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忽然變得兇猛起來,司機吳越抽着煙,站在小區側門外的綠化帶旁等待着。
他是susan家的司機,二十五六歲的年紀,卻已經在這裡服務八年了。雖然只是高中畢業生,但是由於主家的關係,他的英語比專八都溜。
工資八千,每年十三薪,每週休息一天,還能有節日福利,對於吳越來說,這份工作已經是超出他能力範圍內的收穫了。他早就下定決心,只要susan家不倒,他就一直在這裡服務,直到幹不動爲止。
按理說,一年能有十多萬收入,又是包食宿的工作,他平時也沒時間消費,怎麼存款都得有幾十萬。可誰能想得到,吳越現如今身上只有一百元現金,卡里還不足四位數呢?
他嘆着氣,在樹下轉來轉去。小夥子心情沉重,連走到陽光下被暴曬都沒察覺到。
沒多久,他等的人來了,那人和他有幾分相似,比他大十來歲的樣子。遠遠的就看見那人叼着煙,吊兒郎當晃晃悠悠從馬路對面過來。這人走路有點跛,但跛得不是特別厲害。
一邊走,那人一邊笑嘻嘻地和吳越打招呼:“二弟,哥來了。”
原來這人是吳越的親大哥,來找他借錢來了。說是借,其實一分沒還。吳越這麼多年的工作積蓄,全都砸在這個大哥身上了。
“哥,你來了啊,走吧,我們去吃點東西。”吳越道。
他們老家是吳家莊的,就在市南區的郊外,屬於一個富裕村子。尤其是這兩年拆遷,吳越家有六間房的宅子,底上三層。這樣的老屋,拆遷一律都是賠償三套百平米的商品房,外帶數十萬現金。
吳越家也不例外,可是他那個大哥,甚至吳越本身,從裡到外都透着一股窮酸相。
“吃飯不急,錢呢?”大哥吳登一伸手,笑眯眯地看着二弟。
他家裡一共兄弟姐妹四個,他排行老三,上邊兩個姐姐,下邊一個弟弟。
吳越窘迫道:“哥,我沒錢了,電話裡跟你說過的。老闆和大小姐最近都很忙,我也不好意思去預支工資。”
他的確不好意思,預支工資這件事,他已經做過無數次了。原本老闆是很信任他,也很大方的,因爲吳越辦事靠譜。預支工資就預支吧,這也沒啥。
可自從上回吳越無意間說漏了嘴,告訴老闆自己預支工資,是爲了給哥哥填補賭債的窟窿,老闆就再也不願意給他預支工資。
“吳越,你也老大不小了,在城市裡打工十年,依着我給你的薪水和條件,你完全有能力全款買一套房,準備結婚過小日子了。可是呢?你現在一分錢存款都沒有!吳越,我是爲你好,抱歉不會再給你預支工資了。”
老闆的話語言猶在耳,其實是很溫暖吳越的心的,可是眼下看着哥哥出現,吳越心裡卻很焦躁。
原來,他這個哥哥,因爲從小有點小兒麻痹,所以倍受家裡寵愛,尤其是母親和兩個姐姐。
她們都覺得他既是長子,又是殘疾,把他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就連吳越這個做弟弟的,平時對他都百般包容疼愛。
因爲吳登手腳不靈便,幹不了農活也不好打工——其實吳越覺得,哥哥只是稍微有點跛,根本不嚴重——所以吳登一直在家賦閒。
小時候還好,看看電視、小人書什麼的,還要上學,時間很容易打發。可慢慢地吳登長大了,要娶媳婦,這擔子就被吳越抗下來。他頭幾年賺的錢,大部分都給哥哥攢來娶媳婦了。
後來,媳婦娶上了,孩子也呱呱落地,本是皆大歡喜的事。誰想到,吳登因爲被寵壞了,脾氣很差,竟然家暴。一來二去,把媳婦打跑了,丟下吃奶的娃娃給家裡。
再後來,吳登又染上賭博的壞習慣,三座房子先後輸光。吳越和父母姐妹,一直在幫他還賭債。
“哥,我真是沒太多錢給你。卡上還有七百,我轉給你吧。”吳越說,這些真是他的全部積蓄了。
聽到弟弟這麼說,吳登很不高興,他拉下臉來,氣呼呼地說:“你打發要飯的呢?你們老闆這麼有錢,全世界各地都有房子。你們大小姐一件衣裳,就夠咱們老百姓買一套房子了吧?這麼有錢,接濟接濟我們咋啦?哼,惹毛了老子,我……”
吳登眼睛裡閃過一抹兇狠的光芒,把吳越給嚇一跳。哥哥雖然身體有殘疾,但是脾氣暴躁,行事不管不顧,是出了名的刺兒頭。
“哥!我們老闆的錢那是人家的錢,再說了,人家再有錢,也是自己打拼出來的。”吳越小心翼翼教育着哥哥,企圖糾正哥哥這種仇富妒忌的危險心態。
“行了行了!”吳登很不爽弟弟的說教,他不耐煩地揮手打斷吳越的話,“趕緊的,你現在就找你家大小姐借錢,我需要錢,一萬塊。今天要是不拿去,人家催收就要砍斷我的手!你忍心看到你哥跛腳,現在又要沒一隻手?”
吳登說話軟中帶硬,夾qiāng帶棒,讓吳越居然接不下來這一招。
就在這時,他電話響了。吳越低頭一看,是別墅座機打來的,就知道小姐要出門了。
他慌忙接了電話,走開幾步應道:“喂,珍姐,是大小姐要用車嗎?”
“對啊,大小姐要去授課,你在哪呢?”保姆珍姐焦急地問。
吳越正要回答,電話卻猛不丁被吳登搶走。吳越被哥哥這一出給弄懵了,回過身時,卻聽到哥哥在對着電話說:“喂,我弟弟在你們小區側門呢,車就在這裡,讓你們大小姐走過來吧。”
說完,他就把電話給掛掉了。
“哥,你幹嘛啊!”吳越這回真有點生氣了,搶回手機,想要回撥,卻發現手機居然沒電,自動關機了。
“切,這有什麼了不起啊,等你家大小姐來,我管她借一點總可以哦。她們大資本家,總不好不讓員工吃飽飯吧?”吳登吊兒郎當地叼着煙,笑嘻嘻地看着弟弟說。
那邊保姆一聽是吳登的聲音——這位大哥太出名了,心裡頓時不樂意了,嘟嘟噥噥,卻也不疑有他,告知正在下樓的susan:“吳越在側門呢,他暫時有點事,說讓您走過去。”
“好吧,我過去。”susan一點大小姐的派頭都沒有,點頭答應着。
保姆有點擔憂:“可是阿明和阿強都不在。”
他倆是susan的保鏢,恰好公司開安保例會,此時都不在家。
susan溫柔一笑:“沒事的珍姐,在小區裡而已,我去啦,你看好家,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