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緻的紫砂茶壺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嫋嫋的煙氣從壺嘴溢出,不大的空間裡頓時茶香縈繞。身着旗袍精於茶道的侍者跪坐在軟榻上,熟練地擺弄着精緻的茶具, 謙恭地爲在座的每一位客人斟上茶水。
素手執杯, 原傲蕾眯着眼吸了口氣, 頓時, 清香自鼻間蔓延開, 延展到全身,是一種別樣的沁人心脾。輕抿一口,首先是微苦微澀的口感, 嚥下後,卻是脣齒留香, 讓人回味不已, 還未來得及感嘆, 對面打量她已久的人便開口讚道:
“好茶,今兒是託了原小姐和宗政先生的福, 蔣某才得以嚐到這特供的茶水!”說罷,卻是別有深意地繼續看着原傲蕾,眼裡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擡眸,原傲蕾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對面的人,還有那道自她進門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若有所思的眼光, 被她刻意忽視了過去, 的確, 當她見到蔣景祁的時候, 心下是震驚的, 突然腦海裡像電影回放一樣把她帶回了被劫持的那天,雖然沒有證據, 可是她就是感覺,那天的事情一定和眼前的人有關係,還有讓她更擔心的另外一件事,便是李蘊。
“蔣老闆客氣了,”宗政璞雖然察覺到身邊兩人的暗潮洶涌,但依舊不動聲色地帶動氣氛,蔣景祁一直是國外那邊和他接頭的代表人,如果原傲蕾和她也是舊識,那他可不可以竊喜他真的撿到寶了?
“這位就是你之前和我介紹的原小姐,也是DMK10%的持股人?”蔣景祁再次詢問確定,同時在心裡暗暗掂量,原來蘊蘊的身邊還有這樣一位人物,他的“小姨子”居然也是個人物,哈哈,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
“不錯,DMK現在和原氏正式確立了合作關係,蔣老闆現在怕是可以更加放心和我們合作了吧,有了原家的保駕護航,我們是不是可以把出貨量再籤的大一點呢?”宗政璞勾起嘴角,提議道。
“那自然是好說,我今天來,也正是得到上面的授意,和DMK簽訂一份新的合同。”說話間,從包裡拿出兩份合同遞到宗政璞原傲蕾的面前,“上面比我消息靈通,早已知道原家和DMK合作的消息,這不,連合同都準備好了。”
細細斟酌着面前的白紙黑字,原傲蕾皺着眉,只聽見宗政璞語帶喜意地問道,“分成提高了這麼多?”
“自然,DMK的口碑很好,上面很放心。”蔣景祁頷首,“現在的意思,便是希望可以擴大我們的合作,據我瞭解,宗政家內部投資出了些問題,急需資金,還有原小姐,爲入駐原氏怕也是費盡心思吧。”
衆所周知的事情,原傲蕾擡頭,示意蔣景祁繼續往下說。
“簽了這份合同,很多事情自然都可以迎刃而解,商人逐利,我們都只是想要追求共贏罷了。”蔣景祁笑的真摯。
“讓原氏幫你們洗錢?抱歉,這個我做不了主。”原傲蕾放下合同,冷冷地看着蔣景祁,她就知道這個人不安好心。
“原小姐不要激動,不瞞你說,我的廣告設計公司爲什麼能在衆多小公司裡脫穎而出一直到現在走上正軌,和洗錢是分不開的,就是因爲咱們都是自己人,所以我才說的這麼直白,宗政先生,您的意思呢?”
一家人?宗政璞挑眉,他一直知道蔣景祁是個蕾絲,她和原傲蕾是一家人?那豈不是意味着……“蔣老闆,這件事情還請容我和原小姐仔細斟酌之後再給你答覆,請代我向TM高層致謝,感謝他們的厚愛與信任。”
他當然知道爲TM公司洗錢可以帶來多少利益,宗政家□□出生,DMK本來就是一個洗錢工具,可是這幾年來宗政家在□□上的勢力逐漸在被另一股勢力取代瓦解,內憂外患不斷,DMK其實只是表面風光,暗地裡的虧空卻是急需資金填補的,可是他也明白,這次TM高層看中的顯然是原家的勢力和財力,而他,只不過是沾光罷了,所以接下來要做的,就是說服原傲蕾。
“好,”蔣景祁起身,“三天之後你們再給我答覆,”俯下身,拍了拍原傲蕾的手,“記得幫我問候你姐姐。”
看着蔣景祁瀟灑離去的背影,原傲蕾另一隻放在桌子下的拳頭握緊,看來,她有必要和李蘊聯繫一下了,將這樣一個□□放在身邊,着實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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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脫要回去好好想一想,原傲蕾坐上了陳叔的車,給蘇筱舞發短信。
靠在車窗上,原傲蕾揉了揉太陽穴,光是一個毒品就已經會讓原氏備受威脅,要是再來一個洗錢,原氏會不會就此毀在她的手上?
手機震動,是蘇筱舞的回信:來我家詳談。
“陳叔,去蘇家。”原傲蕾揚聲,手放在包上,而那份合同,就靜靜地躺在裡面。
“這位是……”原傲蕾走進蘇家客廳,便看到一位有些面熟的中年美婦,不解地看向蘇筱舞,示意她介紹。
“這是我姑姑,是我表妹白紫蘇的媽媽,你也叫姑姑便好。”
“姑姑,”原傲蕾笑的乖巧,問候着。
“這就是原家小姐了吧,之前遠遠地見過幾次,近看來更漂亮。”蘇夢嵐眼裡閃過一絲驚豔,腦中自然把眼前的人兒和她的兒子放在一起,唔,挺登對的。
“姑姑,”蘇筱舞嬌嗔道,“我們蕾蕾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你別現在看到一個女孩就想介紹給表哥。”
“呵呵,你個鬼精靈,”蘇夢嵐笑罵着,早知道把蘇蘇帶過來了,之前他們把女兒保護的太好,以至於從來都沒有涉足過這個圈子,孩子大了,有些事情早晚要面對的,若是女兒可以和眼前的人交好,倒也可以寬慰原傲蕾不能成爲她兒媳婦的遺憾,難得有一個閤眼緣的女孩子,可惜了。
“姑姑你不是要回家了嘛,別讓姑父表哥等急了。”歪着腦袋,蘇筱舞開始趕人。
直到蘇夢嵐的背影消失在門後,蘇筱舞臉上的嬌蠻任性這才收拾的乾乾淨淨,拉着原傲蕾走進她的房間,正色道,“今天又有什麼消息?”
對蘇筱舞的突然變臉,原傲蕾已經習以爲常,點了點頭,從包裡拿出那份合同,遞上前去。
一目十行地瀏覽着攤在腿上的白紙黑字,蘇筱舞眉頭緊皺,片刻,擡頭問道,“他這是要利用原氏洗錢?”
“恩,三天之後給答覆,我回去還要和爺爺商量一下。”
摸着下巴,蘇筱舞陷入了沉思,越是查的深,越是揪出太多的內幕和隱情,當越來越多位高權重的人出現在視野裡,她也是步步受阻,暗中總有人給她使絆子甚至誤導她,可是以她的性子,越是艱難,就越是要查清楚,這是她的任務,更是她的使命。
“如果你要問我的意思,我贊成你接受。”雖有些掙扎,但蘇筱舞最終還是開口,她也知道一旦簽了合同,未來原傲蕾亦或是原家會進入一個怎樣的萬劫不復境地,可是,這是難得的機會,一個可以安插他們的人手進入TM集團,將其一網打盡的絕好機會。
從蘇家離開,原傲蕾坐上車,腦海裡還回放着剛剛蘇筱舞的話,她也沒有錯過蘇筱舞眼底的欲言又止,那個眼神是要說明什麼呢?原傲蕾苦笑搖頭,即使不說她也知道,只是心下無奈,她不能怪筱舞,處在這個圈子裡,每個人都是各司其主,用原家來冒險,也是不得已爲之,到底應該怎麼做,她也迷惑了,如果到這裡就放棄,那她之前的努力,豈不是全都要白費,放出去的線不可能收回來,但這次是要把所有的身家都拴在這魚竿上,一步錯便是步步錯,不成功原家便會滿盤皆輸,從此翻不了身。
回到原宅,原傲蕾徑直往書房走去,原老爺子戴着老花鏡正看着古書,看着原傲蕾面色凝重地走進來,摘下眼鏡,問道,“怎麼了?”
“爺爺,”原傲蕾拿出合同擺在原老爺子面前,“這是一份我還沒有籤的合同書,想和爺爺您商量一下。”
重新戴上眼鏡,原老爺子細細看了起來,半晌,嘆了口氣,出聲問道,“筱舞怎麼說?”
咬了咬下脣,原傲蕾回道,“籤。”
原老爺子靠在椅背上,眼神平靜無波,“我想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簽下之後,原氏要擔怎樣的風險了吧?”
“知道。”
“我想聽聽你的意思。”原老爺子坐直了身子,看到孫女閃爍不定的眼光,他知道她心中定有自己的思量。
“在路上我把這件事情仔細想了下,若是我簽下這份合同,短期看來,於我,於原氏的確有益。首先,當合同成立之後,便會有一大筆資金過來,我看過原氏還有DMK的資產明細表,若是一大筆錢直接投進去,勢必會引起股東的質疑,那麼唯一的辦法,便是分散開來,用這筆錢的大部分投資,另開公司,當然,這會成爲我進入原氏的另一個重要砝碼,這就是我說的好處;但是長遠看來,洗錢,參與毒品交易,一旦東窗事發,原氏必將脫不了干係。”
“分析的很好,那要是不籤呢?”原老爺子點了點頭,很是贊同原傲蕾的說法。
“不籤的話,我們之前放出去的線,收不回來,然後原氏爲宗政璞提供的便利便是隱患,同時與TM的合作也會終止於此,又因爲我有DMK10%的股份,等到事發,原氏依然逃不了干係。”果然是樹大招風麼,原氏這是在劫難逃還是怎麼的。
滿眼讚賞之色,看着侃侃而談的孫女,一陣感嘆,好似曾經那個懵懂青澀的孩子一夜之間長大,聰慧之下,又多了幾分成熟睿智,他沒有看錯人,這也是上天垂簾,在原家危難之時,將這樣一個剔透的孩子送到他的身邊。
“所以蕾蕾的意思,是籤?”
“對,”原傲蕾眼裡突然閃過一抹興奮的光芒,或許在她的內心深處,駐紮這一個愛冒險的人兒吧,但是在籤之前,有些事情,她還要弄清楚,“爺爺,你之前有和我說過,上面的人承諾我們原家扮演引蛇出洞的角色,最終可以被保全,這個承諾還有效嗎?”
“有,”原老爺子腦海裡是前幾天剛見過的老友,老友的承諾還在耳邊迴盪,當年那一顆子彈的恩情,他要還,要不然,也不會任由原家捲入這次的風波之中,“記住爺爺的話,不破不立,蕾蕾,爺爺老了,有些事情,你們年輕人放手去做吧,按你想的去做,爺爺相信,你會做得很好。”
重重地點頭,原傲蕾眼底是堅定的神色,原本的放長線釣大魚演變成今天她用所有的身家去賭,結局只能有一個,那便是——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