裴映雪一行人走後不久,顧裡就到了長樂宮。
進殿跪拜過後,太后趕緊將他召到跟前,摸着他的臉了老淚縱橫:“一年不見,哀家的阿里都長這麼高了!只是瘦了,也黑了,你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吧?”
“這個還用說嗎?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就因爲麗妃那個庶民弟弟,皇上他居然對阿里……阿里好好的孩子,從小金尊玉貴的伺候的,居然被抓到大理寺的牢獄裡關了快一個月!要不是那個李天賞最終撿回一條命來,皇上是不對還要殺了他給那個庶民償命?最終那賤人都沒病沒災了,皇上居然還叫人打了他二十鞭子才肯放人。那是二十鞭子啊!好好的孩子,背都被打壞了!我的兒何曾吃過這麼多苦頭?”說起兒子受的苦,和順長公主心痛不已,低下頭抹起眼淚。
太后也眼眶泛紅,連忙又將顧裡摟進懷裡好一通傷心。
哭過了,太后還是不大放心,便道:“阿里,你把衣裳脫了,給外祖母看看你的傷。”
顧裡一臉爲難。“外祖母,這個不好吧?”
“你這孩子!在你外祖母跟前,有什麼不好的?”和順長公主不以爲意的訓斥道。
後頭的張瑩早羞得滿臉通紅:“夫人,我還有一篇經沒抄完,就先退下了。”
太后才發現這裡還有個沒嫁人的姑娘家在,趕緊點頭:“也好,你先下去吧!回頭再來和我們一起用午膳。”
“是。”張瑩乖巧應了,施施然退下。
她的步子邁得極小,行走之間,風姿綽約。那合身的衣裳勾勒出她修長窈窕的身段,身側配的一條五彩絲絛隨着她的走動翩翩起舞,格外好看。顧裡一個眼神掃過,便幾乎要看呆了。
和順長公主察覺到兒子的視線,連忙拉他一把:“阿里,現在這裡沒有外人了,你快把衣裳脫了給你外祖母看看。”
顧裡這纔不情不願的脫了上衣,將後背露給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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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距離他受刑還不滿半月,他後背上依然殘留着幾道淺淺的鞭痕。和順長公主雖然已經見過許多遍,但現在見到還是忍不住眼淚直往外冒。倒是太后仔細看過了,點頭道:“還好,傷口不是很深,這行刑的人下手很剋制。再上點藥,好生養幾天就好了。”
“母后,您這說的是什麼話?咱們家好好的孩子,難道就該無緣無故遭受這樣的災禍嗎?”和順長公主一聽不高興了。
太后也沉下臉。“什麼叫無緣無故?這其中的緣故,他不是自己都承認了嗎?你應該多謝那日帶去別苑的太醫都不是庸才,不然現在纔不好收場呢!”
“不過是個庶民,死了也就死了,難不成他還想讓阿里給他賠命不成?”和順長公主芒不在乎的道。
太后眼神一冷。“什麼叫庶民?以前他們是庶民,可是現在好歹也是皇帝親賜的官,那就是官身,早不是庶民了!他殺了官身,難道不該賠命嗎?”
“那叫什麼官身?草包一個,還不是趁着麗妃的勢爬上來的?”和順長公主還是很不甘願。
太后無力瞪他。“你們既然知道他是個草包,那爲何還要和個草包作對?你們好歹也是皇族血脈,單是身份都高出他們多少層去,這是吃了豬油糊了心,怎麼想到和這幾個草包折騰來折騰去的?你們要折騰也就罷了,居然還沒折騰過他們!這事,便是我都羞於啓齒,你怎麼還好意思來我跟前告狀!”
和順長公主被說得低下頭。“兒臣也沒想到,皇上居然這麼寵愛他們家……”
“皇上寵愛他們家難道是最近一時的事?這都一年多了,這裡裡外外再瞧不上他們,又有誰主動和他們幹過了?還不就是懶得如此!也就你們傻,竟然自甘墮落和這樣的人鬥。現在輸了丟人,要是你們贏了,哀家也一樣覺得丟人!”太后沒好氣的低喝。
和順長公主羞愧不已,低下頭說不出話了。顧裡見狀,連忙拉着太后的衣袖道:“外祖母,您別這樣說母親,她也只是因爲不忿,其實也並沒有做錯什麼。一切都是孫兒的錯。孫兒一時頭腦發熱,竟然想要趁亂射殺了李天賞爲母親報仇。卻沒想到,皇帝舅舅居然偏寵李家人到了那個地步。原本我還以爲,憑着母親的身份,還有皇帝舅舅和我們的關係,他好歹也會偏袒我們一些的呢!卻沒想到……哎,要是當時外祖母您在就好了,有您幫忙把關,我和母親肯定就不會做出這麼傻乎乎的事情來。”
她這番話說得比和順長公主高明多了。一樣是告狀,卻告得格外技巧,先乖巧的認錯,再慢慢挑明瞭和順長公主嫡出的身份,哭訴堂堂先帝的嫡親血脈遭受這般待遇。太后不在洛陽,連帶他們母子也不受待見,皇帝這舅舅做得一點都不稱職。
這兩件事原本都是太后的心病,現在聽他提起,太后自然面色又陰沉了兩分。
“你們的確是傻,但皇帝也是太偏心了!”最後,太后氣呼呼的道。
和順長公主聽了,立馬到撲到她懷裡痛哭起來。
太后抱着女兒也掉了幾滴眼淚,好容易平息下心境,便一手拉着女兒,一手拉着外孫,語重心長的道:“過去的事情,你們就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好了。現在哀家回來了,自然沒有人再敢動你們半分。”
“可是母后,難道那件事就那麼過去了嗎?兒臣受過的委屈,阿里的鞭傷……”
“哀家沒說不幫你們報仇!”太后冷冷打斷一臉急切的和順長公主,“對付這家人並非什麼難事,但現在難就難在皇帝依然寵着麗妃!只要麗妃在皇帝心裡的位置不倒,你們是怎麼動她家人都不行的。除非……”
“除非什麼?”和順長公主趕緊又問。
太后不滿低喝:“你這急躁的性子什麼時候才能改改?哀家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要是能改了,也不至於吃這麼多悶虧了!”
“母后,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現在不是已經在慢慢改了嗎,您趕緊說,除非什麼?”和順長公主急急問道。
太后滿心無奈,卻也狠不下心教訓女兒,便慢條斯理的道:“除非,讓他們自己犯錯!”
“自己犯錯?”和順長公主驚呼。
太后頷首。“如果是他們自己犯的錯,皇帝便是想包庇他們都無法包庇了。而且這一家子這麼蠢,想引誘他們犯錯還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對呀!”和順長公主恍然大悟,“還是母后高明!兒臣怎麼就沒想到呢?”
“不是哀家高明,是你的目光太短淺,根本就沒有動腦子去好好想想!”太后沒好氣的罵道。
“是是是,母后教訓的是,兒臣知道了,兒臣以後一定改。”既然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和順長公主心情大好。反正以前她也沒少被太后這麼罵過,她早習慣了,便一如既往的傻笑含混過關。
“你呀!”太后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個女兒是什麼性子?見狀,也只能無奈長嘆口氣。
和順長公主現在心情極好。見到了久別的母后,又從她身上得到了解決辦法,立馬將煩惱拋到腦後,順勢依偎在太后身邊,嘴裡不停的說着甜言蜜語哄她開心。
顧裡是不是的也插上兩句,母子二人將太后哄得眉開眼笑。
看看時候差不多了,顧裡忍不住又問道:“外祖母,剛纔那個姑娘,是不是就是您在鄂州認的乾女兒?人倒是生得好生標緻呢!您這次帶她回來是不是來找婆家的?”
“是啊!”太后點頭道,“那也是個苦孩子,心地卻是十分純良。這些日子她陪在哀家身邊,哀家的心境都好了不少。哀家答應了她,一定要找個好人家將她嫁了,讓她過幾天好日子。”
“那不知外祖母想給她尋個什麼樣的人家?”顧裡連忙又問。
和順長公主聞言,趕緊瞪了兒子一眼。顧裡卻依然笑眯眯的看着太后。太后閉着眼,似乎是在追憶從前。“她孃家不可靠,哀家也沒打算給她找什麼世家大族。只要是個殷實人家,家裡人口少些,沒那麼多妯娌兄弟的,丈夫肯上進有出息,那就夠了!”宏丸亞才。
“那,不知外祖母覺得孫兒如何?”
“不行!”他話音剛落,太后和和順長公主異口同聲的否決。
顧裡一愣,和順長公主一把揪上兒子的耳朵:“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雖說她祖上也有皇族血脈,但和你比還是差遠了!再加上她孃家那個糟污樣,要是知道攀上咱們府上,誰知道她那不要臉的爹孃會幹出什麼事來?更別說以你的身份,這也門不當戶不對啊!你放心,以後娘一定會給你找一個知書達理、賢惠知禮的媳婦,保證比她好看一百倍,行不行?”
太后雖然不同意張瑩做自己外孫媳婦,但對女兒的說辭也不大認同。只是纔剛教訓過女兒一頓,要是現在再教訓,以女兒的暴脾氣,她只怕就要氣走了。尤其事關兒女親事……女兒都已經是嫁出去的人了,她也不方便指手畫腳。因而,她只是搖頭地嘆了口氣。
顧裡聽得和順長公主這麼說,卻依然嬉皮笑臉的:“我也沒說要娶她爲妻啊!不過以她的身份,給我做個貴妾還是可以的吧?外祖母不也說了嗎,她年紀雖小,卻十分的懂事聽話,最會寬解人心。要是以後哪天我在外頭受氣了心情不好,回家讓她寬解寬解,不是正好?”
“要是做妾的話,那倒是可以考慮。”和順長公主想想,終於點頭了。
太后卻沉下臉。“不行!她好歹也是皇族血脈,怎麼能做妾?她的婚事,我已經想得差不多了,你們就別瞎操心了。”
顧裡失望的垂下肩膀。和順長公主聞言,卻暗暗舒了口氣。
這祖孫三代在這邊說得熱火朝天,卻不知道就在後方僅僅一道屏風之隔的地方,已經有人將他們的話悉數收入耳中。
果然,她就說了,太后再心疼她,也心疼得有限。要是她的親生兒孫不在跟前還好,現在人在跟前了,她就才成了一棵草,可以隨意任人踐踏。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要給她找個好人家,結果呢?顧裡纔開口,她就趕緊拒絕了!她還瞧不上那個二世祖呢!吊兒郎當的,這個年紀了還一事無成不說,就連弄死個庶民都以失敗告終,這心機手段也太差了點。她要是真嫁了,那還不操心死?
只是,她還沒開始挑人,就已經被人給挑了個遍,而且還說什麼……做妾?呵呵,他們想得美!
捏着拳頭,張瑩慢慢往回走,丫頭念兒趕緊迎上來:“小姐,怎麼樣?太后沒再生氣了吧?”
“人家親人相聚,就算生氣也是有限。和順長公主全了兩句,夫人也就氣消了,根本不用我出面。”張瑩冷聲道。
“我就說嘛!”念兒連忙點頭,“畢竟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太后娘娘怎麼可能生她的氣?她剛纔聲音那麼大,肯定也只是故意嚇嚇她的。這不,真麼快就好了!”
“是啊,人家怎麼說都是親生的,哪裡用我這個外人去勸?”張瑩冷冷一笑,慢慢走進臥房。
念兒聽着這話,似乎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是想了想,始終沒有想通,便乾脆低下頭,跟着她進去了。
進到屋子裡,她便看到張瑩已經坐在案前又開始執筆超淨。念兒連忙鬆了口氣:看來剛纔是自己多慮了,小姐還是很正常的!
自從那天和那位張瑩小姐打過交道後,裴映雪心裡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幾次夜裡睡覺,她都從噩夢中驚醒。可是一覺醒來,她卻將夢境忘得乾乾淨淨,只餘下無盡的寒意將她牢牢包圍。
皇帝也察覺到她有些不對勁。而且,每次他來椒房殿,裴映雪總是偷偷看他!
一開始他還暗自得意來着。只是被看多了,他便發現——這個女人的眼神不對!那不是一個女人看男人的眼神,而是一個正常人看怪物的眼神!
察覺到這一點,皇帝陛下滿腔的期待和興奮悉數化作泡影。只是也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麼的,即便是被她這麼看着,他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腳,一有空就往椒房殿跑。就算不和她說話,看看她教女兒描紅,亦或是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吃頓飯,他也覺得心情舒暢。
這一日,他又厚着臉皮在椒房殿蹭糕點吃,裴映雪便又悄悄朝他這邊送來偷窺的目光。
皇帝陛下終於受不了了!
將嘴裡的糕點嚥下,他一本正經的問道:“朕最近姿容是更勝從前嗎?爲何皇后最近怎麼看都看不夠?”
噗……
“咳咳咳!”裴映雪被喉嚨裡的茶水給嗆到了。
好容易順了氣,她擦擦眼角的淚花,好無語的看着這位越發自戀的皇帝陛下。
皇帝卻還定定看着她:“皇后這是做壞事被朕活捉了,所以無地自容了麼?”
沒有的事!
裴映雪嘴角抽抽:“臣妾自認問心無愧,不知皇上這話從何說起?”
皇帝便回答:“難道皇后最近沒有數次偷看朕?”
好吧,有。
裴映雪無奈低頭:“臣妾知錯了,臣妾以後都不看了。”
也不是那個意思!皇帝陛下心裡好抓狂,但也不好意思說什麼‘你繼續偷看吧偷看吧朕無所謂’,便沉這個臉,繼續做一本正經狀:“朕只是想知道,皇后這是何故?你以前並未這樣過,只是自從太后回宮後,你便有些惴惴難安。”
這個還用說嗎?太后回來了,她每天一大早就要過去請安。太后看她不爽,總會當着后妃的面給她一些排頭吃。雖然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但積少成多,還是讓人心裡很不爽!再加上那個張瑩……每次她在太后跟前立規矩,這個人都會在一旁幸災樂禍。好幾次,她還發現那個丫頭以一種格外詭異的目光在她身上來回掃視,看得她心裡直發毛。甚至,她隱約覺得這目光和自己噩夢裡遇到的一些十分的相似。
再加上他還經常往她這裡跑,害得他不得不分出幾分精力應付。三管齊下,她能安得下來嗎?
裴映雪撇撇脣:“太后回宮,比以往更加安靜簡樸,臣妾不知該如何伺候纔好,所以心中格外惶恐。而且太后今日和臣妾商議,要請洛陽城內尚未婚配的適齡男女進宮來辦一個賞花宴,臣妾正在頭疼賞花宴的人選名單。”
“太后要給張小姐選婿了?”皇帝眉梢一挑。
裴映雪點頭。
這也是她十分奇怪的一個地方。那天她確定自己的眼睛沒有看錯,張瑩對皇帝的確存着幾分情意。可是一晃差不多一個月過去了,這丫頭卻半點表示都沒有,每天依然陪在太后身邊,和她一起禮佛、招待進宮拜見的命婦,安安靜靜的,跟個太后的影子一般,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舉動。
按照道理來說,她要是看上皇帝了的話,總得有點表示吧?但她偏偏就按兵不動了一個月!
這麼說來,要麼就是自己看錯了。要麼,就是那個丫頭特別能忍!
前者,裴映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會看錯。而且看錯一次有可能,但接二連三的看出那個丫頭和她對外表現出來的貞靜柔順的形象截然不同的性子,那就不是看錯了。
所以,就只有後者是正確答案。
想到這裡,她心口又一陣揪緊。能忍的人,一旦爆發起來也格外的恐怖。而且以那個丫頭這些年的經歷來看,她的心思之深沉,只怕連自己都探不到底。那麼,她到底想幹什麼?她叫人盯着她一個月了,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皇帝一樣很想知道。現在知道這件事,他便道:“既然太后吩咐了,你就將洛陽城裡適齡的青年才俊都請進來吧!橫豎御花園地方大,裝多少個人都不成問題。多幾個人選,也好供人挑選。難得太后這麼好興致,就讓她好好挑挑好了。你只要能把這件事做好,也就是伺候好母后了。”
這個主意倒是不錯。裴映雪連忙點頭:“多謝皇上指點,臣妾明白了!”
“對了。”想一想,皇帝又道,“到時候宴席上你多叫幾個人看着她一些,看看她都經過了哪些地方,對哪些人多留意了幾分。”
“是,臣妾知道了。只是臣妾不明白,皇上要知道這個做什麼?”
“她既然是朕的義妹,那義妹的夫婿人選,朕自然也要多幫她參詳參詳。不然要是人選得不好,到時候母后又要怪朕不把這個妹妹放在心上了。”皇帝隨口就扯了個理由。
這種鬼話,裴映雪不信,卻也懶得和他計較,便點頭應了聲是。
這一個月的時間下來,着急的不止是裴映雪和皇帝,流朱宮內的麗妃一樣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一個月了,這一個月的時間裡皇上雖然來了兩三次,也都過夜了,但次數卻比過去少太多了!反而是皇后那邊,他幾乎是大半個月都逗留在椒房殿。而且現在,皇上也就只是單純的過夜,幾乎都不和她說什麼話了。她做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皇帝陛下也不過淺嘗幾口就放下筷子。
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着她就要失寵了!這叫她心裡如何能不着急?她想努力挽回皇帝的心,但苦苦掙扎了這麼長時間也沒有法子。想從太后處下手,太后一直對她們這些嬪妃視而不見,也就和皇后還能說上幾句話。至於太后身邊那位張小姐,她每次看到自己倒是和氣得很。但在長樂宮內,她不能隨意走動,張小姐也不能,兩個人只能隔空相望,這有什麼用?
“娘娘是覺得悶了嗎?不然的話,去御花園走走好了。最近御花園開了不少花,聽說很難過段時間還要舉辦賞花宴呢!”青楊見狀便勸道。這些日子,麗妃的表現還算可以,沒有再發蠢,只是一心一意的討好皇帝,這讓她十分欣慰,因而對麗妃的態度也溫和了不少。
只是麗妃心裡早對她有了疙瘩,聽到這話只是不冷不熱的應了聲:“既然這樣,那就去吧!”
卻不曾想,她會在御花園裡遇到自己盼望了許久的人。
“麗妃娘娘!”張瑩正提着一籃花從遠處走過來。見到麗妃一行人,趕緊屈身行禮。
見到她,麗妃也是激動不已,趕緊上前一步:“張小姐怎麼到御花園來了?本宮都不知道。”
“太后在午休,我閒着沒事,便想着來御花園摘點花,回去做幾瓶香露。太后娘娘十分喜歡我做的這個,晚上沐浴的時候把香露滴在水裡,既滋潤肌膚又提神醒腦。沐浴過後,和衣躺在牀上,一會就能睡着,而且一覺到天亮。”張瑩輕聲細語的道。
“真有這麼好的東西?”麗妃眼睛一亮,一臉好奇。
張瑩含笑點頭。“麗妃娘娘要是喜歡,等小女做出幾瓶來,也給您送去。您要是喜歡的話,以後小女再給您做。”
“這個怎麼好意思?張小姐你現在可是太后義女,皇上的義妹,身份比本宮還要高貴得多。本宮怎好讓你給做東西?”麗妃連忙搖頭,雙眼卻閃閃發亮。
張瑩見了,眼中迅速劃過一抹鄙夷。她拿起一支還沾着露水的花兒遞到麗妃手裡:“小女不過是個臣子之女,有幸得太后青眼,卻也從不敢忘卻身份。麗妃娘娘就是娘娘,小女羨慕得緊。娘娘您聞聞,這朵花的味道怎麼樣?”
麗妃微微一愣,然後才湊上去聞了聞。“嗯,清新淡雅,很不錯。”
“那小女就用這個給您做花露好了!”張瑩忙道,順手將花兒一推,“至於這朵花,娘娘您就拿着玩兒吧!小女告退。”
說罷,盈盈一個福身,轉身施施然裡去。
麗妃目送她的身影離去,慢慢低下頭,看看緊握的拳頭,耳邊又回想起這個少女剛剛低聲囑咐她的話——“關起門來,一個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