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的局勢動盪真正始於崇寧十八年的十月,崇寧帝中風的消息傳到鄰國後,不僅南越覬覦大周的土地,就連西涼也是蠢蠢欲動。
外敵環伺,朝中卻爭鬥不休,就連普通百姓也感覺到了不同尋常,一些大戶人家開始偷偷屯糧。
陸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撲在自己的病人身上,陶均病情已經恢復了,每日上午依舊教汪止背詩。
汪正雖然已無性命之憂,人卻還是沒有醒來,陸箏考慮再三,將他移到了汪夫人住的房間。
許是汪夫人早已有了心理準備,見汪正撿回一條命,依舊對陸箏心存感激,她不僅沒有倒下,倒是比先前看着精神還有好了許多。
陸箏知道她是一個內心堅強的女子,上有老下有小,她不敢也不能倒下,否則她的兩個孩子該怎麼辦?
汪止除了跟着陶均的時候,其餘的時間都跟着陸箏,蓮心顧不上他,汪夫人照顧汪正的時候,汪念基本就是蓮心在照顧。
陸箏的起居就顯得和在無回谷的時候沒什麼區別,就連孟綰綰自己都會用髮簪,而陸箏頭髮大多時候都是用一根髮帶綁着,偶爾蕭祁看不過去的時候纔會幫她理一下頭髮,別一根簪子。
小院子裡已經算擁擠,小福子幾次要從前面調人都被陸箏拒絕,她知道花穗就要來了。
可是陸箏等了許多日子纔等到本該早就到陵陽城的花穗。
涼亭中,陸箏旁邊坐着汪止,一衆人看着像是逃難過來的花穗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衣衫已經稱得上是襤褸,鐵定不是她的衣服,腳下的鞋子都張着口,這樣的打扮再配上一根竹棍……
陸箏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而花穗原本一張圓潤的臉如今已然棱角分明,眼睛便分外大了,人也有些嬌小了,只是臉有些髒,她一手抱着一個包袱,另一隻手不好意思的扯着自己的衣襟,幾次偷看陸箏又飛快的移開了視線。
陸箏看着她,“……讓蓮心帶你去換身衣服吧。”
花穗看向前院的方向,攥緊了手中的包袱,“我……我先等世子過來。”
蓮心忙去端了一盆水,“那也先洗把臉,你看你這……世子能認得出來你嗎?”
花穗沒有拒絕,只是又將包袱背在了背上,洗完臉後陸箏又招呼她坐下,將面前的糕點推給她示意她先墊墊肚子。
花穗有些顧不得禮儀了,坐下就吃,蓮心忙給她倒茶。
陸箏看着狼吞虎嚥的花穗忙道:“慢些吃,遊叔已經去做飯了,一會還有吃的。”
花穗看到滿桌子的糕點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她擡頭又不好意思的衝着陸箏笑了笑,“我離京走得太急了,忘了帶乾糧。”
蓮心驚愕道:“你不會這幾天都沒吃東西吧?”
花穗沒吭聲,只是繼續往嘴裡塞着糕點,蓮心急了,又問她,“你是哪一日離的京?”
花穗灌了一口茶,道:“上月二十八。”她只在山上撿了幾回野果子吃,一路都沒敢大意。
上月二十八,今日已是冬月初七,五日的路程她用了十日纔來到陵陽城,這中間都發生了什麼事?
蓮心一怔,和陸箏對視了一眼,又心疼的給花穗倒茶。
蕭祁已經到了,他和小福子就站在涼亭外,等着花穗先填飽肚子,吃完一盤糕點的花穗就汪止眼神有異,一轉頭就看到了蕭祁。
花穗立即起身跪下,“世子!”
“咳咳……咳咳……咳咳咳……”一開口被糕點嗆着了,陸箏起身擡手在她背後敲了兩下,一塊還沒嚼碎的糕點從她喉中吐了出來。
花穗又急又窘,一張臉被憋得通紅,小福子忙道:“彆着急,主子沒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起來,且先說說怎麼遲了這些日子纔來?”花穗起身卻不敢再坐下了,她先是將背上的包袱解下,“這是葛叔讓給世子帶來的東西。”
小福子接過,示意她繼續說。
“我……我出城那日,街上有人行刺英國公,英國公府的人滿街搜查,還要將城門關了。”
蕭祁確實收到英國公遇刺的消息了,只是沒想到花穗那一日也在街上。
花穗飛快的看了一眼蕭祁,低頭道:“我……我當時離城門很近了,葛叔說帶給世子的東西很重要,一定要及時送到,我……我就闖了城門……”
小福子瞪大了眼睛,猜到了後面的事情,“然後被當成刺客被人追了吧?”
“是,我一路躲追兵,進了山林棄了馬纔將追兵甩掉,後來,我也不敢走官道,就……就走着來了。”
花穗沒敢說她確實是和一幫乞丐搭伴來的陵陽城,不然路上就她一個姑娘家,那顯得多可疑?
只是晚了這麼些日子……花穗的頭愈發低了,小福子看了一眼蕭祁才道:“你就是報上咱們王府的名號也不一定能出得了城,闖就闖了吧。”
蕭祁纔開口,“好好休息兩日再當差。”
聽見蕭祁沒有怪罪她,花穗猛然擡頭,“我不累!隨時都可以當差!”除了餓她真的一點都沒覺得累。
蓮心適時開口,“快跟我去沐浴更衣,沒看到阿止都認不出你來了。”
花穗神色一僵,轉眸和汪止的視線對上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然後花穗就被蓮心拉走了,唯獨汪止一臉疑問。
剛纔這個……是誰?聲音真的好熟悉!
陸箏沒忍住笑出了聲,擡手捏了一下汪止的臉,“阿止,等着看,一會你蓮心姐姐給你變一個人出來……”
汪止歪着腦袋還在想,剛剛那個乞……那個人,“她……”
“彆着急啊……”
蕭祁坐到陸箏身邊示意小福子將花穗帶來的包袱打開,包袱裡裝着一個盒子,盒子的上方是幾封信件,下面除了厚厚的一沓大額銀票什麼也沒有了。
陸箏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這麼厚一沓,嗯,陵陽王府果然底子厚!
小福子拿出所有的銀錢開始數,越數嘴角咧得笑越大,五十萬兩銀票!老葛可真行!
“主子!咱們有錢了!”
上午還在爲銀錢發愁的蕭祁終於露出了笑容,有了錢就可以買糧,有了糧心裡就有了底,這一城的百姓有了退路。
“給隋論送去,讓他看着辦。”
“是!我這就去!”小福子將信件放到蕭祁面前,把盒子蓋好,抱着盒子招了兩個護衛離開了。
蕭祁翻着信件,將其中一封遞給陸箏,陸箏拿起一看,是張本源半個月寫的信。
是關於關坪村關雎的病情,原來,半個月前關雎的臉突然好了,張本源再次複診後,得出了當時陸箏當時的猜測。
關雎的臉不是病,不是毒,而是一種蠱,南越的一種蠱。
陸箏一目十行,最後視線停留在這一句上,其父歸,七日後痊癒……
關雎消失了多年的父親回來了,她不再是個孤女了,陸箏雖然不知道關雎的父親是誰,卻知道關雎能夠痊癒和她的父親脫不開關係。
想起沈歸夷對那個村子的忌憚,陸箏將手中的信遞給了蕭祁,帶着汪止去盪鞦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