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秀珍和雲四風兩人的婚期已漸漸近了,安妮翻着日曆,計算着日子,還有六日。安妮的眼眶中,不禁有些潤溼。
六天之後,穆秀珍就要出嫁了,雖然,穆秀珍曾好幾次安慰着她,說不論怎樣,她都是她的秀珍姐,但,安妮也知道,六天之後,會有很大的不同了。
首先,穆秀珍和雲四風會去度蜜月,會離開她很久,然後,穆秀珍和雲四風就會住在那幢新購入的,精緻美麗的小洋房中。
安妮坐在陽臺上,愈想心中愈不快樂,直到她聽到了穆秀珍一疊聲地叫喚,她才連忙抹了抹眼淚,她曾答應過穆秀珍不難過的,她更知道,就算自己傷心流淚,至多也只不過掃穆秀珍的興而已,並不能改變穆秀珍結婚的決定的。
她轉過輪椅,穆秀珍已站在高大的化妝鏡之前,在試穿看結婚禮服,她正在和服裝師爭執,道:“短些,我要再短些!”
“穆小姐!”服裝師說,“新娘的結婚禮服,傳統的式樣,都是長得拖地的,你這一襲禮服,已經是很短了,我看還是──”
穆秀珍不等他說完,瞪着眼道:“少廢話,是你穿還是我穿?我不理什麼傳統,你替我改短,改到膝蓋以上五寸,那樣,才顯得出明朗、爽快的性格來。”
服裝師嘆了一口氣,道:“好……好……”
穆秀珍擡起頭來,道:“安妮,快來,你看怎麼樣?”
安妮自從轉過輪椅來之後,就一直屏住了氣,因爲穿上了新娘禮服的穆秀珍,看來實在太美了,美得就像是天上的女神一樣!
這時候,安妮才緩緩地鬆了一口氣,道:“秀珍姐,你真美麗,我想,你是世上最美麗的新娘了,真的,我是真心那樣說的。”
穆秀珍高興地笑着,道:“謝謝你,安妮。”
這時候,她們雖然在樓上,但是也聽到了門鈴聲,穆秀珍向外張望了一下,說道:“又有人送禮來了,我們的請帖還未曾發出去,就什麼人都知道了。”
安妮忙道:“我下去看看,又是什麼人送禮來,我看,我們的屋子中,快要堆滿禮物了,叫四風哥搬些回去吧!”
安妮一邊說着,一面控制着輪椅,向外走了出去。
安妮說她們的屋子中,快要放不下禮物了,那絕不是什麼隨便說的話,而是實實在在的情形,安妮才一出臥房,就看到堆在樓梯口的兩大堆紙盒,堆得足有天花板那樣高,而當她下了樓梯,客廳中已堆滿各種各樣的禮物,幾乎連可以坐一坐的地方也沒有。
自從穆秀珍要結婚的消息一傳了出去,各種各樣的禮物,像潮水一樣,涌進了他們的住所,木蘭花姐妹的交遊本廣闊,再加上受過她們好處的人,何止千萬,一聽得穆秀珍要結婚了,全都儘自己的心意,送上禮物,對穆秀珍數以衷心的祝賀。
當安妮來到了樓下時,看到兩個人,又捧着四五個盒子走進來,那兩個人是自告奮勇,前來幫忙的,他們本來是慣竊,後來受了木蘭花的感動,洗手不幹。雖然像他們兩人一樣,自告奮勇,要前來幫忙的人很多,但木蘭花只挑選他們兩人。
木蘭花挑選他們兩人的原因,一則是他們兩人的工作能力十分強,二則,是他們兩個人,原在三教九流的人物之中,地位十分的高,他們雖久已洗手,但是仍然十分有力量,登高一呼,聽他們使喚的各色人等,還是十分之多的。
那兩個人,一個叫何保,人很瘦削,戴着一副金絲邊眼鏡,看來像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事實上,他也的確很有學問,他曾得過一所很著名的學院的心理學碩士,但是更出色的,他是一個成功的騙子,現在,他開設一個農場,棄邪歸正了。
另一個姓黃,叫勃,黃勃的樣子,看來像是體育家,他的體格非常之強健,他的十隻手指,又粗又短,看來像是十分笨拙。
但實際上,在開配各種複雜的鎖那一點上,黃勃的手法,比任何人都來得快巧,是連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都自嘆不如的。
他們兩人走了進來,看見了安妮,便停了一停,搖着頭,道:“不得了,不得了,你看看,還有六天,禮物便已經堆積如山了,怎麼辦?”
他們的口氣,看來像是在埋怨,但是他們的神情,卻是極其興奮愉快的。他們放下了禮物,道:“剛纔一大包禮物,是從阿拉伯航運到的!”
安妮笑着,通:“蘭花姐說,我們朋友多,敵人也一樣多,可得小心檢查每一件禮物,你們高興什麼,說不定打開一包禮物,就會跳出一隻毒蜘蛛來!”
何保笑着,道:“如果有毒蜿蛛跳出來,那我就那樣一彈──”他彈指發出“拍”地一聲,“送它歸西去。”
黃勃推開了幾件禮物,在沙發上坐了下來,道:“從今天起,一定一天比一天更熱鬧,但是等到秀珍姑娘嫁出去之後,這裡可要冷清下來了!”
黃勃的話恰好觸動了安妮心事,這幾天來,愈來愈甚的那種傷感,她面上的笑容消失了,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何保卻又在這時問道:“安妮,我們都不大熟悉新郎雲先生,只知道秀珍小姐是最直爽最善良的姑娘,雲先生會欺負她麼?”
安妮搖着頭道:“我怎麼知道?我……想四風哥愛秀珍姐的。”
“有的男子在追求女子的時候,會顯得十分溫柔。”黃勃裝着手勢,“但是在追求得手之後,卻又原形畢露了,當然,我們說這話也是多餘的,秀珍姑娘自然是看明白了雲先生的爲人,所以才決定嫁給他的,來,看看那兩件是什麼禮物!”
黃勃走過去拆禮物,安妮緊蹙着眉,突然道:“黃先生,何先生,你們想想,我們可有什麼法子,能阻止他們的婚事麼?”
安妮的話,顯然是大大的出乎他們兩人意料之外的,是以他們兩人瞪大了眼,現出十分驚懼的神色來,道:“爲什……爲什麼?”
安妮苦笑看,她也不明白爲什麼自己會一時衝動,講出那樣的話來,她呆了片刻,道:“我在想,如果秀珍姐結了婚之後不快樂,那我們不是應該盡點責任,在事先阻止她麼?”
安妮的理由,將驚懼中的黃動和何保兩人,都逗得笑了起來,齊聲道:“安妮姑娘,你若是阻止她的婚事,只怕她恨你一輩子!”
安妮還想說什麼,鐵門外傳來一陣汽車的煞車聲,木蘭花駕着車子回來了,和木蘭花一起來的,還有高翔和雲五風兩人。
他們三人一齊走了進來,安妮忙迎了出去,高翔叫道:“秀珍,請客的地方已訂好了,是星星酒家,上下六層全包了,估計可以開二百多桌,如果再不夠的話,我看也沒有辦法了,你自己的意思怎樣?”
穆秀珍從樓上,登登地奔了下來,道:“我看也夠了,如果來遲的,只能怪他們自己不好了,五風,你四哥呢?”
雲五風笑道:“四哥在和大珠寶商選購結婚戒指,他要最好和最大粒的鑽石,鑽石的彩色照片已寄來了,的確很好。”
穆秀珍滿面紅光,木蘭花望着她,也沾染了幾分喜氣,道:“秀珍,快做新娘了,你還是大叫大嚷?結婚那天的秩序,我也替你排定了。”
“怎麼樣?”
“上午十一時,在教堂行禮,行完禮之後,回家休息兩小時,賓客就會來了,你就要去酒家,給人家看看新娘,我想這次婚禮,世界各地都有來賓,他們之中,有很多是從來也末曾參加過東方式婚禮的,你可得展覽幾套東方新娘裝纔好。”
雲五風忽然開了一句玩笑,道:“最好戴上鳳冠!”
“五風,小心我打你!”穆秀珍叫了起來。
雲五風本來就是最怕羞的,興之所至,開了一句玩笑,他自己倒先紅了臉,穆秀珍一聲大喝,他更有點不知所措起來。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高翔道:“秀珍,看你多威風,還未曾正式做人家的嫂嫂,就想打人家了。”
穆秀珍紅看臉,道:“不和你們說了!”
她轉身奔上了樓,高翔笑着,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卻不料他才一坐下來,就聽得“拍”地一聲響,一個紙盒已被他坐扁了。
高翔忙跳了起來,搖頭道:“唉,連坐的地方也沒有了!”他一面說,一面順手將被他坐扁了的那隻紙盒,拿了起來。
那紙盒用十分美麗的紙包着,還扎着豔紅色的絲帶,包紮的紙已被坐壞了,高翔順手將之撕去,道:“這是新送來的麼,是什麼?”
他說着,已將紙盒打了開來。
紙盒一經打開,他便徒地一呆,神色也變了一變。
那時,還只有他一個人看到盒中的東西是什麼,但是別人從他突變的神色上,已可以看出,他所看到的東西,一定十分不尋常了。
木蘭花最先問:“是什麼?”
高翔先擡頭向樓上看了一眼,他的用意,誰都明白,那就是他不希望穆秀珍知道盒中是什麼,是以木蘭花等人都不再出聲,高翔也默不作聲,將盒子遞到了他們面前。所有的人,一齊向盒中望去,只見那是一個洋娃娃,穿着一件十分美麗的新娘禮服。
那本來沒有什麼出奇,可是那洋娃娃的頭上,卻繫着一條繩子,而那繩子,則又被吊在一個手工十分粗糙的小型絞刑架上!
木蘭花伸手拿起了那洋娃娃,那洋娃娃叫了一聲,叫的兩個字,各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竟是一下尖銳的“救命”!
木蘭花立時把那洋娃娃遞了結黃勃,道:“拆開來看一下,看裡面還有什麼古怪,那是什麼時候送來的,和它一齊送來的又是些什麼,是什麼人送來的?”
何保忙道:“才送到,是一箇中年人駕着一輛半新舊的福特車送來的,車牌是三一七六七號,我以前沒有見過那中年人。”
木蘭花之所以選用何保來幫忙,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那便是何保有一種近乎天生的本領,他可以認得出任何他見過一面的人,和記下他所看到的東西中,最不爲人注意的細節,他的記憶力之好,是十分罕見的。
木蘭花再問道:“只是那一盒禮物?”
“不,還有三盒。”
“快拆開來看!”
高翔,何保,安妮三人,一齊動手,不一會,就將三個盒子一齊拆了開來,每一個盒中,都是一個穿了新娘禮服的洋娃娃。
但是,每一個洋娃娃身上,卻都有一點別的東西。高翔拆開的那隻,胸口插着一柄鋒利的小刀,安妮拆開的那個,手中拿着一柄小手槍,手背彎着,對準洋娃娃的額頭,額上有堆紅色染料,象徵已然中槍,何保拆開的那一個,手中提着一隻小小的塑膠瓶,在那瓶上,有着毒藥的標誌。
同樣的是,當他們拿起洋娃娃之際,那三隻洋娃娃都失聲叫了一下:“救命!”
此際黃勃也已將第一隻洋娃娃拆了開來,道:“沒有什麼其他的古怪,只是和普通玩具洋娃娃一樣的發聲裝置,只不過換了錄音帶。”
木蘭花“哼”地一聲,道:“我早就料到我們的敵人,會趁這次機會來搗蛋,這還只不過是開端,連接而來的,一定還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事!”
高翔、安妮、何保、黃勃一齊點了點頭,他們也與木蘭花有完全相同的看法。
他們都以鎮定但卻極爲機警的心情,等待着事變的繼續發生。
錯了,木蘭花錯了,高翔等人也都估計錯了──
一直到了穆秀珍與雲四風的結婚前夕,仍然沒有期待中的事變發生。
安靜,本來是好事,但往往在安靜之中,也會產生悵惘。
木蘭花便是如此,她在意外的安靜之中,有點高興,也有點悵惘,她和穆秀珍是迭共生死,形影不離,親愛無比的姊妹花,現在穆秀珍要出嫁了,她自然感到莫名的悵惘。
但是她卻也爲穆秀珍高興,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穆秀珍以前的未婚夫,在一次飛機失事中身亡,幸好有雲四風刻骨銘心地愛看她,填補了她感情上的缺憾,現在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一直關心穆秀珍的木蘭花,自然也覺得高興。
以木蘭花的鎮定而言,要掩飾她心中的幾分悵惘,那是十分容易的事,但是安妮年紀究竟還小,她要掩飾心中的感情就比較困難了。
木蘭花早已看出了安妮隨時隨地,都可以大哭出來的,是以她一直握着安妮的手,在鼓勵着安妮,希望她不要太沖動。
安妮總算一直忍着,但是她卻很少說話。
時間慢慢地過去,到了凌晨二時,木蘭花才道:“秀珍,你明天要做新娘,應該容光煥發纔好,若是一臉倦容,那就不好了。”
“我不倦,蘭花姐,小安妮,讓我們談到天亮,以後,恐怕難有這樣的機會了,你們說可對?”穆秀珍望定了安妮。
安妮本來已忍不住要哭,這時候穆秀珍那樣一問,她淚水忍不住撲簌簌地跌了下來,穆秀珍呆了一呆,道:“傻安妮,怎麼哭了?”
安妮轉過輪椅,便待向外衝去。
也就在那時,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穆秀珍道:“奇怪,誰在這時候搖電話來?”
“只怕是四風,新郎也一樣興奮得睡不看了,”木蘭花回答着,同時叫道:“安妮,快回來,我們來做第一個向新郎道賀的人!”
穆秀珍也以爲那電話一定是雲四風打來的,是以她咕噥着,道:“這人,講好十點鐘來接我的,怎麼在三點鐘打電話來吵我?”
她拿起了電話聽筒,“喂”地一聲。
然而,自聽筒中傳出來的,卻並不是雲四風的聲音。
那聲音轉來,並沒有什麼特異之處,只不過顯得略爲低沉些,道:“穆秀珍小姐,天亮之後,你將成爲本市最美麗的新娘了。”
轉來像是一個祝賀的電話,但是祝賀電話在凌晨二時打來,未免有些奇怪,穆秀珍呆了一呆,才道:“謝謝你,你是誰?”
那聲音並不回答,只是繼續用低沉的聲音道:“穆小姐,你不但是本市最美麗的新娘,也將是本市最神秘的新娘。”
穆秀珍陡然一某,道:“什麼意思?”
“你將會失蹤,穆小姐,你將會像空氣一樣地消失,無影無蹤,再也沒有人找得到你,那會使你成爲最神秘的新娘!”那聲音繼續着。
穆秀珍大喝一聲,道:“胡說,你是什麼人?半夜三更,鬼鬼祟祟,打那樣無聊的電話,唉,我看你一定是小毛賊。”
那聲音接着道:“不,我只不過是將明天要發生的事告訴你而已,對一個好意告訴你將要發生的事的人,你怎可口出惡言?”
穆秀珍還想再罵,但是,對方“卡”地一聲響,已收了線。
穆秀珍重重放下了電話,道:“太無聊了!”
她轉述了那人在電話中告訴她的話,木蘭花呆了一呆,道:“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們有很多敵人,自然個個想來趁機破壞的。”
“我纔不怕他們呢!”穆秀珍隨即又笑了起來,“說我會消失在空氣中,會無影無蹤,這樣的恐嚇,也太好笑一點了!”
木蘭花和安妮各有同樣的感覺,因爲那威嚇太不切實際了,人怎會消失?是以她們也只是置之一笑,她們繼續交談着。
直到清晨三時,安妮和穆秀珍兩人都在不知不覺之中,因爲疲倦而睡了過去,木蘭花也不去驚動她們,只是在她們身上,輕輕蓋上毯子,她自己也和衣坐在牀上,躺了下來,不久也睡着了,八時,她們一齊被刺眼的陽光和人聲吵醒。
那是一個罕見的豔陽天,何保和黃勃已經來了,花園中全是來來去去,忙這忙那的人,也不知道那會有那麼多的瑣事。
化妝師來了,穆秀珍坐在梳妝擡前,任由化妝師替她作新娘化妝,她雖然好動,但是那一刻,卻也只得靜靜地坐着不動。
十時正,由新郎率領的汽車隊已開動了。十二輛各國最豪華的汽車,組成迎娶新娘的車隊,新郎雲四風是和男儐相高翔,以及主婚人,本市警周的方局長一齊出來的,新郎春風滿面,將盛妝了的新娘自屋中接了出來,高翔則挽了木蘭花的手。
木蘭花是女儐相,她臉上的妝化得並不濃,但是那種寧靜含蓄的美麗,和穆秀珍開朗,明媚的美麗,恰好成了一個對比。
十一時缺五分,車隊到了教堂的門前,來觀看女黑俠穆秀珍婚禮的市民,盈千累萬,警方早已作了維持秩序的措施,是以一切過程的秩序非常好,穆秀珍是由方局長帶進教堂去的,當莊嚴的結婚進行曲奏起之際,穆秀珍也變得十分之端莊。
她的少女時代,就要結束了,從今天起,她將是一個人的妻子,她要全心全意去愛那人,儘量使他快樂,她會有孩子,她會做母親。
那真是人生歷程之中,一個最奇妙最重要的轉變。
穆秀珍在緩緩向前走去的時候,教堂通道上的那一條長長的紫紅色地氈,就像是一長條軟綿綿的雲一樣,使她有飄飄然的感覺。
她終於來到了雲四風的身邊。
雖然她和雲四風相識已經很久了,但是她仍然忍不住擡起眼來,向雲四風看了一眼,因爲從今後起,他們要生活在一起了!
在穆秀珍向雲四風望去的時候,恰好雲四風也在望她,兩人四目交投,都不由自主地各自發出了一個甜蜜之極的笑容來。
接着,牧師便開始喃喃地念了起來,穆秀珍的心,怦怦地跳着,她讓雲四風替她戴上戒指,然後又低聲道:“我願意。”
然後,婚禮完成了,教堂之中,突然響起了歡呼聲,大堂的紙屑,像是一場鵝毛大雪一樣,自天而降,整個教堂全陷在歡樂的浪潮之中!
穆秀珍被雲四風挽着,向外走去,出了教堂,歡呼聲更自四面八方,傳了過來,他們進了一輛豪華的汽車,車子立時駛向他們的新居。
在車中,穆秀珍閉着眼,靠在雲四風的肩上,雲四風輕輕地吻着她的額,穆秀珍睜開眼來,道:“真的,四風,我是你的妻子?”
雲四風不禁笑了起來,道:“自然是真的,秀珍。”
穆秀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閉上了眼睛。
汽車在兩扇奶白色的鐵門前略停了一停,當鐵門打開時,車子又駛了進去,在一幢兩層高的洋房前,停了下來,那就是穆秀珍和雲四風兩人的新居了。
那幢洋房,座落在山上,向遠眺去,可以看到整個海灣的風光,也可以俯瞰半個城市,它的客廳,三面全是整幅的大玻璃,厚達一英寸,是瑞典工業界送給雲四風的禮品,在寬大的客廳中,這時已有不少人聚集着,其中有云家兄弟和親戚。
穆秀珍和雲四風一下車,便立即給客人包圍了,每一個人都祝賀他們新婚快樂,穆秀珍本來是想回來休息一會兒的,但是此刻她也高興得不想休息。
一直到下午二時,在酒樓中的高翔,已來電話催了好幾次,雲四風和穆秀珍,才又和主要的親友,一齊離開,到酒樓去。
高翔和木蘭花,是一離開了教堂,就來到酒樓中的,星星酒家是本市規模最大的酒樓,但是現在看來,它實在太小了!
它上下六層,可以容納二千名左右的賓客,但是下午二時開始,賀客就來了,高翔忙於上上下下招呼客人,木蘭花則在新娘的房間中,仔細地檢查着。
穆秀珍是在好幾個警方便衣人員保護下進入酒樓的,她一到酒樓,立時便進入新娘房間,根據慣例,她一直要坐在那間小房間中,直到開席時才露面。
在那一段時間中,如果親友要和新娘會面,都可以到這房間中來,穆秀珍一到,安妮和木蘭花兩人,就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來賀的賓客實在太多了,有的根本是沒有請帖,但一樣走進酒樓來,要保證新郎和新娘的安全,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但是一切總算還順利,直到下午六時,賀客的人數,已到了最高峰,只見三個衣着華貴的中年婦女,滿面笑容,向新娘房走來。
那三個中年貴婦的身上,珠光寶氣,載滿了名貴的首飾,她們一到了門口,門外兩個便衣女警便笑臉相迎,那三位中年婦人齊聲道:“新娘呢?爲什麼躲起來不讓我們看,讓我們看看,四風侄子娶了什麼樣的一位小姐!”
聽她們的口氣,好像是雲四風的長輩親戚。
在新娘房中的穆秀珍也早就聽到了,她皺起了眉,嘆了一聲,道:“莫名其妙的親戚又來了,我根本不認識她們,卻又要敷衍她們,還得裝出端莊嫺淑的樣子來,免得她們笑話,四風要了一個野姑娘!”
木蘭花笑着,道:“總共就是一天的事,你已忍了一半了,就再忍一忍吧,別鼓氣,人家快進來了,你應該有笑容纔是!”
穆秀珍苦笑着,道:“可是我臉上的肌肉,已笑得僵硬了!怎麼能夠再有笑容?”
正在說着,那三個中年婦人,已走了進來,她們之中的一個,在才一走進來時,便急急忙忙轉過身去,將房門關上。
這舉動是十分反常的!
木蘭花立時向安妮施了一個眼色,安妮也已將手按在她的輪椅上,只見那三個中年婦人仍是滿面笑容地向前走來。
木蘭花忙道:“三位是什麼親戚,好讓秀珍稱呼。”
那三個中年婦人卻並不回答,只是直向穆秀珍走了過來,來到了穆秀珍面前,其中一個,突然打開了手袋,伸手進去。
就在那時,木蘭花一聲冷笑,安妮的手也在按鈕上疾按了下去,“嗤”然一聲,一枚麻醉針射了出來,正射在那中年婦人的手腕上。
那中年婦人一聲驚叫,手一縮,自她的手袋中,帶出了一柄小巧的手槍來,但是她的手已失去了知覺,是以那柄手槍,“拍”地跌在地上。
另外兩個中年婦人,一見事情敗露,連忙轉身便逃,但是木蘭花已首先從沙發上跳了起來,一步竄到了其中一個的背後,伸手搭住了她的肩頭,用力一扳,將她扳了過來,一拳重重地擊在那中年婦人脂肪過多的肚子之上。
那中年婦人發出了一下如同汽車漏氣也似的呻吟聲來,身子蜷曲着跌了下去,倒在地上打滾。木蘭花還想去對付另一箇中年婦人時,一直躲在屏後的幾個警員,也一齊奔了出來,那三個中年婦人,束手就擒,立時被帶了出去。
爲了避免驚動賓客,那三個人是從後梯被帶走的。
廿分鐘之後,高翔已接到了警局查詢的報告,他也立即來轉告木蘭花,道:“那三個人供認了,她們原來是泰國鬥魚貝泰組織中的人物。”
穆秀珍卻還在磨拳擦掌,道:“怎麼只來了三個,爲什麼不多來幾個,唉,只來了三個,真是太不過癮了,還有得來麼?”
高翔笑了起來,通:“秀珍,看你的樣子,也太不像新娘了!”
“像不像新娘幹你什麼事?”穆秀珍瞪起了眼,“又不是嫁給你!”
高翔哈哈大笑,道:“好,好,越說越不像話了!”
他正待退出去,酒樓的一個侍者在門口探頭進來道:“穆小姐,有你的電話,接線生已替你接進來了,你可以在房間中聽。”
穆秀珍順手在沙發旁邊的几上,拿起了電話來,她立時又聽到那低沈的聲音,道:“穆小姐,你將會失蹤,你一定會失蹤,消失無蹤!”
穆秀珍大喝一聲,道:“你是誰?”
但是她已聽不到回答。那邊已收了線。穆秀珍根恨地放下了電話,道:“這種傢伙,若是給我知道了他是誰,嗄!”
木蘭花道:“他不會議你知道他是誰的,他打那樣的無頭電話來,目的就是令你生氣,你如果生氣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笑了起來,道:“對,我真是生氣惱恨,那反倒上他的當了,他怎能使我在空氣中消失?太無稽了!”
木蘭花道:“這纔是道理,啊!我又看到有一批人來看新娘了!”
穆秀珍嘆了一口氣,道:“好吧,讓他們來看吧,新娘還不是人,有什麼好看的,將我當作什麼稀有的動物一樣,真倒黴!”
木蘭花和安妮兩人,都抿着嘴兒笑。
距離開席的時間,越來越近,高翔和何保分別來報告過兩次消息,有一幫歹徒,企圖生事,已被查到,另外有兩人是下毒,還有兩宗意外,則是計時炸彈,是被特種儀器探測出來的,全是人和炸彈,一起捉到。
除了這四件意外之外,並沒有什麼別的事發生,歡樂的氣氛,一直延續到午夜,賀客才漸漸散去,但是還有三四個人不肯走,鼓譟着要去看新娘。
穆秀珍實在忍不住,突然跳上了桌子,手叉着腰,大聲道:“你們之中,誰要去鬧新房的,就是想和我作對,誰敢去?”
從來在婚禮中,新娘都是在無聊和無理的要求下而成爲被侮辱取樂的對象,多少年來的傳統都是那樣,新娘雖然心中發怒,卻也不敢出聲。
像穆秀珍那樣,公然反對鬧新房這種無聊舉動的新娘,只怕還是有史以來的第一個,那些正在鼓譟的人一聽,立時鴉雀無聲。
穆秀珍又大聲道:“誰再說一句鬧新房,我當場就要他好看!”
穆秀珍威風凜凜地站在桌上,雲四風暗暗着急,忙道:“秀珍,行了,你疲倦了要休息,客人也都知道,別再叫嚷了!”
那些人知難而退,忙轟然道:“說得是,吵了一天,我們也該告退了!”他們一面說,一面便向外擁了出去。
穆秀珍自桌上跳了下來,向木蘭花望了一眼,她只當木蘭花要責備她了,卻不料木蘭花道:“秀珍,你剛纔的話說得真痛快,你若是遲一會兒說,我也要趕他們走了,鬧新房,這種行爲,不但無聊,而且近乎下流!”
穆秀珍真是高興,轉眼之間,已只剩下了他們幾個人和幫忙做事的人了,他們一齊下了樓,到了酒樓的門口,雲四風道:“我們直接到碼頭去好了!”
木蘭花、安妮和高翔齊聲道:“祝你們蜜月愉快!”
雲四風和穆秀珍兩人,將乘搭“兄弟姐妹號”去度他們的蜜月旅行,那是他們早已計畫好的事,是以他們三人才那樣說的。
“蘭花姐,”穆秀珍到了這時候,也有點依依不捨起來,“送我們到碼頭去,好麼?我想…和你遲一點再……分離。”
木蘭花的心中,也禁不住十分傷感,但是她卻忙用言語掩飾了她的傷感:“好,當然好,來,讓我們一起到碼頭去!”
各人分別上車,七八輛汽車,一齊到了碼頭,在碼頭上,送行的人列成了一行,雲四風扶着穆秀珍,一齊走上了“兄弟姐妹號”。
在他們登上了“兄弟姐妹號”之後,汽笛長鳴,“兄弟姐妹號”已緩緩地向外駛去。當晚海港中有霧,但不是十分濃。
對於一雙新婚夫婦來說,再也沒有比只有兩個人,處在一艘設備完善的遊艇中,而那艘遊艇卻又是在有霧的大海中那樣好情調的事了。
“兄弟姐妹號”漸漸駛遠,船身已沒入霧中,看不見了,但是還可以看到船上的兩盞霧燈,過了一分鐘,連那盞黃色的霧燈,也看不見了。
安妮長嘆了一聲,道:“秀珍姐去了!”
高翔的手,扶住了她輪椅的柄,推着她向汽車走去,道:“傻孩子,秀珍會回來的,她度完蜜月之後,就會回來了。”
安妮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是心中有數,她知道,結了婚之後的秀珍姐,和結婚之前的秀珍,是絕不會一樣的,一定有所不同的了!
但是她卻並未曾講出來,所有的人都上了車,木蘭花道:“高翔,你不必送我們回去,忙了好幾天,都該休息了。”
高翔默默地點着頭,自表面上看來,在和穆秀珍、雲四風分別的時候,最輕鬆的彷佛是他。但是,他卻是將心中沉重的感覺,拼命抑制着,纔有那樣結果的。他自從穆秀珍和雲四風一決定結婚之後,就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他和木蘭花。
但是,在經過了幾次木蘭花要思考才能決定的答覆之後,他幾乎已鼓不起勇氣向木蘭花再提出另外一次的求婚來了!
這時,他只是心中暗歎了一聲,道:“好,再見。”
“再見!”木蘭花將安妮推進了車廂,她坐上了駕駛位,駕着車,街道上十分寂靜,車子的速度也十分快,她和安妮都不說話。
車行不多久,便轉進了郊區的公路,安妮直到這時,才嘆了一聲,道:“蘭花姐,秀珍姐去了,你是不是很想念她?”
木蘭花正色道:“安妮,秀珍嫁了人,自然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不能常和我們在一起了,你雖然少一些玩的時間,但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學一些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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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實在忍不住哭了起來,道:“蘭花姐,要是你和高翔哥哥也結了婚,那麼我……我豈不是隻剩下一個人了?”
木蘭花將車子駛到路邊,停了下來,轉過身,握住了安妮的手,道:“我不會那麼快結婚的,安妮,你不必爲這件事憂慮。”
“可是你終會結婚的,是不?”安妮睜大了眼睛,淚水仍然自她的眼中,大滴大滴地落下來。
“當然,女孩子總是要嫁人的,但是到了那時候,你一定也已長大了,能夠一個人生活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擔心。”
安妮呆了片刻,才道:“蘭花姐,我求你一件事。”
“你只管說好了。”
“蘭花姐,別爲了我而延遲你的婚事,我可以一個人獨立生活的,蘭花姐,我不信你看不出高翔哥哥心中是如何悵惘!”
木蘭花緊緊地握住了安妮的手,她心中十分感動,安妮真是懂事的小姑娘,木蘭花的心中十分亂,她自然知道高翔的心情的,她嘆了一聲,才道:“安妮,我們別再討論這個問題了,我有我自己的決定,而我的決定,也絕不受別人的影響。”
安妮抹了抹眼淚,木蘭花轉過身去,又呆坐了片刻,才繼續駕着車向前駛去,十分鐘後,車已停在花園鐵門之外了。
木蘭花下車,打開了鐵門,再將車駛進去,推着安妮,走進了屋子,她們兩人才進屋子,便聽得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
照說,電話鈴響,不論打電話來的人是有急事還是根本只想聊天,鈴聲總是一樣的,但是在那樣的情形之下,一聽到了電話鈴聲,彷佛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感到那電話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是以連木蘭花也不禁呆了一呆。
安妮控制着輪椅,閃電的衝了過去,幾乎撞翻了電話幾,她拿起電話的聽筒來,便聽得對方急急地道:“木蘭花小姐麼?”
“不是,她在,你是誰?”
“我是值日警官,警方的值日警官,高主任請木蘭花小姐立即到警局來,他自己因爲立時要從家中趕來,所以來不及打這個電話。”
木蘭花已接過了電話聽筒,道:“發生了什麼事?”
“我們接到‘兄弟姐妹號’的無線電話,遊艇上發生了意外。”
木蘭花只覺得全身都泛起了一股涼意!
她陡地吸進了一口氣,道:“那……是什麼意外?”
“穆小姐……新娘失蹤了!”
木蘭花的手突然一震,電話聽筒幾乎自她手中落了下來。穆秀珍失蹤了!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能那電話是在開玩笑。
一想到了是開玩笑,木蘭花立時恢復了鎮定,她答道:“好的,我立刻就來,高主任如果先到,請他在警局等我。”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安妮急道:“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蘭花姐,秀珍姐夫蹤了?四風哥呢?遊艇上只有他們兩個人啊!”
木蘭花並不回答安妮的話,因爲她和安妮一樣,才接到這消息,根本不知道進一步的情況,而且,她還懷疑那消息是假的。
安妮見木蘭花不出聲,更慌了起來,道:“蘭花姐,我們怎麼辦?”
木蘭花道:“別急,我們先弄清楚事情是真是假!”
安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對,打去警局問問。”
木蘭花撥了警局的電話號碼,道:“請接值班警官。”
不到十秒鐘,木蘭花便聽到了值班警官的聲音,一聽到那警官的聲音,木蘭花的心便陡地向下一沉!
因爲那正是剛纔打電話來的那人的聲音,那人真的是值班警官,那麼,穆秀珍在遊艇上失蹤一事,也就斷然不是開玩笑了!
木蘭花道:“我沒有什麼特別的事,高主任到了沒有?”
“還沒有,但是他立即可以到,蘭花小姐,請你等一等,等一等,”值班警官叫着,“高主任剛有電話來,他截到了一輛巡邏警車,已到碼頭去了,請你也到碼頭去,雲先生會將遊艇駛回碼頭來,他希望你在碼頭,和他會面。”
木蘭花放下了電話,道:“走!”
她和安妮是才離開了碼頭回來的,回家之後,連坐也沒有坐穩,就立時要回到碼頭去,人生突如其來的變故,實在太多了!
汽車向前急駛着,在接近碼頭時,就不斷聽到警車的嗚嗚聲,從各條街道向碼頭集中,轉出了街角,便可以看到碼頭上一片光明。
幾輛配有探射燈的警車,正將探射燈射向海面,海面上的霧比剛纔離去的時候更濃,在探射燈的光芒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濃霧在海面之上一團一團地翻翻滾滾,變幻莫測,而海面上則十分平靜,“兄弟姐妹號”還未曾駛回來。
木蘭花才停下了車,便看到高翔向前奔了過來。
高翔穿着一件大衣,但是在大衣中的,卻是睡衣。顯然是他回到了家中之後,才換上了睡衣,準備睡覺,壞消息就來了。
木蘭花跨出了車,道:“怎麼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四風用無線電話和警局聯絡的,值班警官便立時通知了我,我吩咐他立即打電話給你,來聽聽四風電話的錄音。”
木蘭花點着頭,兩人一齊奔到了一輛警車之前,一個警官按下了錄音機的鈕掣,他們都聽到了雲四風急促而驚駭的聲音,在叫着,道:“警局,警局,我是雲四風,我是雲四風,請立卻通知高主任,木蘭花,我的新娘失蹤了,請你快通知他們,我會立即將船駛回來的!”
木蘭花忙問道:“你有再和四風聯絡過?”
“有,可是,‘兄弟姐妹號’上,卻沒有迴音,‘兄弟姐妹號’上的無線電通訊設備,好像是壞了,我已派出四艘水警輪去找它了。”
高翔正在說着,一個警官又奔了過來,道:“報告,高主任,二號水警輪發現了‘兄弟姐妹號’,正在以高速向碼頭駛來。”
高翔道:“知道了。”
他轉頭向木蘭花望去,當然,高翔是在徵求木蘭花的意見,木蘭花是在無論什麼情形之下,都鎮定過人的,但是現在,由於事情的發生,實在太突然了,是以她的臉色,也是十分蒼白,她雙眉深鎖着,來回踱着步,一聲也不出。
連木蘭花也沒有了主意,別人自然也只好焦急地等待着,他們等了約莫三分鐘,便聽得在碼頭上的警員,一齊叫了起來:“‘兄弟姐妹號’!”
“真的,那是‘兄弟姐妹號’!”
“兄弟姐妹號”突然從濃霧中衝了出來,當它被人看到之際,它離碼頭至多隻有五六十尺了,但是它卻還是以極高的速度向前衝來。
高翔一看到那樣情形,立時大叫了起來:“快搶救!”
停在碼頭邊的兩艘水警輪,幾乎是不待高翔呼叫,便已開始了動作,“轟”、“轟”兩聲響,兩隻鐵錨,射了出來,射向“兄弟姐妹號”的甲板。
“兄弟姐妹號”是特殊構造的;它的甲板是鋼的,“錚”、“錚”兩聲響,兩隻鐵錨射了上去,立時滑了開來,但,當滑到船弦時,還是鉤住了船弦。
而那兩艘水警輪,也立時開足了馬力,向相反的方向,駛了出去,聯結鐵錨的手臂粗細的鐵鏈,立時被拉直,發出“格格”的聲響來。
如果“兄弟姐妹號”向前衝來的力道,不如那兩艘水警輪的力道,那麼,“兄弟姐妹號”是立即可以被拉住,不致撞向碼頭的。
但是“兄弟姐妹號”卻是特殊設計的。
它的馬力,至少在水警輪的四倍。而且,它向前衝來的速度十分高,是以那兩艘水警輪,竟拉它不住,它還是向碼頭撞了過來。
這一切,全是在不到半分鐘之內發生的事,快得連使人有應付意外的心理準備都來不及,一切驚心動魄的事,便已發生了!
只見在鐵鏈拉直之後,開足了馬力向前的兩艘水警輪,反被拉得向後退來,“兄弟姐妹號”仍然衝向前,一聲巨響,撞在碼頭的木架上。
剎那之間,海水激起一丈多高,海水捲上岸來,站在碼頭邊上的人,全給海水沒頭沒腦地淋了下來,淋了個全身透溼!
碼頭的木架倒了下來,“兄弟姐妹號”陷在倒塌的木架之中,船身還在震動着。那兩艘水警輪雖然未能將“兄弟姐妹號”拉住,但是卻也大大減少了“兄弟姐妹號”的衝力,不然,“兄弟姐妹號”在撞到了木架之後,可能進一步撞向碼頭的木柵。
那種猛烈的撞擊,是有可能引起爆炸的!
但是現在,至少爆炸的危險是沒有了。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也全被海水淋溼了身子,但是他們還是不顧一切,向倒塌了的木架奔去,他們迅速地爬下了木架,跳到了“兄弟姐妹號”的甲板上。
然後,他們又合力將木架移開,木蘭花首先鑽進了駕駛艙中,她也立即看到,雲四風伏在地毯上,顯然已經昏了過去。
當木蘭花扶起雲四風之後,高翔也已進了駕駛艙,高翔先停止了引擎,船身已停止了震動,他才轉過身來看雲四風。
雲四風的面色,蒼白得可怕,高翔高聲向外叫道:“準備救傷車!”
木蘭花道:“你將他扶上去,我去找秀珍。”
高翔道:“秀珍……不是失蹤了麼?”
木蘭花道:“秀珍怎麼會失蹤?一個人如何會在一艘遊艇上失蹤?”
高翔也難以回答木蘭花的問題,只得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四風在電話中說的,他說秀珍失蹤了,他會立即回來。”
木蘭花搖着頭,道:“他們一定遭到了意外,你快扶四風上去,將他送到醫院中,派多些人到船上來搜索,我會立即到醫院來找你的。”
高翔點着頭,將昏迷不醒的雲四風負在肩上,鑽出了駕駛艙,甲板上全是倒坍下來的木板,舉步艱難。救傷車也已到了,救傷人員擡着擔架下來,合力將雲四風擡了上去,送進了救傷車,高翔甚至來不及和安妮打一個招呼,就跳上救傷車,疾駛而去。
安妮一直坐在汽車中,她狠狠地咬着指甲,前後只怕還不到一小時,剛纔他們送雲四風和穆秀珍上船的時候,是什麼情景。
而現在,又是什麼情景?
安妮將自己的指甲咬得那麼重,可是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她聽到木蘭花在叫着,要岸上、水上的探照燈,一齊集中在“兄弟姐妹號”上。
幾十名警員一起努力地工作着,他們的工作效率十分之高,他們用繩索結住了倒塌的木架,然後用力將木架自船身上曳開去。
十多名警員跳到了“兄弟姐妹號”上,到處搜尋着穆秀珍,木蘭花是最早走進船上最大一間艙房中的人,她看到牀上,攤着一件粉藍色的睡袍。
那件睡袍的顏色,是穆秀珍最喜歡的。
從那情形看來,分明是穆秀珍已經準備換睡袍了,但是,變故一定就在那時發生,木蘭花自然無法想像那究竟是什麼樣的變故。
一切的經過,根本無從猜想起,只有聽雲四風的敘述。木蘭花指揮着警員,在遊艇的每一部份尋找着,但是找不到穆秀珍。
木蘭花上了碼頭,來到了車前。
安妮的嘴脣在劇烈地發着抖,她幾乎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木蘭花的臉色,也十分蒼白,但她總算還可以講話,她道:“安妮,我們到醫院去。”
安妮勉力道:“秀珍姐……她怎樣了?”
“不知道,我們到醫院去,去問四風。”
木蘭花上了車,她伸手召來了一名警員,道:“請你駕車,送我們到醫院去,我的神經十分緊張,不適宜開車,請儘量快些。”
那警員答應着,駕着車,疾駛而去。
木蘭花雙手捧着臉一聲不出,她在苦苦思索着:“究竟發生了什麼,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意外?”
安妮的聲音仍然在發顫,道:“蘭花姐,那兩次電話──”
木蘭花的身子,陡地一震!
是的,那兩次電話!那低沉的聲音,曾預言穆秀珍會失蹤,曾預言穆秀珍會消失在空氣之中,現在,這預言已實現了!
而當時,木蘭花只將那電話,當作是無聊的恐嚇!
木蘭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至少已明白了一點,穆秀珍的失蹤,是一項深謀遠慮的安排,並不是突然間發生的事!
當然,到目前爲止,木蘭花所知道的,也僅此而已。
車子到了醫院門口,木蘭花下了車,推着安妮,向醫院中走去,醫院中有不少警方人員在,一看到了木蘭花,全迎了上來。
一個警官道:“高主任在二樓。”
木蘭花來到了升降機前,到了二樓,高翔正在走廊中來回踱着步,一看到了木蘭花,立時道:“醫生說,四風受了極度的刺激,需要鎮定。”
“但我們一定要問他幾句話!”
“是的,我也那麼說,醫生說已注射了鎮靜劑,爲了病人着想,三十分鐘之內,絕不能去驚擾他,所以我……只好等着。”
木蘭花頓足道:“那怎麼行?遲了三十分鐘和早三十分鐘,可能直接關係到能不能救出秀珍來,四風不是那樣脆弱的人,我去問他!”
木蘭花的話,提醒了高翔,高翔忙道:“跟我來。”
他們立時向一間病房走去,到了病房門口,兩個護士道:“醫生吩咐說,病人──”
她們的話還未曾講完,木蘭花已然斬釘截鐵地道:“不論醫生說些什麼,我們都立即要和病人交談,請你們讓開!”
木蘭花堅定的語氣,令得那兩個護士,呆了一呆,而高翔已經推門而入了。
高翔才一推門進去,便看到雲四風自病牀上坐了起來。
木蘭花也連忙一閃身,走進了病房。
雲四風的臉色,甚至比潔白的牀單還要白,他張大着眼,望着高翔和木蘭花,臉上那種茫然的神情,像是根本不認識他們一樣。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直來到病牀之前。
也就在這時,病房門再被打開,一箇中年醫生,滿面怒容走了進來,直指着門外,道:“出去,不管你們是什麼人,出去!”
木蘭花卻立時回答他,道:“不論你是什麼人,我們都不出去,我們要和病人談話。”
“這裡是醫院,”那醫生臉漲得通紅,“沒有比挽救病人更重要的事,你們要侵擾我的病人,請你們立即出去,出去!”
木蘭花冷笑看,道:“醫生,病人並不像你想像中那樣不濟事,他也急於要和我們談話,四風,你是不是要趕我們出去?”
雲四風呆了幾秒鐘,才用極疲乏的聲音道:“不,你們留在我身邊,我有……我有……很多話要和你們說,我現在已覺得好多了!”
那醫生立時走過來,按雲四風的脈搏,翻開雲四風的眼皮,檢查雲四風的瞳孔,然後令他喝下了一大杯水,才道:“好,你們說吧!”
他轉身向外走了開去。
木蘭花在牀沿坐了下來,高翔則在室內來回踱着,木蘭花將一隻枕頭,塞在雲四風的背後,道:“四風,你別緊張,慢慢說。”
雲四風的身子,忽然又發起料來,他嗚咽着,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也無從說起,我實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從他的話中聽來,雲四風的精神,顯然還在極不穩定的狀態中,他一面講,一面還毫無意義地揮着手,像是想抓住些什麼。
木蘭花和高翔兩人,雖然急於知道事情的經過,但是看到雲四風那樣的情形,他們也知道,那是急不出來的,只好聽他慢慢地說。
是以木蘭花道:“你不妨慢慢講。”
雲四風哭出了聲來,道:“秀珍不見了!”
“是啊,我們已經知道,我們可以將她找回來的,但你得先將她是如何不見的,講給我們聽。”木蘭花的聲音,聽來十分柔和。
那種柔和的聲音,對一個神經緊張的人來說,無異是一種鎮靜劑,雲四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已經鬆弛了不少。
高翔和木蘭花兩人都靜了下來,不再出聲。
雲四風又欠了欠身子,他還未曾開口,病房門打開,安妮也控制着輪椅進來。雲四風道:“事情……來得實在太突然了!”
木蘭花等人都沒有出聲。一來,他們都不想打斷雲四風的話頭,二則,事情的確來得太突然了,他們都知道這一點。
雲四風在講了那一句之後,又呆了片刻,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剎那之間,他的精神,似乎又陷入十分不正常的狀態之中。
木蘭花和高翔互望了一眼,高翔想要說什麼,但是木蘭花卻揚起手,不讓他說話,病房之中在剎那間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然後,突然聽得雲四風哭了起來,雲四風是一個十分堅強的男兒漢,木蘭花、高翔等人,自從認識他以來,從來也末看到他哭過。
雲四風一面流着淚,一面道:“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我不知那是如何發生的,我們已駛到了完全看不見陸地的海洋中,風平浪靜,只有我和秀珍在船,這正我一直夢寐以求的時刻,秀珍自衣櫃中取了睡袍來,她臉上那種嬌羞的神態,令我如癡如醉──”雲四風講到這裡,突然又停了下來。
病房中的人沒有出聲,雲四風喘着氣,突然伸手,握成了拳頭,在他自己的額角,用力地敲着,不住的說道:“我爲什麼要離開她,我爲什麼要離開她?”
他一面說看一面臉上現出悔恨莫及的神色來。
他哀嘆着,身子在劇烈地發着抖,他的情緒一定激動之極,因爲他竟難以再開口講下去,就在這時,安妮突然叫:“四風哥!”
安妮的眼中,雖然也是淚水盈眶,但是她的聲音,卻是那麼地鎮定,鎮定得使人感到意外,那種鎮定的聲音,令得雲四風也突然一呆。
雲四風擡起頭來,想看安妮,他的身子也不再發抖了,顯然是安妮的鎮定聲音,已對他起了一定的作用,他道:“你叫我,安妮?”
“是的,四風哥。”安妮的聲音,轉來像是根本就沒有什麼意外發生一樣,“我叫你,你鎮定一些,我們一定能將秀珍姐找回來的。”
“一定……能將……她找回來?”雲四風像是在做夢。
“是的,一定。”安妮回答着。
當她那樣回答雲四風之際,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何以會有那樣的信心,但是她卻知道一點,爲了令雲四風鎮定下來,她非那樣說不可!
雲四風深深地吸了口氣,又呆了片刻,才又開口。當他再度敘述的時候,他的聲音,已鎮定得多了,他道:“那時,我如癡如醉望着她;她撒着嬌,不肯當着我的面換睡袍,我笑着退出船艙,告訴她,我去將船的速度控制到最慢,她也笑着,將我推了出來……”
雲四風的敘述,講盡了一雙新婚夫婦問的旖旎風光,聽來令人十分出神,而聽到的人都無法想像變故是如何發生的。
雲四風苦笑了一下,道:“我來到了駕駛艙中,檢查了一下自動駕駛系統,一切都很正常,船正順着海流,才極慢的速度在前進,平穩得就像是泊在碼頭上一樣,我至多是耽了三分鐘,便回到了艙中,可是當我推開門時,那襲睡袍在牀上,秀珍人卻不見了,我還當她躲了起來和我開玩笑,所以我也不動聲色,開始找她,但是當十分鐘之後,我還未曾找到她,我開始着急起來,我叫着她,她聽到了我那種迫切的聲音,是應該出來的了,可是她卻沒有出來……”雲四風請到這裡,又急速地喘起氣來,道:“她失蹤了,她已不在我艇上,我連忙奔回駕駛艙,將船停下來,我站在甲板上叫她……”
他並沒有再向下講去,但是各人卻都可以想像當時的情形,他在甲板上,聲嘶力竭的叫着,但是在大海之中,卻根本沒有人回答他!
秀珍就那樣消失了,而云四風在甲板上,叫到喉嚨都沙啞了!
雲四風雙手緊握着拳揮動着,又道:“我心中焦急得一點主意也沒有,我就和高翔聯絡,但無線電只能打到警局,接下來的事你們也知道了。”
雲四風講完了經過,緊張地坐着,他自然是在等待木蘭花,高翔,甚至是安妮的意見,但是他們三人,卻全不出聲。
事情實在太怪異了,好好地在船艙中的穆秀珍,何以會突然失蹤?而且,在失蹤之前,還有兩次神秘電話的警告!
木蘭花等三人全不出聲,雲四風的臉上,又再度出現極之緊張的神情,道:“你們看……她會不會躲起來想和我開一個玩笑,結果跌進了海中?”
木蘭花站了起來,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不會的,就算跌進了海中,以她的泳術而論,也是不要緊的,我們不可忘記,在事發之前的那兩次神秘電話。”
“你的意思是說,秀珍是被人擄走了?”高翔問。
木蘭花點點頭道:“是。”
雲四風搖着頭,道:“那是不可能的,當時海面之上,絕沒有別的船隻,而在‘兄弟姐妹號’上,只有我們兩個人──”
木蘭花立時更正雲四風的話,道:“四風,你應該說,你以爲‘兄弟姐妹號’上只有你們兩個人,如果另有別人匿藏在船上,你怎知道?”
雲四風張大了口,不再出聲。
木蘭花緩緩地道:“這件事,在我們來說,是一件意外,但是在敵人而言,卻是一項計劃得非常之久的陰謀,而且敵人的陰謀計劃得十分周詳,我們將全部預防敵人發動的力量,放在家中和酒樓上,但是敵人卻早已準備在遊艇上下手了!”
高翔嘆了一聲,道:“那是我們疏忽了。”
木蘭花的神色,變得十分凝重,道:“是的,那是我們的疏忽,但是敵人方面也一樣有疏忽,我們絕不是毫無線索可循的。”
雲四風一聽,喜得從病牀之上,直跳了起來,道:“蘭花,你說有線索?有什麼線索?我們快去進行,秀珍她,她……她……”
高翔連忙走過去扶佳雲四風的身子,因爲雲四風一面說着,一面身子搖搖欲墜,他將雲四風扶到了牀上,又令得他躺了下來。
木蘭花已然道:“四風,究竟是什麼線索,你可以不必管,你只要在醫院中,好好靜養,其餘什麼事,都不必你來管。”
雲四風叫了起來,道:“那怎麼行?”
木蘭花沉聲道:“你一定要照我的話做,我要秀珍回來之後,看到一個精神奕奕,容光煥發的新郎,而不是一個急得走投無路的神經失常者!”
雲四風道:“可是……可是……”
安妮立時道:“四風哥,不要再多說什麼了,蘭花姐已然說有了線索,你還不信她的能力麼?我們一定盡全力將秀珍姐找回來的!”
雲四風嘆了一聲,道:“好,我聽你們的話,唉,但是要我留在醫院中,我只怕一分鐘也閉不上眼睛,唉,我怎能靜下來休養?”
木蘭花安慰看他,道:“如果在事情的進行中,有一定需要你參加的地方,我們一定會通知你的,現在,你也須強迫自己休息!”
木蘭花講完,立時推着安妮,同病房之外走了出去。
高翔也連忙跟在後面,三人出了病房,關上了門,還聽得雲四風發出了一下長嘆聲。在病房外,那位醫生還滿面怒容地在踱着步。
木蘭花來到那醫生面前,道:“醫生,你的病人狀況很好,我想他只需要輕量的鎮靜劑就可以了,請原諒我們的打擾!”
那醫生“哼”的一聲,走進了病房。
安妮擡起頭來,道:“蘭花姐──”
木蘭花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一樣,立時搖了搖頭,道:“現在別說什麼,等離開了醫院再說,我已經有了行動的步驟了!”
高翔和安妮兩人互望了一眼,他們心中,都不知道木蘭花所說的“行動步驟”是自何處而來的,因爲在他們而言,整件事還完全是一個謎,一點頭緒也沒有!
自然,他們也知道事先有那兩個電話,那兩個電話必然和穆秀珍的失蹤有關的,但那兩個電話,卻也無線索可尋。
但是,高翔和安妮兩人都知道木蘭花那樣說,一定是有道理的,因爲現在並不是在病房中,他們也不是雲四風,是不要設詞來安慰的。
他們三人,出了醫院,上了警車,司機等在車旁,在聽候高翔的吩咐,高翔則望看木蘭花,因爲高翔也不知道木蘭花行動的步驟是什麼。
木蘭花連想也不想,只是說道:“送我們回家去。”
高翔的雙眉,揚了一揚,他的心中,感到十分奇怪。
木蘭花剛纔說已經有了行動步驟,可是這時卻又說送她回家去,那不是自相矛盾麼?但木蘭花既然那樣吩咐了,高翔卻也不說什麼。
司機立時上了車,駕車向郊外駛去。
這時正是凌晨時分,街道之上,十分寂靜,警車不一會兒就出了市區,不多久,使到了木蘭花的住所門口,木蘭花道:“可以讓車子回去了。”
高翔實在忍不住,問道:“蘭花,你說──”
可是木蘭花還是打斷了他的話頭,道:“進去再說。”
高翔揮手令警車離去,他推着安妮,走了進去,一進了客廳,木蘭花便着亮了燈,她隨即吩咐道:“安妮,打電話給兩個人。”
“那兩個人?”安妮有點莫名其妙。
“就是在婚禮籌備期間,幫了我們很大忙的那兩個。”
“是何保他們?”
“是的。”
安妮答應着,推着輪椅,去打電話,木蘭花則在沙發中坐了下來,託着頭,沉思着。不到五分鐘,安妮已轉過頭來,道:“何保立即來,另一個沒有聽電話。”
高翔忍不住又問道:“蘭花,你究竟在鬧什麼玄虛?”
“一點也不是什麼玄虛,高翔,”木蘭花回答着,“你想,秀珍和四風更衣離開酒樓之後去度蜜月,而不是回到他們的新居去,這一點,是不是在事先保守着秘密,只有我們幾個人才知道的事?”
木蘭花一句話,提醒了高翔和安妮兩人!
他們兩人,立時“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木蘭花又道:“我們幾個人才知道,在雲家兄弟中,大約只有五風是知道的,連四風的幾個哥哥,也是臨時到碼頭去送行才知道的。”
高翔道:“不錯,而擄劫秀珍,卻是早有計劃的!”
安妮搖着頭,道:“但我們幾個人,是不會將消息泄漏出去的啊,我知道,蘭花姐,你是說何保他們兩人中的一個──”
木蘭花點頭道:“對了,除了我們三人外,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他們之中的一個,去通知了我們的敵人,以致我們的敵人,有時間從容準備。”
高翔和安妮齊聲問道:“是誰?是他們兩個人中的誰?”
“何保!”木蘭花立即回答。
由於木蘭花的回答,是如此的肯定,是以高翔和安妮兩人,都不禁現出忙亂的神色來,安妮問道:“何以不是另一個呢?”
“很簡單,因爲何保在家中等着,等我們的電話,他一定已等得很急了,因爲他早預先知道會有變故發生的,剛纔你打電話,電話鈴是響了一兩下,便立即有人接聽了,是不是?而現在正是凌晨時刻,就算電話就在牀邊,也不會那麼快接聽的。”
高翔和安妮大是心服。
木蘭花又道:“爲了表示他是清白的,他一定儘快趕來我們這裡,他到了之後,你們都別說什麼,只當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由我來對付他。”
高翔和安妮互望了一眼,道:“知道了。”
木蘭花長嘆了一聲,道:“這是我們唯一的線索了,唉,要是這條線索斷了的話,我根本不知從何處着手進行纔好了!”
木蘭花的話說得如此嚴重,那是高翔和安妮兩人,在其他事件中很少聽到的,是以他們兩人的心情,也變得出奇地沉重。
木蘭花又輕輕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來到了唱片櫃前,選了一張唱片,當悠揚的音樂播送出來時,高翔和安妮都聽出,那是“田園交響曲”。
他們不斷地望向門外,希望何保快一點來到,足足等了十五分鐘,那實在是十分長的十五分鐘,纔看到一輛車,停在鐵門之外。
木蘭花立時通過擴音器,道:“請進來,門沒有鎖!”
他們立時看到何保高大的身形,匆匆走了進來,高翔立時打開了門,何保一步跨了進來,神色緊張地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問了一句之後,四面一看,又笑了起來,道:“原來沒有什麼事,那是我神經過敏了,我以爲這時候叫我來,一定有意外了!”
他的臉上,掛着十分親切的笑容,但是高翔和安妮兩人回報他的,卻是冰冷的神色,只有木蘭花笑着,道:“何先生,請坐。”
何保的神色略有些尷尬,道:“別客氣。”
木蘭花仍然帶着微笑,她那種若無其事的神情,實在完全合得高翔和安妮兩人佩服不已,因爲他們知道她心中是十分看急的。
“何先生,我們有了一點點小麻煩。”木蘭花說。
“是麼?”何保顯得十分熱心,“如果我可以幫忙的,一定幫忙。”
木蘭花道:“那真有點不好意思,秀珍的婚禮,已使你們忙了那麼久,多謝你上下打點照應,怎好意思再來麻煩你呢?”
何保笑道:“不要緊的,是什麼事?”
“我們誤信了一個人,這個人出賣了我們。”木蘭花說着,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她雙目十分有神,望住了何保。
何保的面色,十分尷尬,任何人都可以看得出他是在力充鎮定,他坐在沙發上的身子,向後閃了一閃,像是要躲避開去一樣。
安妮特地坐在何保的身邊,她甚至可以看到,何保臉上的肌肉,在作不規則的跳動,安妮忍不住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來。
何保也覺得氣氛十分不對了,他站了起來,陪着笑,道:“蘭花小姐,這事情,我看我無能爲力了,我……還是告辭了。”
木蘭花笑了起來,道:“何先生,除了你之外,沒有人可以幫助我們,因爲出賣了我們的不是別人,正是你,何先生!”
何保大驚失色,轉身使向門口奔了出去。
但是他只奔出了兩步,高翔便大喝一聲,一個箭步竄了上去,雙手揚了起來,在何保的背後,重重的一掌,擊了下去──
“砰”地一聲響,一掌擊個正着。何保的身子,向前直僕跌了下去。
他倒在地上,一個翻身,便想跳起來,但高翔早已趕了過來。
高翔趕過去,伸出一腳踏住了何保的咽喉,何保在地上,用力掙扎着。
木蘭花仍然坐着,道:“讓他起來,高翔,別對付他。”
高翔冷笑一聲,退了開來。
何保蹲在地上,身子縮成一團,臉上現出駭然之極的神色來,木蘭花道:“好了,何先生,秀珍在什麼地方,我不會難爲你的。”
何保哭喪着臉,道:“我不知道,我──”
他只講了一聲“不知道”,高翔擡起腳來,作勢欲踢,何保抱住了頭,滾在地上,叫了起來,道:“我真的不知道,真的!”
木蘭花又向着高翔揮了一揮手,道:“讓他說吧!”
高翔怒道:“不讓他吃點苦頭,不知他放出什麼屁來!”
木蘭花雙眉微蹙,高翔的這種態度,當然不是一個良好的警務人員所應有的,但木蘭花卻沒有出聲去批評高翔。
因爲穆秀珍離奇失蹤,生死未卜,在那樣的情形下,高翔表現得急躁一些,也是人之常情,是不能十分去苛責他的。
所以,木蘭花只是道:“待他亂說的時候再講吧。”
何保突然從地上站了起來,飛奔到木蘭花的面前,跪了下來,道:“蘭花小姐,你……千萬要相信我,我講的全是實話!”
木蘭花冷笑一聲,道:“起來,現在,我相信你什麼?你甚至一句話也未曾講,你是和什麼人合作,怎樣架走秀珍的?”
何保的全身都發起抖來,道:“沒有……我沒有……和人合作,只不過是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我也不知那電話是誰打來的……”
何保一面說,一面望着木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