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楊眼見實在不行,便趕緊將事情報給皇帝。皇帝聽說了。趕緊便趕往流朱宮。在流朱宮逗留片刻後,他便又出了流朱宮,匆忙往椒房殿而去。
裴映雪現在的日子過得很平靜。
每天早上起來和女兒一起用了早膳,便開始處理宮內事宜。然後便是用午膳,歇午覺,下午有事再稍稍忙一忙,沒事就看看書、做做繡活,然後女兒下學回來,母女倆又一起用晚膳。
不用去太后那裡遭冷眼,也不用和後宮裡那些女人虛與委蛇,更不用擔心皇帝陛下又什麼時候突發奇想跑來偷聽她和人說話,這日子簡直太美好了!
所以當皇帝這次過來的時候,她正坐在窗前,一邊哼着歌兒一邊繡着荷包,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過當看到出現在面前的皇帝時,她立馬將笑臉一收。畢恭畢敬的上前行禮。
皇帝冷冷看着她:“麗妃這樣,是你乾的嗎?”
“是啊!”裴映雪點點頭,“皇上您那天不也指責她的舉動太過激了嗎?她都能在張瑩的慫恿下當衆指責我和忻州王有染,如果這次讓她得逞了,她這顆心還不越蕩越高?所以我必須給她一點教訓,讓她知道這種信口胡諏的事情不是她想做就能做的!臣妾這也是爲了皇上您好啊,您最喜歡的不就是麗妃的質樸善良嗎?我已經竭盡全力幫您給她留住這份特質了。”
“你所謂的幫助朕,就是把她給嚇得丟了半條命?現在她天天做噩夢,只要一閉上眼就看到黑白無常來找她索命!”
“呀,原來她對鬼神之說信奉得這麼深?我還以爲她是最近纔開始信的呢!”裴映雪吐吐舌頭。
分明就是在幸災樂禍,而且絲毫不知悔改!
皇帝臉一沉。“再這樣下去。她剩下半條命都要沒了,你就沒有任何打算?”
“這件事,本來簡單得很。皇上您要是想治好她,只消您親自出馬就行了,哪裡還需要我採取行動?”裴映雪聳肩,“而且您別忘了,臣妾現在正在禁足呢!整整三個月的時間,都不能出椒房殿半步。既然如此,我就算有法子也使不出來啊!”
說着,她又衝他微微一笑:“皇上您如果真關心麗妃的話,怎麼不去找張瑩?她機靈多智,肯定有辦法的。”
“你還好意思說!”皇帝聞言怒喝,“你別忘了你都幹了些什麼!”
裴映雪肩膀一抖,趕緊低下頭:“那天是忻州王自己非要和我說話,太后也一個勁的推波助瀾。還拿孝道壓我。我也沒辦法,所以才……”
“你沒辦法?上次是誰把太后的親信都給弄死了大半?又是誰離間了太后和她剩餘親信的心、還讓太后吐出一口血來?還有誰,三言兩語的就把忻州王給收服了,現在他在宮外上躥下跳爲你奔走好不快活!你說張瑩機靈多智,難道你就差了?你別忘了,你乃帝師之後,裴太傅一手帶大的親孫女!”
“其實爺爺的大半心思都放在教養大哥身上,我只是養在身邊湊趣的。”裴映雪小聲道。
“你還狡辯!你倒是回去問問你家那些姐妹,她們想被養在裴太傅身邊湊趣還沒那個資格呢!裴太傅既然選中了你,那就說明你身上一定有令他愉悅的特質。至少,你的腦子就不會差!”
靠,她退讓兩步,他還開始得寸進尺了!
裴映雪懶得和他廢話了:“皇上您這是來找臣妾問罪的?那天臣妾就已經向您認過錯了。皇上您也給了我禁足三個月的處罰。既然都已經過去的事了,您爲什麼還要糾纏不休?至於麗妃的病……那也是她心裡有鬼。如果她問心無愧,又怎麼會一直被我營造的夢境糾纏到現在?如果皇上您有空的話,不如再問問她是不是還幹過什麼別的虧心事,我總覺得單憑今天這一件不至於把她嚇成這樣——”
“夠了!”
皇帝氣得額頭上青筋暴出,忍無可忍一聲高喝。
裴映雪立馬住嘴。皇帝冷冷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怎麼都不會去幫麗妃一把,對嗎、”
“對!”裴映雪點頭。
“好,朕知道了!”皇帝頷首。立馬轉身離去。
“娘娘,皇上又往流朱宮去了!”皇帝走後沒過多久,素問就來報告。
“去就去唄,他現在不去那個地方守着她,那纔對不起他這兩年對麗妃的寵愛呢!”裴映雪道,繼續拿起手邊的香囊繡了起來。
“可是……奴婢剛纔叫人去看的時候,發現張小姐也提着東西往那邊去了。”
“哦?”裴映雪立馬挑起眉毛。
素問連忙點頭。“真的!奴婢一直叫人盯着呢,不出意外的話,現在她人肯定都已經到流朱宮門口了。”
“好事啊!”裴映雪立馬拍掌大笑,“才短短兩天時間,她就已經按捺不住了,主動往皇上身邊靠過去了呢!這是不是說明,我和皇帝的一月之期真的能夠實現?”
“娘娘……”
裴映雪想了又想,又點點頭:“這是好事啊!看來,我得抓緊時間,趕緊把香囊也給做好才行。距離一個月已經沒幾天了呢!”
流朱宮內
麗妃靠在皇帝懷裡,枯瘦得已經皮包骨頭的雙手死死抱着他的胳膊,眼淚流個不停:“皇上,您一定要救救臣妾,臣妾再也受不了了!臣妾想睡覺,臣妾好累啊!您幫幫臣妾好不好?再這樣下去臣妾一定會死的!”
“朕知道,朕現在不就在你身邊嗎?”皇帝柔聲說着,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朕乃真龍天子,任何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現在有朕陪着你,那些妖魔鬼怪也不會來找你的,你就安心閉上眼睡覺吧!”
“可是,皇后娘娘……”麗妃還有些心有餘悸。
“你不用管她!”皇帝立馬臉色一沉,冷聲喝道。
麗妃一個激靈,心底卻稍稍踏實了一點。
她連忙閉上眼,溫順的依偎在皇帝懷裡,果然沒有再看到黑白無常踏着陰雲而來。
她也是真的累了。小半個月沒有好好睡覺,現在放下心來,她才閉上眼就沉沉睡了過去。
皇帝見狀才鬆了口氣,連忙招呼青楊過來將人放到牀上躺好。
此時,外頭就來報,道是張瑩來了。
“張小姐說,她得知麗妃娘娘病了,她也沒有別的表示,只能做了一瓶安神的花露送過來,希望能幫助麗妃娘娘一點。她也知道麗妃娘娘正在禁足中,她不敢奢求進來探望,只是她們好歹姐妹一場,這瓶花露她不親自送來總覺得不夠誠心。”
聽了小宮女的話,皇帝眉頭微皺。思慮一會,他才道:“既然人都來了,那就讓她進來看看麗妃吧!也不辜負了她對麗妃的這份真心。”
小宮女連忙答應着去了。
很快張瑩走了進來,她的目光第一時間就鎖定了皇帝。但馬上,她就轉向牀上的麗妃,滿面焦慮的盯着麗妃看了又看,才垂下眼簾來向皇帝行禮。
皇帝頷首:“她好不容易纔睡着,就不要吵醒她了,讓她好生睡一覺吧!”
“是,一切都聽皇上的。”張瑩低聲應着,臉頰上隱約可見一抹紅暈。
皇帝淡淡掃了她一眼,便扭過身去。“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你隨朕出去吧!朕正好有幾句話要問你。”
“嗯。”張瑩心裡一陣亂跳,趕緊握緊拳頭,繼續邁着輕盈的步伐跟在皇帝身後。
兩人到了外間,二人落座後,皇帝捧着茶杯喝了一口,才慢悠悠的道:“前天朕在宣室飲酒,你來給朕送菜,那壺烈酒很不錯,朕很喜歡。”
“皇上要是喜歡,那小女下次再給您做。”張瑩便道。
皇帝頷首。“不過那酒太烈了,比朕這輩子喝過的最烈的酒還要烈得多。喝到最後,朕腦子都蒙了,聽王全說朕還發酒瘋了?當時沒嚇到你吧?”
“沒有啊!”張瑩趕緊搖頭。土農帥弟。
“那朕有沒有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哦,那就好。”皇帝輕舒口氣,“當時朕喝多了,許多話都沒過腦子,很多都是胡編亂造的。你要是聽到什麼驚世駭俗的也不要往心裡去,聽過就忘了吧!”
“皇上您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張瑩堅持道。
皇帝頷首。“朕知道了。對了,朕一直聽太后誇你聰明,那麼對麗妃做噩夢這件事,你可有應對之法?”
她有啊!可是,她爲什麼要幫這個麗妃?現在麗妃的用處都已經差不多被她榨乾了,她不覺得自己還需要對她付出多少。
所以她想了想,輕輕搖頭:“既然宮裡最厲害的太醫都束手無策,小女一個沒讀過幾本書的弱女子又能想出什麼法子來?”
“是麼?”皇帝聞言輕嘆一聲,“麗妃跟了朕兩年。雖然她性子愚笨,至今都喜歡自作聰明,但唯有一顆真心從未變過。朕原本想着,這輩子無論如何一定要善待她,也讓她的家人高枕無憂。可是現在看來,朕竟是要食言了!”
張瑩臉色微變。“皇上您很喜歡麗妃娘娘?”
“當然是喜歡的。這兩年的時間裡她爲朕付出了許多,光是這份恩情,朕就必須一輩子都對她好。”皇帝道。
原來只是恩情麼?
張瑩又目光一閃。如果只是恩情的話,那就好辦了。
“其實,小女這些天也打聽了一些關於麗妃姐姐生病的內幕,她似乎是被嚇壞的?小女以前也看過幾本書,一本書上講過對於這樣的毛病的治法。只是那都是一些民間偏方,也不知道對麗妃姐姐管不管用。”
“只要能治好她,管它什麼偏方不偏方!”皇帝早急得不行,現在一聽說她有法子,立馬便道。
張瑩見狀,趕緊低頭:“既然如此,那小女就斗膽給麗妃姐姐一試好了。”
“好!”皇帝立馬點頭,“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朕相信你!”
聽到這話,張瑩低垂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
而皇帝,他卻是眼神一暗,一絲悲傷混雜着失望從他眼底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