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8章覲見太后

長嘆一聲正欲起身,這才發現歪睡在一旁的薩玉兒。她坐在地上,扭着身體趴在自己的手臂旁,一隻手輕握着他寬闊厚實的手掌,宇文邕既感動又心疼,這樣冰冷的夜她以這種姿勢不知昏睡了多久。

他輕起身,將睡得極沉的薩玉兒抱到牀榻上蓋好被子。凝視她寧靜安詳的臉許久,宇文邕情不自禁地俯下身想要親吻她白皙的面頰,可就在即將薄脣碰觸之際,他還是停了下來,他怕自己的情不自禁會擾了她的清夢,也許她的夢裡有自己,若是驚醒豈不遺憾。

他抿嘴微笑,心底溢滿幸福之感,臉上竟有些羞澀而略微泛紅,樣子似是個未經人事的少年般,連他自己都覺得滑稽可笑。

從弘聖宮離開前,宇文邕還依依不捨地回頭望了薩玉兒一眼,心中百感交集,猶豫一刻後起步離開。

宇文邕走後不久薩玉兒便起牀了,她只覺得渾身痠痛,彷彿擡過許多重物一般難過。見她起牀,阿紫高興地走過來邊服侍她更衣洗漱邊笑道:“難怪秀娘說皇上待娘娘最爲不同,果真如此。娘娘,昨日可是自皇上登基後第一次臨幸後宮,這可是天大的殊榮。可見,您在陛下心中的地位真是不一般呢。”

薩玉兒突然恍惚了一陣,她想起昨晚宇文邕的酒後真言,不由得心底爲他感到痛楚。

“娘娘醒了?陛下特意交代說昨晚您沒有用膳,這早膳可是不能再馬虎的。”說着,秀娘帶着幾個宮女端着粥和小菜走進來。

“皇上可用過了?”此話一出,薩玉兒自己都覺得震驚,慌亂地連忙將目光垂下,這樣發自內心的關懷不知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的。

見她臉紅,秀娘笑道:“娘娘別擔心,陛下已經用過了。今日您要隨着其他各宮娘娘去參拜太后,還是穿得華麗些吧。”說着,秀娘替薩玉兒選了幾支精緻的牡丹珠釵,金絲締結步搖準備爲她插上。

“秀娘,如今先帝逝世不久,不宜太過張揚,素雅一些吧。”薩玉兒輕聲道。

秀娘微笑輕輕頷首,又換了幾個小巧的珠花以作點綴,衣服也選了月白色束腰羅裙,簡單素雅,清麗脫俗。

看着鏡中的人,阿紫不由得讚歎道:“雖是略施薄粉,可咱們娘娘還是如仙人下凡一般,這樣美豔動人,難怪皇上喜歡呢。”

“這樣的話出去可不許亂說,否則可就要平白地給娘娘尋了事端出來。”秀娘責備道,阿紫悻悻吐了吐舌頭不語。

用過早膳後,薩玉兒在秀娘和阿紫的陪同下一起到麟趾宮參拜長貴妃,然後再隨其他人一同前往含仁殿覲見太后。

路上李娥姿牽着薩玉兒的手詢問她的身體狀況,一旁的蘭昭儀憤憤努嘴不語,芳苓也是靜靜地跟隨大家的步伐不敢說話,可是眼睛卻始終在這幾個女子身上徘徊着。

她心底默默思索着:宇文邕果真待薩玉兒不同,聽說她的弘聖宮佈置同將軍府的別苑如出一轍,記得別苑裡到處都是梅花,難道是有何深意嗎?還是湊巧而已?不知主上的事情進展如何,如今入了宮若要見他比登天還難。

她不由得環顧四周的銅牆鐵壁,心底一陣焦慮。不過片刻失神,腳步急了些,卻不想竟撞到前面的人,只聽哎呀一聲傳來,芳苓嚇得一抖。

“你走路不帶眼睛的嗎!”蘭昭儀本就因昨日宇文邕去了弘聖宮而嫉妒,如今看到李娥姿待薩玉兒這樣好,心裡更是憤憤不滿。芳苓這一撞,可把她的怒氣都撞了出來。

芳苓立馬屈身行個大禮惶恐地說:“都怪芳苓走路不小心,衝撞了蘭昭儀,還望昭儀大人大量,芳苓下次一定注意。”

蘭昭儀冷笑一聲:“你還想有下次!”

說着,一記響亮的耳光將衆人都鎮住。只見芳苓的面頰瞬間紅腫起來,李娥姿和薩玉兒也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巴掌是要告訴你,如今可是在宮裡,不是當初的將軍府,尊卑禮儀你可分清楚了,千萬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芳苓豆大的淚珠滴落下來,哭得極是可憐,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薩玉兒豈能看得下去,芳苓是她帶入府中的人,如今蘭昭儀竟如此不留情面地當着衆人甩了芳苓一記耳光,分明是沒有把長貴妃放在眼裡,更別說是她這個玉貴妃。

她壓住火氣走到盛氣凌人的蘭昭儀面前,冷笑一聲,還不等蘭昭儀反應過來,她已經狠狠地甩了她一記耳光,力度絕不小於剛剛芳苓所受的那一記。

“你!”蘭昭儀怒氣沖天地捂着臉望着目光冰冷的薩玉兒。

“既然蘭昭儀如此在意尊卑禮節,那麼我也用同樣的方法來教教你,免得他日昭儀記錯了品級位份,把長貴妃也當成嬪妾做了逾越本分之事,可就不好了。”說着,薩玉兒轉眼望了一旁始終嘴角含笑的李娥姿,她雍容華貴,不言不語。

蘭昭儀雖是性情急躁,可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她嬌聲一笑屈身對薩玉兒行禮道:“多謝玉貴妃賜教,妾定當銘記在心,誓不敢忘!”最後一句話,她說得咬牙切齒。

“快走吧,若去晚了怕是太后要不高興了。”李娥姿微笑轉身繼續前行。

庫汗銀瓶默默跟隨,蘭昭儀冷哼一聲也離開。

薩玉兒走上前攙扶起跪在地上的芳苓,用絹帕輕輕爲她拭去臉上的淚痕,看着她紅腫的側臉感嘆道:“我那有一些極好的瘀傷藥,回頭我派人給你送去一些。”

“姐姐大恩,芳苓如何回報。”說着,芳苓便欲屈身行禮,被薩玉兒立馬攔住。

“好了好了,跟我可用不着這樣,走吧。”薩玉兒微笑牽着芳苓的走一同前行。

“姐姐待我這樣推心置腹,如今我這般對她機關算盡,真的叫我於心不忍,可爲了主上,我別無他法。姐姐,原諒芳苓的身不由己……”芳苓握着薩玉兒的手,微微用些力道,心底的壓力更是因薩玉兒的好而更多了一層。

去往含仁殿的路上,大家的氣氛有些壓抑,沒有人說話。來到含仁殿大門口時便已經有太監在此恭候。

他對衆人屈身行禮微笑道:“娘娘們千歲,奴才特奉太后懿旨在此恭候娘娘們大駕,請隨奴才來。”

李娥姿微微頷首,瞧了薩玉兒一眼轉身帶着大家進了大門。

庭院深深,竟有些落寞之意。雖說已是春日,可卻毫無生機之感,許是因先帝突然辭世,所以到處都略顯蕭條吧。

薩玉兒在秀孃的攙扶下隨着衆人一同入了殿。走進殿內,她始終低着頭不敢亂看,只感受得到一陣淡淡的檀香嫋嫋,聞着讓人心神寧靜,可她還是緊張地手心浸出了汗水。

這位叱奴太后她倒是略有耳聞,聽聞這位太后容貌端莊,博古通今,難得的才女,深受文帝寵愛,只可惜文帝去的早,丟下他們孤兒寡母面對這泱泱天下,更要面對權臣宇文護,可想而知是何等艱辛。薩玉兒雖嫁給宇文邕一年之久,卻始終未曾同這位太后相見。除了李娥姿見過之外,其他人都不曾目睹過其容顏。

“長貴妃率領後宮妃嬪覲見太后,禮——”隨着那個太監尖銳的聲音,大家紛紛跪地叩首。

“起——”

衆人起身。

“禮——”

再次跪拜。

“起——”

起身。

“禮——”

跪拜。

“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無疆——”衆人齊呼。

“起——”

三跪九叩後,太后輕聲道:“賜座。”

“謝太后。”

衆人按照品銜身份依次而坐。

“今日雖初次見面,哀家卻心中歡喜,皇上初登帝位政務繁忙,爾等身爲後宮妃子理當恪守本分,伺候好皇帝,多爲皇家開枝散葉。”

“妾謹遵懿旨。”衆人齊聲道。

“娥姿,你身爲長貴妃,如今掌管鳳印,應盡到本分,打理好後宮事宜,免卻皇上後顧之憂。”

“妾定當恪守本分,謹遵太后懿旨。”李娥姿起身道。

太后滿意點點頭,環顧四周,突然目光凝視在薩玉兒的臉上,娥眉驟然蹙緊,目光裡滲透出無盡探究意味。

薩玉兒倒是乖巧得很,自從入殿便將頭低得極沉,生怕惹怒了太后,若是太后罰她,宇文邕可都保不了她。

“這位是……”太后狐疑地凝視着薩玉兒嚅囁道。

身旁的太監立馬笑着輕聲道:“回太后,這位是玉貴妃。”

薩玉兒本就緊張,如今聽到這些話心底更是如小鹿亂撞一般不停地打着鼓,她本能地擡起頭來,只見太后的目光更是凝聚在一處,驚愕詫異,而後是不可置信。只不過這樣的情愫一閃即逝,她又立馬回到剛剛那幅祥和模樣。

太后嘴角微勾道:“你是玉貴妃?”

薩玉兒顫顫巍巍地起身行禮道:“妾參見太后,太后萬福無疆。”

太后微笑點點頭,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衆人云裡霧裡地看着太后的表情,無人敢言語。

“皇上駕到——”一個尖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跪坐在地上的各宮嬪妃紛紛起身朝着走進殿內的宇文邕福身行禮。

“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宇文邕說話間已走到太后案牘前,微微躬身行禮道:“兒子給母后請安,母后萬福。”

“好了,快過來坐。”太后微笑着拍拍身旁的座位道。

宇文邕昂首闊步走到太后身旁福身入座道:“聽聞今日各宮妃嬪要覲見太后,朕便趕來瞧瞧,湊個熱鬧。”

“如今國事繁忙,皇帝怎好過來呢?”太后雖是嗔怪,可眼角眉梢卻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目光也極是寵溺地望着宇文邕。

“朕也是惦念着母后的身體,特來探望母后的。”宇文邕微笑道。

太后笑着握緊了他的手說:“這段時間皇帝太辛苦了,就不必每日都往哀家這裡跑,雙喜,去把哀家囑咐膳房做的點心拿來。”

身旁的太監笑着應着離開。

“知道你愛吃,哀家每日都命膳房預備着,等你什麼時候過來好拿給你嚐嚐。”

“母后費心了。”宇文邕過意不去地說道。

“最近朝堂之上可都順利?”太后輕聲問。

“一切都好,母后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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