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石辰的真實身份,知情者唯有聯邦最上層圈子的些許,而且因爲某些原因,一直屬於避諱的禁忌話題。
當年作爲聯邦首席繼承人的石滄海爲了督造各方面性能遠超軍工工藝的伊卡洛斯號,不惜挪用了軍部戰艦訂單的鉅額款項,事情被捅出後,着實得罪了不少人。
此次事件後,石滄海與伊卡洛斯號一同消失在了衆人的視野中,直到十二年前,伊卡洛斯號被黑石軍艦隊擊毀,一份秘密檔案,才重新出現聯邦大人物門的案桌上。
而迫於當時的政治局勢和當年石滄海犯下的過錯,聯邦上層選擇了沉默,因爲這件事情知情者甚少,隨着時間的流逝,這件事情也便隨之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但讓人意外的是,當年那個孩子竟然能夠在黑石軍區天羅地網的搜捕中存活下來,不但結識了那位叛逃的長公主阿爾薩莉雅,駕駛着戰爭使徒在泰坦星捅出了天大的窟窿,更是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首都星圈,從此風生水起。
即使是這樣,石辰依舊沒有引起高層太多的重視,畢竟當年那件事情已經過去了太久,而以石辰能力,恐怕連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知道,也便放鬆了警惕。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這樣一個被所有人忽視的人,竟然會在這種場合將這件敏感的陳年往事拋出來。
也許石辰在聯邦上層真正的大人物眼中只是一個有些匹夫之勇的大頭兵,加上徵兵的廣告需要,給他加了一個戰鬥英雄的稱號加以宣傳。
卻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石辰在底層民衆的名望卻不可小覷。
驟然聽到石辰拋出的這顆重磅炸彈,一時間,竟是沒有多少人以爲石辰是在發酒瘋往那位軍神身上潑污水。
蘇耶鴻圖是百戰百勝的軍神,這片星空下最強大的男人,消瘦普通的尋常外表下。就如同一面照壁,宛若山嶽般沉重巍峨。
如果說先前的一番生動的演講下,爲他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外衣,宛若鏡中的聖人一般完美,那麼此刻石辰突然拋出的一個真相,卻讓這面完美無缺的照壁,出現了一絲裂痕。
軍神也會謀殺,那麼他還有先前話語中的那麼無私偉大嗎?
而一些知情者,則是想到了那年那艘在星空中絢爛爆炸的伊卡洛斯號,看向石辰的目光。充滿的複雜。
石辰身旁的月池學員們想到魯爾河畔的背叛,原本還有些猶疑的他們終於義憤填膺起來。
一時間,原本寂靜無聲的歐羅巴啤酒館變得有些嘈雜起來。
“你是石辰?”蘇耶鴻圖被公然掃了顏面,卻依舊平靜,他就這樣平靜的看着石辰,看着石辰依稀有一絲印象的面龐,注意到這個年輕人的軍裝肩上的上尉軍銜,綜合過往的一些情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石辰沒有回答。卻已然默認。
蘇耶鴻圖今天的精神狀態很好,平靜溫和的容顏上彷彿散發着一層光澤,前線帝國的壓力已經被解決了,他在聯邦所設計的宏圖將要一頁頁地展開。自然不能被對方所破壞。
“當年關於你父母的事情,我在此表示抱歉。”蘇耶鴻圖說着,朝着石辰深深鞠了一躬。
啤酒館內頓時譁然起來,他們想到過很多結局。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蘇耶鴻圖竟然會毫不猶豫的承認了罪行,並在萬衆矚目之下。公然道歉。
一時間,這位軍神破損的形象,被修復了不少。
聽到這句道歉,石辰的眉梢略微顫了顫。哪怕是他,也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如此輕易的承認了與自己之間的仇恨。
“你覺得道歉有用嗎?”石辰沙啞道。溫暖的家庭頃刻間支離破碎,十二年輾轉偷生,如果一句道歉就能解決一切的話,那世間事,未免也太簡單了。
蘇耶鴻圖安靜地注意着他的每一絲神情,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平靜問道:“我知道你心中孕育着仇恨和怒火,但仇恨和憤怒卻只會矇蔽你的雙眼,你只知道伊卡洛斯號是因爲我的命令毀去,只知道父母死於我手,但除此之外,你還知道些什麼?知道我爲什麼要下這個命令嗎?”
蘇耶鴻圖平靜地看着沉默的石辰,袖口處的錦絲微微發亮。他恐怕是這個宇宙中唯一知道石辰真實身份和秘密的人,所以當他問題這個問題時,語氣竟是帶上了一絲微嘲調笑之意,石辰自己卻沒有感覺出來。
因爲他知道石辰的底細和秘密,知道當年伊卡洛斯號和地球上的秘密,所以蘇耶鴻圖自忖能夠完美解決眼下不利的局面,因爲能夠控制,纔會有閒情有餘暇去應對。
“伊卡洛斯號上當時裝載的東西很危險,如果任由它開到首都星圈,曾經發生在帝國曆史中的浩劫,將會在聯邦重演,你父親也將會成爲聯邦歷史上最大的罪人。”蘇耶鴻圖靜靜地看着石辰。因爲生物機甲的出現,他知道石辰知道這話語內隱藏的信息。
瞬間內,石辰沉默了。
他知道對方所指的‘東西’是什麼,他的父親去過兩次地球,第一次只帶回了小初的那塊芯片,那副冷凍倉還有一些設備器件,也許正是發現了什麼,纔去了第二次,而這一次,他一定帶回了戰爭使徒和生物機甲的‘原型體’。
若是它真的在首都星圈除了問題,那真的是一場浩劫。
但這,就是可以對方站在道德制高點的理由嗎?
石辰則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後,他擡起頭來,很認真地看着蘇耶鴻圖的臉,問道:“這就是你公然行兇的理由?你下達這個命令前,有問過我父親的意見沒有?”
蘇耶鴻圖在這個問題中同樣沉默了片刻,然後很認真地看着他,說道:“沒有,在這種事關千萬萬人安危的問題上,絕不容出現任何差錯。所以,我沒有錯。”
通過二人的問題,衆人已經捕獲到了其中的很多的信息,在不少人看來,蘇耶鴻圖能以軍神的身份,對石辰這樣的小人物解釋了這麼多,已經表露了足夠的誠意。
我沒有錯,何等的大義凌然。
石辰聽到對方的回答,聽到這四個字,卻是再次笑了起來,說道:“好一個正義凌然,就因爲一個莫須有的災難,就可以不問當事者的意見,也沒有試圖過救出他們,便堂而皇之的一言決定了他們的生死,好一個沒有錯,不愧是我們戰無不勝的軍神大人,是不是在你眼中,爲了達到目的,其餘的一切,都是可以隨意犧牲的了?”
蘇耶鴻圖的眼睛眯了起來,說道:“不錯,這是一個爲將者的基本,而這一切,都是爲了聯邦。”
“爲了聯邦...嗎?”石辰忽然大笑起來,似乎聽到了這個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原本俊逸的面龐都爲之猙獰起來,他盯着蘇耶鴻圖的雙眼道:“這句話很多人都可以說,唯獨你,沒有這個資格!”
蘇耶鴻圖沒有說什麼,只是靜靜地看着石辰,想知道這個似乎無所畏懼的年輕人究竟想說什麼,只是不知爲何,對面明明對自己造成不了任何威脅,卻隱隱有一種不安的煩躁感。
身爲一個強者,對科學難以解釋的直覺卻極爲靈敏。
石辰深吸了一口氣,從大衣中取出一份文件袋,用力朝着對方擲去。
蘇耶鴻圖隨手接住拆開,只是隨意翻動了幾頁,呼吸便沉重起來,耳中則傳來石辰冰冷的質問聲:
“如果你真的一切爲了聯邦的話,那麼,請問你對去年平安夜刺殺伊莎殿下一事,又作何解釋?難道毀了伊麗莎白皇室,也是爲了聯邦嗎?”
啤酒罐內驟然聽到石辰的第二次控告,再次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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