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陽王府。
小福子回來後第一時間去向蕭祁稟報,沈歸夷已經離開,蕭祁對面只有陸箏抱着一盤剛出爐的糕點在吃。
“陛下說會爲主子做主的,奴婢還沒走的時候雲大人已經到太極殿外,想必此事陛下應是交給雲大人,陛下還說……”
小福子將在太極殿內崇寧帝說過的話轉述給蕭祁,蕭祁垂着頭,眼裡只有正在剝的松子。
“奴婢出宮的時候恰巧遇上柔徽縣主,她問了宋公子的病情,可到宮門口的時候縣主卻交代了一句話。”
小福子說到這裡,上前兩步,俯身低聲道:“縣主說讓主子近日不要出府,不待我問原由,就看到了來宮門口接縣主的衛公子……”
他心裡私下猜測,莫不是柔徽縣主知道了他家主子遇刺一事?
蕭祁正剝松子的手一頓,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剝松子。
小福子見蕭祁情緒不高,諂笑着道:“這松子難剝,奴婢來剝吧……”他上前伸手要去拿盤子中的松子,蕭祁將盤子往自己手邊收了收。
意思很明顯,不需要他幫忙。
小福子看着蕭祁訕訕的笑了笑,陸箏給小福子使了個眼色,“你去歇着吧,我一會要給他扎針。”
小福子又看了一眼蕭祁,“那姑娘有什麼事就喚我。”
陸箏頷首,示意知道了,等小福子離開了,陸箏才問蕭祁,“還在想刺客的事?”
蕭祁擡眸看她,眼中流露出的是陸箏看不懂的情緒,陸箏又往裡嘴裡塞了一塊糕點,他這啞疾啊,還真是個問題,有什麼想說的卻不能說出口。
這一刻,陸箏又有些開始心疼她這位病人了。
她幾口將剩下的糕點吃完,斟酌道:“要不過段時日你跟我回去吧,我讓我師兄他們給你看看?”
這幾日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她今日竟然發現孟綰綰的眼睛有一霎那間懼光了,如果孟綰綰心態夠好,又積極配合治療的話,再加上谷中的好藥,陸箏現在有把握將她治好了。
“不過,我要先治好孟小姐,還有張本源那裡還有一些事……總之,等忙完這些,你就跟我回去吧?”
你就跟我回去吧。
這一句話在蕭祁耳邊迴盪,良久,他嘴角扯出一抹笑,衝着陸箏點了點頭。
遊庚拎着一個食盒過來了,陸箏抓了一把盤子裡沒剝的松子,另一隻手接過遊庚手中的食盒。
“我去看看陸鳴。”
閣樓上,正閉目養神的陸鳴聽見熟悉的腳步聲,睫毛微動,睜開了眼睛,正對上剛剛上來的陸箏的視線。
“醒着呢。”陸箏笑着和他打招呼。
陸鳴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食盒起了身,陸箏把食盒放下,又將手裡的松子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打量起陸鳴住的這閣樓,她擡手摸了一把桌子,纖塵不染啊。
陸箏心裡對陸鳴頗爲佩服,他這習慣好啊。
擺好了飯菜,陸箏先是給陸鳴遞了個藥丸,陸鳴問也沒問,伸手接過服下,喝了杯水後,纔開始用飯,陸箏給他夾菜。
遊庚知道陸鳴身上帶傷,做的飯菜雖然有些清淡,依然很可口,陸鳴吃得很乾淨,沒有一絲浪費。
等他吃完,放下碗筷,纔開始盯着陸箏看,看得陸箏一陣心虛,胳膊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有一瞬間,陸箏懷疑陸鳴發現了什麼,可是陸鳴卻什麼都沒有問。
“那個……”
“你……”
兩人同時開口,陸箏示意他先說。
“這閣樓不是沒人上來嗎?”陸鳴問她,特別是在蕭祁已經知道了他住在了這裡以後。
“是啊。”
陸鳴面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他說,“住在西廂房的那位今日又來閣樓了。”
陸箏一怔,又?
她明白陸鳴的意思,卻不打算相幫,“是你沒出聲吧?不然她第一次來了之後發現有人也許就不會再來了。”
“她眼睛看不見,我若是再告知她不許亂跑,這有點不好吧?”陸鳴自知理虧,這裡也不是他的地方,按理說他也是外人。
雖然孟綰綰是上來吹風的,可是誰能明白兩人雖沒有任何交流,可是也是共處一室。
“我……”
陸箏示意他伸出手要給他把脈,一邊把脈一邊道,“她也是病人,你知道的,許多病人因爲常年被病痛纏着,心裡都是很脆弱的。”
他們自小也見過不少,有的是心理上的痛,有的是身體上的痛。
“她看不見已經很可憐了,許是心中煩悶,想要上來吹吹風,你若是覺得……不方便,不如去我旁邊住吧,那還有空房間。”
陸鳴不想去,至今爲止,陵陽王府中也就僅有幾人知道他的存在,他越是隱於暗中,越是知道的人少,才能更好的保護她。
“算了,我……就住這吧。”
陸箏又環視了一週,“你不說我都沒注意,這裡是不是和你在劍閣住的地方有些相似。”
陸鳴點頭,下一刻,陸箏看着他認真說道:“過些日子我想帶蕭祁回谷,想讓師兄幫他看看嗓子,你說……”
她話還沒說完,就見陸鳴臉色一變,陸箏忙道:“我知道不太合規矩,可是,可是以往天一他們不是也帶病人回去過的嗎?”
陸鳴反駁道:“那是因爲他們帶的都是病入膏肓以及一些很棘手的病人,你何時見過他們帶回過生了小病的人?”
“雖然谷中醫者行醫不挑病人,可谷中有規矩,是不會輕易允許外人進入的。”
每年擡進谷中的病人雖然不少,可是那些都是重症患者,恐怕連無回谷長什麼樣都沒看清就又被挪走了。
“可蕭祁是我的病人,他現在這種情況,對於我來說就已經很棘手了……”
陸鳴:……
這理由,他竟然無法反駁!
因爲無回谷確實還有一條特別的規矩,是針對那些外出歷練醫術不到家的弟子的。
那便是若是遇到解決不了非常棘手的難題,可帶着自己的病人回谷求助師門。
可是,這條規矩如同虛設,因爲已近二十年都未曾有弟子說自己的病人他醫治不好,需要求助師門了。
陸箏……真是……
陸鳴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
“好啦,你別苦着一張臉了,放心,我會和我師兄稟明情況的,師兄那般寵我,不會反對的。”
陸箏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大不了回去多幫他種些藥唄……”
說起這個,陸鳴驀的一笑,那笑意讓陸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果然,陸鳴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忘了告訴你,你當時出谷的時候忘了幫天一收藥,後來谷中下了大雪,雖然劍閣幫了忙,卻還是損失了不少藥材,天一心疼的幾天都沒吃下飯……”
“啊,還有這事?你之前怎麼沒告訴我?”陸箏有些埋怨道。
“我忘了……”
陸箏嘴角一抽,然後手腕一翻,不滿的盯着他,“躺下,先挨我幾針……”
陸鳴翻了個白眼,卻還是老實的躺回了榻上,讓陸箏給他扎針,一盞茶後,陸箏聽見均勻的呼吸聲後才起了針。
她給陸鳴蓋好被子,收拾了食盒,下了閣樓,她心情大好,等回了無回谷,蕭祁就能開口說話了。
候在院中的花穗見她從閣樓上下來,忙快步走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食盒,有些欲言又止。
陸箏瞅她,“怎麼了?”
花穗擡眼看了看陸箏,不知爲何又垂下了眸子,聲音中帶着一絲莫名的悲切。
“方纔大長公主府的人來報,說大長公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