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恆霜見狀,忙走進來道:“快別這樣了,快快把老夫人救醒。”
蕭士及皺眉道:“你怎麼來了?你路上一直不舒服,吐了一路,還是回去歇着吧。”
杜恆霜面色蒼白,顯得很是憔悴。
她掩了掩額發,慢條斯理地道:“沒什麼的。老夫人就是氣性大些,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不要再這樣對她了。病好了就是好了,再關起來,若是又病了,該怎麼辦?”
蕭士及嘆口氣,揮揮手,讓屋裡的下人退下,自己去把龍香葉的穴道解開。
龍香葉睜開眼睛,看見是蕭士及,忙哭道:“及哥兒啊,娘病好了,真的好了,你可不要再把娘關起來了。娘受不了了啊,再關真的會再瘋的。”
跟杜恆霜剛纔說的一樣。
杜恆霜笑了笑,對龍香葉行禮道:“老夫人好了,是大喜事,咱們家應該請親朋好友都來慶祝一番。”
龍香葉這才聽見杜恆霜的聲音,她轉頭,看見杜恆霜恬笑着站在那裡,一派氣定神閒的樣子,頓時瞪大眼睛,往後退了兩步,戰戰兢兢地道:“你是人是鬼?”
杜恆霜挑了挑眉,“我當然是人。老夫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龍香葉的腦子有些糊塗。她怎麼腦子裡有個印象,是杜恆霜已經死了?!
可是也不對啊。家裡沒人說過杜恆霜已死,就連順哥兒也沒提過,順哥兒說的是,杜恆霜不跟他說親,可沒有說杜恆霜已死……
那她腦海裡這個“杜恆霜已死”的印象,是從哪裡來的呢?“
龍香葉頓時覺得頭疼,忙捂住頭。叫道:“我頭好疼!好疼!”說着,竟然倒在地上滿地打滾。
杜恆霜忙命人請杜恆雪過來,給龍香葉看診。
杜恆雪給龍香葉又紮了一針。才讓她安靜下來。
“姐姐,老夫人這病吧。說好是好了,說不好也是不好。素素姐說過,腦子裡的毛病一旦犯了,要完全治癒是不可能的。”杜恆雪終於說了實話。
諸素素沒跟蕭士及和杜恆霜說,因爲他們不是學醫的,不一定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那可怎麼辦?”杜恆霜撫額,“老夫人見了我就生氣。我在這裡,只怕她老人家這輩子沒法好好過日子。”
蕭士及忙緊張地道:“我會想辦法。霜兒,我會想辦法……”生怕杜恆霜再一次離開他。
杜恆霜握了握他的手,柔聲道:“你別急。我又沒說要離開這裡。”頓了頓,又道:“讓平哥兒、陽哥兒、誠哥兒和欣哥兒他們都來見見祖母。還有順哥兒和久哥兒。”
丫鬟忙去傳話。
平哥兒他們四兄弟是先來的。四個大小夥子一字排開,給龍香葉磕頭,讓龍香葉臉色頓時黯淡下來。
論兒子的個數,她就比不過杜恆霜。
而且唯一跟她貼心的兒子已經死了。她現在只有一個兒子,她拿什麼跟杜恆霜鬥呢?
龍香葉第一次心灰意冷起來。
看着平哥兒這幾個孩子圍在杜恆霜身邊,低聲跟她說着話,又擔心她生病,讓杜恆雪來給她診脈。一派孝順貼心的樣子。
再看看自己的兒子,也眼巴巴看着杜恆霜那邊的動靜,完全不理會自己,忍不住冷笑道:“兒子多是好。以後你接了兒媳婦,就知道我的心情了。現在他們當你是娘,等娶了媳婦,你這個娘就拋在腦後呢。那時候,可是現世報在我眼裡!”
蕭士及皺了皺眉,想說話,杜恆霜忙對他輕輕搖頭,讓他別繼續刺激龍香葉。
平哥兒不願意看見自己孃親被龍香葉羞辱,正要說兩句,就聽陽哥兒突然道:“祖母,您這話不對啊。”
“不對?陽哥兒,你真是不孝,怎能說祖母不對?”順哥兒剛進來,聽了這話,忙指責陽哥兒。
順哥兒和久哥兒都圍到龍香葉身邊。
陽哥兒嘻嘻笑道:“當然不對。祖母把她自己跟她兒子的媳婦相提並論,可不是不對?——祖母,您是我爹的孃親,不是他媳婦,您這麼比,讓我爹無所適從啊……”
“住嘴!”杜恆霜和蕭士及同時呵止陽哥兒,“越說越不像話了!”
陽哥兒振振有詞地道:“爹、娘,我是實話實說。您聽剛纔祖母的話,什麼娶了媳婦忘了娘,媳婦跟娘是一個面上的人嗎?怎麼能這樣比?這麼說的女人,腦子都有毛病!兒子長大了要娶媳婦,是天經地義的。這做孃的動不動就要跟自己的兒媳婦在兒子面前爭寵比較,羞也不羞?!”
“你——!”;龍香葉被陽哥兒說得惱羞成怒,手臂直直地指着陽哥兒,竟然一口氣接不上來,被氣暈了過去。
“就會胡攪蠻纏!”蕭士及瞪陽哥兒一樣。
陽哥兒忙上前,朝龍香葉的人中死命掐下去,將龍香葉又掐醒了。
“及哥兒,娘沒有這個意思,你不要聽這小子胡說!”龍香葉氣得不得了,對着蕭士及說道。
“祖母,您不是這個意思?難道剛纔,不是您說的娶了媳婦忘了娘?”
“我不是這個意思!”龍香葉瞪了陽哥兒一眼,“哪裡學得貧嘴饒舌?我們蕭家人沒有這樣的!”
“您不是這個意思就好。您病了這麼多年,我爹就算是下天牢的時候,都囑咐家人將您照顧得好好的,您要還說他娶了媳婦忘了娘,我只好認爲您是嫉妒我娘嫁給我爹,所以看她不順眼。呃,這可是家醜,你們誰都不能往外說,知道沒有?若是讓我知道誰在外面傳閒話,敗壞我祖母的名聲,我讓他站着進來,躺着出去,聽見沒有!”陽哥兒晃了晃拳頭,對屋裡人說道。
龍香葉被噎得啞口無言,恨恨地瞪了陽哥兒一眼。又去罵杜恆霜:“你生的好兒子,居然連祖母都編排,我家……”
“喏。祖母,您又嫉妒我娘了。說實話。大家雖然嘴裡沒說,但是心裡都是這麼想的。您刁難我娘,其實是因爲您嫉妒我娘能嫁給我爹啊,可惜,我爹是您兒子,您這樣,可讓他如何出去見人啊……”陽哥兒知道祖母是這個家的毒瘤。他今日不徹底堵住龍香葉爲難他孃的嘴,以後讓娘憋屈一輩子,他可不幹。
他孃親一向通情達理,跟這個不講道理的祖母實在是夠了。
孃親和爹不好胡攪蠻纏。但是他不怕。左不過是被爹一腳踹到軍中修理修理……
果然蕭士及惱道:“越來越離譜!給我去軍營裡待着!一年不許回家!——給我滾!”
陽哥兒做了個大哭的樣子,大聲道:“祖母,您再刁難我娘,我可沒法子了,從范陽到長安。人人可就知道您的小心思了!”說着在他爹踹他之前,已經飛跑出去。
龍香葉氣得捶牀大怒,但是再也不敢對杜恆霜說一句重話,生怕說了,別人就要傳閒話。說她“覬覦’自己的親兒子!——這樣的話,她還不如一索子吊死算了!
心裡的氣無法排揎,只好對蕭士及發火,“你怎麼做爹的?這樣沒上沒下的兒子,還不多教訓幾次?!日後讓他闖下滔天大禍,一家子都不要過了!”
蕭士及笑了笑,道:“陽哥兒平日裡很有分寸,今兒大概是氣狠了。老夫人別放在心上。”
龍香葉聽蕭士及將“娘”換成了“老夫人”,暗道莫不是他也聽了那渾小子的話,也以爲自己是在嫉妒他媳婦?——天地良心,她真要冤死了,她自己好好的有男人,雖然已經死了,但是她一輩子也忘不了他,那是她兩輩子得到的最好的東西。自己的大兒子有什麼好?也就杜恆霜當個寶……
龍香葉一邊想,一邊撇嘴,揮了揮手,道:“你們下去吧,我乏了,要歇會兒。有順哥兒在這兒陪我就行了。”
蕭士及便躬身道:“老夫人早些歇息,我們回去了。”說着,便帶着杜恆霜一起走了。
誠哥兒和欣哥兒對視一眼,都搖搖頭,轉身要走。
久哥兒不想跟龍香葉和順哥兒在一起,忙道:“四哥、五哥,等等我!”說着,也跟了他們出去了。
等人都走了,龍香葉就垂淚道:“這些人太心黑了,咱們鬥不過他們。”
順哥兒趁機道:“惹不起還躲得起。祖母,咱們跟大伯父說說,離開范陽吧。”
龍香葉現在 也巴不得要走。她被陽哥兒一番話說得渾身不得勁,而且現在打死她也不敢再說杜恆霜的壞話,甚至別人說了,她還要昧着良心說杜恆霜的好話,如此這般,才能不讓別人覺得她是個水性楊花、不守婦道、不顧倫常的女子!
想到這麼些年,在外人眼裡,她這個婆母一直看杜恆霜不順眼,那些人會不會都是跟陽哥兒說的一樣,心裡都在轉着那個齷齪的念頭啊?!
可是天地良心,她真的沒有這殺千刀的念頭!
這一刻,陽哥兒的這番話,纔算是真正掐住了龍香葉的七寸,讓她從此不敢再擺惡婆婆的譜,更不敢刁難杜恆霜,而且從此努力對杜恆霜加倍地好,不管是在外人面前,還是在家裡揹着人的時候,都不敢再說杜恆霜一點不好,只想爲了洗刷自己在外人心裡的那種不堪的形象……
龍香葉想一想就覺得沒臉見人了。
這裡是不能住了,可是長安的親戚朋友最多,她也不想去長安了,就對順哥兒道:“要不,我們去洛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