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嶺兒,起來。”
韓嶺看到老太傅近前,眼含熱淚,似乎沒有想到老太傅竟然如此相護,他猶如找到主心骨一般,俯身撲在老太傅腳邊哽咽的說不清話。
“太傅……太傅……”
“太傅……”
老太傅瞬間又紅了眼,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安撫道:“好孩子,先起身。”
郭擁及家眷忙上前將韓嶺等人扶起來。
說完,他眉眼一沉,掃向曲公公,曲公公膝蓋一軟,當即跪了下來,“咱家真的沒有爲難韓大人,咱家只是……”
老太傅冷聲打斷他,“那你方纔拉着嶺兒是在談什麼?難不成這麼多人都不及你一個宮裡來的內侍?”
曲公公有口難辯,難不成他能說自己是特意安撫韓嶺,可韓嶺乃是大長公主之子,他一個內侍憑什麼?就憑他是壽康宮的內侍嗎?
“咱家……咱家真的沒有爲難韓大人……”
晉陽老王妃盯着曲公公,冷哼一聲,“你是不敢……”她未說完的話中意有所指,衆人心底瞬間明瞭,那便是太后了。
曲公公臉色一白,剛要開口,韓嶺擡手對衆人道:“今日諸位能來,韓嶺心中十分感激,只是母親年少時曾與……有嫌隙,母親臨走前只希望我們一家能回揚州老家,韓嶺不敢讓母親擔憂。”
“曲公公所言韓嶺都記下了,一切從簡,也必不會多嘴,此生必定守口如瓶……”
說完韓嶺在曲公公目瞪口呆中再次對着皇宮的方向一拜。
衆人面面相覷,韓嶺這話分明就是有內情,當年太后確實與大公主不睦,爲此,很多人貴女都遠着彼時還是成國公府小姐的太后。
那當年兩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能讓太后如今還介懷,不惜在此刻派人來訓斥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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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顯然,一向溫和孝順的韓嶺爲了大長公主的遺願,是不會將往事公之於衆的,畢竟太后一黨的勢力……
他們能平安回到老家已經很好了。
衆人看向曲公公的眼神更加犀利了,狗仗人勢的東西……
老太傅還要再開口,目光所及便是韓家一家惶恐的神色以及韓嶺懇求的眼神,他內心一陣酸楚,成者爲王,即便當年爲文臣之首的他也沒能護住他最喜愛的學生,沒能護住他的小殿下,何況是今日?
能回揚州老家很好,能安穩度日很好,已經很好了……
老太傅腦海中浮現當年整日跟在小殿下身後的小人,慈愛的擡手摸了摸韓嶺的腦袋,“嶺兒莫怕,待你們回揚州之日,老夫會派人送你們回去的。”
這是大公主的孩子,這是他們小殿下的外甥,他們都不在了,可是韓家一家無辜,他能做的就是派人護送。
晉陽老王妃明白老太傅的意思,當即道:“我與殿下情如姐妹,理應送殿下一程,奈何我老了,腿腳走不動了,那便讓家裡的孩子走一趟吧……”
“我大孫子如今能走了,能送殿下一家回去,是他的榮幸……”說話的是鎮北侯老夫人萬氏。
“我家小子……”
一個接一個,皆是要家中小輩送韓嶺一家回揚州,韓嶺再次紅了眼睛。果然,一切都在母親的預料之中,即便他們不需要護送,衆人念及過往情義也會派人關注他們回到揚州是否平安。
從今日起,勳貴間將會流言四起,舊事也會再次被人提及,身在宮中的太后再不敢動他們一家,哪怕他們有人受傷,也會有人懷疑是太后做的手腳。
“多謝各位長輩關愛,韓嶺不敢勞動各位,待回到老家必定給各位長輩報平安……”
……
曲公公從韓家回宮的時候腿都是軟的,他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恍惚,他今日不過是去傳個話怎麼就成這樣了?
他是不是給太后娘娘惹禍了?可是,真的不關他的事啊……
若不是因爲往日每次見朝露從大長公主府回宮後太后她老人家心情那般愉悅,他還不搶這差事呢,可今日……是他倒了大黴了。
壽康宮中,已經得了消息的太后正坐在椅子上修剪旁邊桌子上的盆栽,聽了曲公公再次顫顫巍巍的彙報後,她輕笑一聲,擡手剪掉了一根枝丫。
那剪刀發出的咔啪聲讓曲公公心裡一抖,忙不住的請罪,“太后娘娘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朝露擡手讓他退了下去,曲公公劫後餘生般爬起身頭都沒敢擡倉皇退了出去。
太后打量着自己修剪的盆栽,眼底似笑非笑,“她打算的倒是長遠,哀家倒要看看這幫老東西能掛念他們多久,既如此,那便讓他們苟活幾日……”
如今不過是因爲她剛過世,衆人念舊,心中有幾分悲痛,給韓家一些情面,可時日久了,誰還會記得韓家?誰還會記得當年宮中出身最尊貴的公主殿下?
“以哀家對溫惠的瞭解,她不會告知自己的兒子,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韓家最多知道溫惠手中有哀家的把柄。”
她那般爲兒子打算,怎會將兒子至於險地?
“她一定告知自己的心腹了,派人務必找到那個老嬤嬤,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位覃嬤嬤可是自小伴她長大的,今日韓家竟沒有她的身影,她一定是提早離京了。
一旁的女官朝露應下,“是。”
“還有,聽聞當年靖南王曾有一支影衛留了下來,這麼多年都不見蹤影,你私下讓人探探,這支影衛是否還在,有沒有暗中跟着韓嶺一家回揚州?”
她輕蔑一笑,“若是還有,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太后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她將手中的剪刀放下,拿起剪掉的那截枝丫,眯着眼睛笑了,“殿下,大公主,長公主,大長公主……”
不過是越活身份越低,死了都要隨亡夫葬回祖墳,這位公主這一生當真過得可笑,又拿什麼和她比?
以爲掌握一點自己的秘密便能保韓家一家平安嗎?待她找到那位老嬤嬤……
太后看向外面,微微揚起下巴,手一鬆,那枝丫便摔落在了地上,這天下終究是勝利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