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箏心軟了。
她將汪止滑落在外的玉佩塞回荷包裡,將他抱在懷裡,沒有看蕭祁,而是問還跪在原地的汪正。
“將軍準備何時回陵陽城?現下阿止還不適應,可要我一同前往?”
汪正怔了怔,他還能走得了嗎?世子會許他們離開嗎?
聽到陸箏這話的蕭祁變了臉色,倏的站起了身子,看向陸箏,手不自覺的收緊。
這話是什麼意思,她不想待在京城要離開了嗎?爲了這個孩子,她是要……不管他了嗎?
一種難以名狀的複雜情緒充斥在蕭祁心中,難道在陸箏心中,他還比不過汪止,也對,同樣是她的病人,他沒有汪止聽話,沒有汪止可愛。
她自然更偏愛汪止。
蕭祁視線落在陸箏抱着汪止的手上,一絲委屈泛上心頭,明明是他們先認識的,他的啞疾還沒好,她就要不管他了。
先前還說帶他回谷,都是哄他的麼……
小福子感受到蕭祁情緒的起伏波動,心裡急得不行,他張了張嘴,“姑……姑娘這話何意?”
小福子見蕭祁此時注意力只在陸箏身上,心裡揣測,相對於驚人汪止的身份他家主子恐怕更在意陸姑娘。
“有什麼事好商量,汪將軍怎的一直跪着,快起來,坐下說,咱們世子不是不講情面的人……”
“姑娘也坐,一路上也沒喝口茶水,哎呀,阿止哭得臉都花了,快擦擦……”
在小福子的絮絮叨叨中,緊張的氣氛逐漸緩和,只是陸箏依舊沒給蕭祁一個眼神。
不能開口說話的蕭祁心裡又開始焦灼。
“主子也喝杯茶吧……”小福子殷勤的給蕭祁遞了杯茶,誰知得了蕭祁一個白眼,小福子僵笑了一下,姑娘不理人他能怎麼辦?
一柱香後,蓮心從下人口中得了消息,說是汪家小公子好似惹了世子不高興,蓮心匆匆來到客院。
守在院門口的吉安自然不會攔她,蓮心一進前廳便察覺氣氛不對,她先是對着蕭祁一禮,隨後走向陸箏。
剛被陸箏哄好的汪止見蓮心來了,又紅了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她,蓮心看着他紅腫的眼睛,一陣心疼,卻沒敢伸手去接他。
小福子和她對視一眼,試圖找些話打破僵局,“可是尋姑娘有事?”
“今日針線房給姑娘做了新衣,繡娘們還沒繡圖案,姑娘想繡個什麼樣式的?”
陸箏給汪止餵了兩口水,慢悠悠的說道:“……不必再做新衣了。”
這話落在蕭祁耳中自動解讀成,她都要離開了,自然不必再做新衣了,霎那間,委屈夾雜着怒氣噴涌而出。
她這是下定決心就是要離開了是吧,連和他商量的意思都沒有,好啊,走就走吧,反正這陵陽王府原本就是他一個人……
蕭祁視線從陸箏身上移開,擡腳出了前廳,連傘也沒有打,淋着雨往外走去。
長平連忙追上要給蕭祁打傘,也被蕭祁制止,一路淋着雨走回了桐書閣。
“主子……”
小福子看着蕭祁落寞的背影焦急的喚道,他想去追又怕陸箏賭氣真的走了。
“姑娘說得什麼氣話,若是想去陵陽,咱們也可以一道去,住幾日都不成問題的。”
小福子看向陸箏的眼神中有些幽怨,“姑娘不是說過醫者就是該盡職盡責嘛,我家主子啞疾就指望姑娘了,姑娘說走就走,我家主子該有多難過……”
陸箏一臉莫名其妙,她說:“我沒說不給他治病啊。”“那姑娘方纔說什麼不必做新衣了。”難道不是要走了,所以不必再做新衣了?
“我衣服夠多了,前些日子做的新衣還沒穿呢,還做什麼新衣?”
小福子:“?!”他們王府缺銀子嗎?哪家勳貴的小姐衣服少了?
小福子心裡一陣腹誹,那姑娘倒是和他家主子說清楚啊,看看他家主子方纔那模樣,讓人看着多揪心,姑娘都不心疼嗎?
心裡這樣想,他面上卻立即換了一副笑臉,很諂媚,“不走就好,我去告知主子一聲。”
不然他家主子心裡不知該難過到什麼時候,看看,就連汪止那麼大的事情都拋之腦後了。
小福子給蓮心遞了一個眼神才步入雨中。
陸箏一陣無語,這對主僕兩人變臉的速度真是一個比一個快!
廳內靜寂,只聽得到雨聲,良久,陸箏纔對蓮心說道;“去收拾阿止的東西。”
“阿止要走了麼?”
“嗯。”
蓮心頷首,看了一眼汪止這才離開。
陸箏示意汪正坐,懷裡的汪止還在扒着她的脖子,扒得很緊,陸箏輕輕的拍着他,和汪正說話。
“是我倏忽了,之前去大長公主府看診,察覺到他們對阿止的不同,忘記和將軍說了。”
汪正不知該如何接這話,他不是不相信陸箏,只是不想連累她。
“我雖懷疑,但大長公主……並沒有和我挑明阿止的身份。”
“大長公主還曾囑咐我讓將軍早些帶着阿止離京,明日是老太傅的壽辰,我們去了太傅府,老太傅……”
陸箏不疾不徐的將今日的事情講了,她的聲音很平靜,汪正心裡卻像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小殿下……說的該是王爺,那有沒有其他人看見阿止?
陸箏見他只是蹙着眉頭髮愁卻不接話,有些愧疚,她不該去太傅府的,明明大長公主已經提醒了。
“阿止不能在留在京城了。”
“早晚有一日,旁人會和老太傅一樣,將阿止錯認爲其他人,汪將軍不如早些離京……”
汪正擡眼看她,心中有些忐忑,“世子會許我們離開嗎?”
陸箏也不確定,她雖知道蕭祁不是狠絕的人,可她也讀不懂蕭祁的心思,他到底怎麼想的呢?
汪正視線落在汪止身上,苦笑了一聲,聲音有些低,“給阿止起名的時候,我們想了許久,他說阿止以後就是我的孩子,便從我的正字中取了止字,也爲止戰之意。”
陸箏靜靜的聽着,沒有問這個‘他’是誰,他是誰不重要,陸箏感受到的是汪正對汪止的慈父之情。
那是誰也撼動不了的。
“……無論何人問,誰來問,他只是我的孩子。”
“這世上,生得相似的人也不少,陸姑娘,你說是嗎?”汪正問她。
陸箏淺淺的笑了一下,不知爲何,除了看病,一向對其他事物不感興趣的陸箏此刻卻想幫一幫這位父親。
“我做不了蕭祁的主,但我可以去問問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