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民在連續三次服用過湯藥過紅疹漸漸消退,體溫也恢復正常,翌日韓階喚來負責管轄的此地的驛令,驛令帶來的幾個郎中在對反覆的診斷過後確認疫病消除,所有被關押在院中的村名包括重鈺以及看守的士兵都安然無恙徹底安全。
聽到這個消息後飽受疫病折磨的村民們視韓階爲救命恩人,朝這位看上去高高在上卻十分親民的大人跪拜叩首,銘恩感謝的言辭猶如滔滔江水滾滾而來,韓階整個人頓時如沐春風,一掃多日來的胸中的悶濁之氣,當然這口氣源在慶曆的那位六皇子趙稹,瘟疫解除三日大限之期也不攻自破,在喚來驛令寥寥數語交代過後韓階率這軍隊揚長而去,似乎刻意不願與趙稹過多的交涉。
此舉明顯有幾分賭氣的成分在裡面,當然對於朝顏和重鈺而言卻是求之不得,除夕之亂其中獲益最多的首當其中是這位六皇子,這場突如其來的瘟疫背後大有文章,趙稹覬皇權已久絕非什麼善類,若再多停留只會惹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遙遠的嶺西或許是他們可以安身的去處。
春風忽起攜着幾瓣飛花飄向遠處的天空,金碧輝煌的夏侯府,火紅的木棉花如新婚夜裡的紅火喜燭插滿了石園,一襲淡青色衣袍的夏侯謹正立在一株火紅的木棉花樹下冷眼斜睇着一臉錯愕的魏沉魚,目光要有多銳利就有多銳利。
被這樣的目光注視着,特意精心裝扮過的魏沉魚心突突的跳着,對於夏侯謹的脾氣稟性她還是很瞭解的,眼下他爲了一個卑賤的婢女如此大動肝火,雖然看起來有些可笑,然而他是真的動怒了。
“我不過是教訓一個莽撞無理的女奴,阿謹你至於對我大吼大叫嗎?”
雖然對面前雙眸黑雲翻滾的男子有所顧忌,魏沉魚還是硬着頭皮不死心的追問道。
淡淡的低啜身讓心煩意亂的夏侯謹轉過頭望向身後捂着臉的雲姝,女子低垂着眉眼委屈的淚水奪眶而出,梨花帶雨的模樣惹人憐惜,怔怔的愣了會兒,夏侯謹恍然間竟然生出一種錯覺來,然而很快卻又清醒的認識到無論她們的相貌如何神似,不是她就是不是她,那個女人從不會這樣任人欺負委曲求全。
“教訓奴才乃是我們夏侯府的家事兒,就不勞煩魏大小姐你了!”冷冷的摔下這句話,夏侯謹闊步從表情僵硬的魏沉魚面前徑直走過,似乎想要了什麼又回到花樹下突然握住雲姝的手腕。
女奴雲姝似觸了電般將手往回縮,卻被男人以更大的力道捏住,一個凌厲的眼神橫過去,戰戰兢兢的女奴再也不敢輕舉妄動,整個人如同木偶般被夏侯謹牽着線走。
“阿謹,你......”魏沉魚杏目圓瞪,一股濃烈的醋味在五臟六腑間翻涌,她做夢也沒想到有朝一日夏侯謹會在她的面前牽起別的女
女的手,原以爲只要朝顏那個賤婢遠離夏侯府遠離盛金後他就會回心轉意與她重修舊好,現在來看他還是對那件事情耿耿於懷。
回過神來的時候,魏沉魚發現兩人已經向着寒華院的方向而去,滿園的木槿花灼灼盛開,一日曾今他們之間那份惹人歆慕的感情,回到盛金這麼久,這是她第一次感到心涼,說不上特別難過只是有些不服氣。
這邊在避開魏沉魚的視線,夏侯謹就甩開了雲姝的手,然後揚長而去,雲姝呆呆的望着夏侯謹逐漸遠去的背影,嘴角不經意間勾起淺淺的弧度,倒也忘記了被捏得生疼的手腕。
“少爺他.......”
“少爺他是在做戲了!”
不鹹不淡的聲音響起,像是一盆涼迎面澆來,雲姝拘謹的望向出現在面前的承九,一時興起大着膽子打探道:“那少爺對魏家小姐......”
“魏沉魚她那是自作多情罷了!”承九雙手抱在胸前,一副不屑的模樣,不得不說在對待魏沉魚的態度上夏侯府上下可謂是空前團結,不耐煩的吐了吐舌頭,瞥見雲姝雙手捂着臉的花癡相,承九臉色頓時一沉,“你以爲少爺方纔護着你是憐香惜玉,那還不因爲你和阿顏她......”
心底一陣咯噔,承九知道自己多嘴說錯了話,立刻轉過臉懊悔不已,雲姝緩緩放下手來,喃喃的道:“阿顏,莫非就是那個之前大鬧夏侯府的女奴?”
“小聲點!”承九急忙捂住雲姝的嘴,左顧右盼見四下無人才暗自鬆了口氣,“千萬別在少爺面前提起這個名字,否則你小命難保!”
聽承九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雲姝直如搗蒜般點頭,然後一溜煙的跑回院裡,承九一巴掌趴在自己的腦門上,抖擻抖擻精神去完成少爺交給的重要差事兒——送走魏大小姐!
就在春色籠罩的古都盛金一片祥和的時候,遙遠的西秦王朝大興王宮裡卻炸開了鍋,御淵大殿中文武百官捶胸頓足議論紛紛,龍椅上的西秦帝王燕淮禹撫摸着爬滿皺紋的額頭,顯然也爲與大雍聯姻之事兒犯起愁來。
聽到羣臣聯名上書儘快與大雍聯姻迎娶趙姝的消息時,太子燕靖樓正穿着廚子服在大興皇城新開的酒樓廚房裡他最新研製出來的五穀桃花雞,手中的鐵勺哐噹一聲落在地上,侍衛手中提着的錦服還沒來得及替他換上,面色慍怒的燕靖樓已經拔腿而去。
“殿下,這......”啞然的站在香氣飄飄的廚房,侍衛鬱悶的撓了撓,在他有意無意的望向鍋裡的那隻煮得熟透的肥雞時肚子無比配合的咕咕叫起來,嚥了咽口水他決定在回東宮之前把這隻鮮美的肥雞解決掉。
自從燕靖樓回到大興後就在皇城開了這麼一家名曰一品居的酒樓,樓裡面的廚子都
是經過各種比試挑選出來然後由這位太子經過整整兩個月調教而成,廚藝精湛即使是宮裡的御廚也難以與其媲美,再加上一品居的金主是當朝太子,所以從酒樓開張的第一日起這裡就日日滿客,攬了城裡大半的生意。
朝臣們對此多有異議,燕帝深知他的秉性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所以對他開酒樓坐廚子這樁事兒時間久了羣臣們倒也坦然接受了,然而在聯姻之事兒上即便是對他縱容無度的父皇也有所動搖了,一切都因爲三天前雍宮傳來了書信。
“我堂堂西秦太子,安安靜靜的煮個菜就那麼難吧!”
咋咋呼呼的抱怨聲從殿外傳來,燕靖樓怒火朝天的闖入金殿,衆臣舉目齊齊望向西秦未來的儲君,見一身庖服的燕靖樓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眼前,年逾八十的三朝元老頓時氣結急火攻心。
“齊大人,齊大人!”
殿中臣子們頓時大慌湊擁上前,就連一直保持沉默的燕帝都急得從龍椅上站起來:“御醫......快傳......御醫......”
很快太醫院的大夫趕來,衆人將昏厥的齊大人扶到御賜的座位上,御醫署狠掐齊大人人中,年邁的齊大人睜開混濁的雙眼緩緩甦醒過來,就在衆人懸在半空中的心安穩落地的時候,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湊熱鬧的燕靖樓冷不妨的開口。
“老頭,我早就說了你這把骨頭該回家歇着了,何必跟自己過不去了?”
此言一出衆人不竟啞然,留意到燕帝臉色稍霽,望向他的目光有幾分隱隱的鋒芒,燕靖樓倒也無所顧忌的攤開雙手。
“陛下,聯姻大事關乎國之社稷,萬萬不可任由太子胡鬧!”
清醒過來的齊槐從顫巍巍的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面朝燕帝跪下叩首,頭磕得咚噗作響,作爲三朝元老的西秦股肱之臣如此苦心孤詣的諫言,燕帝不免動容親自迎上前來將老臣攙扶起來。
燕靖樓見父親對齊槐這個老腐朽如此客套只能搖頭嘆氣,此事他已經可以算到接下來父親要說的那些大道理了,不得不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他已經聽了太多太多遍,再聽下去只怕耳朵都會起繭子,所以他決定在父親開口之前反將一軍。
“反正我是不會娶趙姝的,要娶你們去,我是絕不會攔着的!”燕靖樓拍着胸膛對着衆人保證道,在確定大家都聽明白他的意思並且不約而同的表現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後,他大搖大擺走出金殿,剛剛邁步走下臺,身後就傳來大臣們此起彼伏的驚呼,顯然齊槐又被他給氣暈過去了。
世間事有諸多不如意,普通百姓如此,而身爲西秦儲君的燕靖樓也不例外,更何況是身爲階下囚的重鈺和朝顏了,就在他們一日日接近嶺西的時候麻煩也正在步步逼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