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陳家門口來了幾個婦人,王氏早起做點心,出門抱柴火,冷不丁看見院門外的人影,嚇了一跳,問道:“是誰啊!”
院門外一個熱情的聲音響起,“奴婢是奉了二奶奶之命,來給老太太姑娘請安的!”
王氏一頭霧水,這個鄉下地方哪來的太太姑娘的,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見陳老漢咳嗽一聲,從後院過來,連忙說道:“爹,外頭有人來了!”
陳老漢也影影綽綽看見門口站着幾個人,想想昨日來過的安定王府的婆子,尋思是不是還是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連忙把院門打開。
門口還真的站着個婆子,另有兩個小丫頭,懷裡還鼓鼓囊囊的抱着不少東西,看那婆子卻不是昨日來的人。
“你們是?”
一個穿戴體面的婆子笑吟吟的衝着陳老漢福了福,才說道:“給九老太爺請安!”
陳老漢冷不丁的被嚇了一跳,連忙回退兩步,“你,你們是什麼人?”
來人是嫡枝五房二奶奶夏氏的奶嬤嬤張氏,這婦人自打做了夏氏的奶嬤嬤,就把她當成親生般的疼愛,自然是事事爲主子考慮。去年夏氏帶領兒女回來守孝,她就代表夏氏來過陳家,可惜,陳老太收了禮物,還是愛答不理的。
張媽媽回去並沒有在夏氏面前亂說,兩個跟來的小丫頭卻暗地裡跟姑娘抱怨過陳老太粗鄙不知禮的話,夏氏也就自然的知道了,索性也不再理會了。
想不到陳老太的孫女自己找上門來,嘴巴抹了蜜似的一通巴結,張媽媽隨口在夏氏面前提過一回,夏氏正巧沒事,見了那個叫春柳的丫頭,誰知道,那丫頭嘴巧真的巴結上二奶奶,也不知道她怎麼攛掇的,二奶奶和她做起了小生意,也小小的掙了一筆呢!
春柳自此經常出入嫡枝,和家裡的兩個姑娘也交好起來,三姑娘年紀大些,性子穩重,六姑娘還小,更樂意和春柳接觸,也不知道春柳在六姑娘跟前說了什麼,引的六姑娘在夏氏面前說了幾回要見見陳元姑。
前些日子,夏氏又讓張媽媽跑一趟,專門來請陳元姑過去見見二位姑娘,可惜不湊巧,陳元姑身子不舒服,又沒成行。夏氏聽了,也不在意,六姑娘卻十分的不快,嚷嚷着陳元姑是故意的!
夏氏見閨女反應太過,少不了詢問六姑娘身邊伺候的人,才知道春柳每每和六姑娘在一處,總是轉彎抹角的說些在家裡受氣,被陳元姑欺負之類的話,性子衝動的六姑娘早就被春柳哄的把她當成知心好友,聽了哪有不生氣的,心心念唸的想找陳元姑過去,給春柳報仇。
夏氏知道此事,心裡十分不快,直接通知門下,不許春柳再上門,六姑娘時間長不見春柳還唸叨過,都被二奶奶和三姑娘用話岔過去,又安排她學些女紅針黹轉移了注意力,才罷了。
張媽媽知道春柳的下做手段,也十分的瞧不上她,陳元姑還是她嫡親的姑姑呢,且也沒有聽說過那孩子怎麼的欺壓她,春柳怎麼能如此挑唆六姑娘,幸虧那日陳元姑沒有來,若是在嫡枝這邊出事了,陳老太還不找上門來。
陳元姑三歲那年,就是在嫡枝落水的,差一點沒有救回來,陳老太就仗着自己輩分大,好一通大鬧,雖然那時他們五房不在此地,也聽說過,知道陳老太一個鄉下婆子是如何的撒潑,弄得幾位奶奶是灰頭土臉的。
相反那春柳一臉的精明,她的話能聽一半就不錯了,才十歲的女娃娃,也不知道怎麼長的心眼,陳元姑雖然是她長輩,也只比她大一歲,還不知道誰欺負誰呢!
因爲春柳的事情,二奶奶夏氏就更不想和九房來往了,原本也是出了五服的,最多是一個祖宗,同一個姓,且兩家門第懸殊,完全可以不用搭理他們,所以,後來陳家大兒媳婦趙氏幾次上門,二奶奶都懶得理會,見過一次,後面都是讓她給打發了的。
原說他們在此地守孝三年,就回京城了,和這些庶出偏房不必有太多的交集,可誰也想不到,突然就來了安定王府世子妃身邊的婆子,見到二奶奶,直接打聽起九房陳元姑的事情了。
夏氏在京城跟着大房的嫂子們出門交際時,曾經遠遠的看見過安定王府的世子妃,可惜她身邊低微,上前不得,卻是認得其中的一個婆子,在世子妃身邊也是有頭有腦的人物。
這樣一個人,冷不丁的跑到這個鄉下地方,已經讓她很吃驚了,欣喜又惶恐的接待了兩個婆子,並不敢因爲她們是伺候人的而怠慢了。
雖然出身嫡枝,可五房唯一的男人,她的夫君已經不在了,再回京城,她只能帶着孩子們依附大房生活,暫時看着還行,可家中老太爺已經七十出頭了,身體看似硬朗,可誰又敢保證老爺子一輩子不死?
等到老太爺走了,再一分家,他們五房也成了偏枝,公婆又死的早,五房那兩個出門的姑子也嫁的不如意,難不成要她回去依靠孃家?可孃家再好,爹孃走後,嫂子當家,她一個出門的姑子又能指望人家幫襯幾回?
這些心思,自從夫君死後,夏氏在心裡已經不知道思量的多少回了,暗地裡流了多少眼淚,卻想不出有什麼好法子,唯一就是日夜祈禱老太爺再多活幾年,讓兩個閨女找個好人家嫁了。
好在夫君還留下一個庶子,雖然當初她每每看見胡姨娘和陳柯都如同看眼中釘,可現在夫君沒了,再多的不甘也沒有了,她還要慶幸五房有男丁。日後分家五房也能有產業,自己手裡握着嫁妝,慢慢教養庶子,日子也能過好!
安定王府世子妃身邊婆子到來,讓她無限歡喜,自己有兩個姑娘,若是有機會能在世子妃門前露臉,說親豈不是多了幾分機會!
知道婆子是爲了打聽陳元姑的八字而來,夏氏是完全的猜不出頭緒,安定王府和老陳家那是天淵之別啊!
好好的打聽姑娘家的八字,還能是爲什麼,難道是王府想納陳元姑做小?
夏氏想到這個,一時竟有些泛酸,王府納妾,自家閨女的門第不比農家女的陳元姑強嗎?雖然她還沒有見過陳元姑,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能好看到哪裡去?
也沒有聽說陳有姑有過人的美貌啊?更別提能傳到京城安定王府世子妃耳朵裡,一定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不管夏氏心裡怎麼想,對上兩個婆子還是特別的殷勤,特特尋了看門戶的老人,又暗暗尋訪了主動巴結的其他偏房庶枝,終於得到陳元姑確切的生辰八字。
也就是這樣的鄉下地方,沒有什麼秘密可言,夏氏看着紙上抄寫陳元姑的生辰八字,心中是又羨又嘆,還頭回看見這樣好的八字,大年初一的女子是興家旺夫的好命格啊!
轉念想到自己女兒,又暗歎,京城官家閨閣女子的生辰八字,若是也這般輕易被人得了,遇到那心懷不軌之人,那女孩家的婚事就被人拿捏住了,處理不好,家族只能放棄這個女孩了!
看見陳元姑的八字,夏氏不免旁敲側擊的詢問兩個婆子,收了她不少的好處,兩個婆子才勉強透露了一點,陳元姑居然和安定王府最最得寵的小郡王有些瓜葛,夏氏再次震驚,酸澀着怎麼自己兩個姑娘都沒有這樣的好運氣!
兩個婆子走了,夏氏拉着張媽媽商量了半宿,這不!天才擦亮,張媽媽就帶着連夜準備好的禮物上門了。
出了五服也是姓陳的,有機會還是多來往的好,真的陳元姑進了王府做了小郡王身邊人,她們再想巴結,人家也看不上了!
張媽媽笑的更熱情,“九老太爺,奴婢是嫡枝五房二奶奶身邊伺候的,我們二奶奶讓奴婢來給九老太太並二姑娘請安,回來這些日子,因爲家裡守孝,親戚們都少了來往,我們二奶奶身子又不爽快,一時竟沒有想起,奴婢也是胡亂忙活給忘記了,有些時候沒有過來看看了。”
“昨夜二奶奶想起,還好一通埋怨呢,若是外頭知道了,不說我們做下人的糊塗,反而會說咱們家不親和,把極近的親戚都疏遠了!”
陳老漢可不知道里面的彎彎繞,他不習慣和婦人多交流,一時不自在了,擺擺手,讓王氏把幾個女人領到老婆子那裡。
王氏是認得這個穿戴體面的婆子,知道她的身份,婆婆不待見嫡枝,她可不敢,連忙丟了柴火,手忙腳亂的啪啪身上的灰塵,把幾人領到正房。
隔着門簾,衝着裡頭小小的叫了聲,“娘,有客人來了!”
嫡枝的人來到太早了,老太太上了年紀,應該起來了,可元姑一定還在睡,不能吵醒了她。
陳老太正在掃炕頭,也沒有聽清王氏在說什麼,放下笤帚直奔門口,小聲罵了一句,“一大早的,你號喪啊!吵醒了元姑,我讓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