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蒼山天劍閣是什麼地方?
那是屹立江湖百年不倒的修劍聖地。
天劍閣的每一代閣老只會收取九位親傳弟子,傳以“天劍陣”,做爲維護天劍閣的中流砥柱。其餘則是外門弟子,既學不到絕世劍法,也無法窺視“天劍陣”。
即使是這樣,近百年來挑戰天劍閣的劍客也從來沒有闖到過天劍閣下,從來沒有見識過“天劍陣”,僅是外門弟子便已經將他們阻擋在天劍閣外。
傳說天劍閣至少藏有七十七柄劍,因爲自從天劍閣建派以來共有七十七位劍客前去挑戰。可惜,他們除了把自己的佩劍留在了天劍閣,又爲點蒼山增添了一堆堆土丘。
天下劍客沒有誰聽到“天劍閣”三個字而不爲之色變!
好在天劍閣與世無爭,又能在正邪兩派之中一直保持中立,雖然實力強大,但卻只爲鑽研絕世劍法,無意於其他,倒也同江湖各派相安無事。
可誰能想象,天劍閣的閣老劍老人竟然會親自跑下山來搶奪霞兒的“御劍錄”!
“前輩的消息可真靈通,昨日聖上剛剛將御劍錄賞賜給公主,前輩今晚就找上了門來!”陳珪臉上盡是無奈。
見到天劍閣的閣老沒有露出驚恐畏懼之色,他的勇氣和膽量已經不凡了。
“陳珪,你錯了!”劍老人搖着頭,道:“自從吳耀祖在無極宮道出御劍錄所在,老夫便得到了消息,當日便離開了點蒼山,來到了京城。不怕告訴你,老夫在京城裡安頓下來的時候,你和楊騰的女兒還在返京的路上呢!”
“難怪!”陳珪總算明白劍老人爲何這麼快便找了上來。
“準備接劍吧!”劍老人的斗篷似乎被強大的氣息吹動,忽然鼓了起來,道:“你也算是一位頂尖的高手,我們就以十劍爲限!接得下老夫十劍,老夫就此放手!”
“好!”陳珪咬着牙應了下來,伸出雙手,道:“請恕晚輩放肆,晚輩從來不用兵器。”
“小心!”劍老人提醒一聲,手臂回舉,緩緩拔出背在肩上的長劍。
“蛇形劍?”唐善初次見到這種劍,倒也覺得新鮮。
劍已出,沒有任何花招,直接刺向陳珪的咽喉。
劍很快,一眨眼,劍鋒已經抵達陳珪的喉前。
陳珪旁閃,劍招隨之一變,上下左右皆是利劍,劍老人竟然將這柄蛇形劍幻出九道虛影。陳珪大驚,因爲他根本分不出真正的劍鋒所在,所以他只能後退。
一退就是三丈,可陳珪的臉色卻刷的變白,手心裡握出了汗珠,因爲蛇形劍已經抵在了他的後腰上。
“晚……晚輩輸了!”陳珪的聲音在發抖,因爲他真正見識到了劍老人的可怕。僅一招,他已然落敗。
蛇形劍已經歸鞘,劍老人轉回到陳珪身前,輕輕搖頭,道:“老夫高估了你的武功,以你的修爲,至多可以接下老夫三劍!”他對着陳珪伸出了手,自然是向他索要“御劍錄”。
陳珪緩緩閉起雙眼,沉聲道:“唐善,請公主把御劍錄帶來!”
“白癡!不是說好了前後包抄嗎?你怎麼臨時改成比劍了?比劍就比劍,輸了也不用把我賣出來吧?”唐善暗暗埋怨着,藏在屋角不吭聲。
“唐善?”劍老人嘀咕了一聲,道:“唐善就是天一真君看中的那個孩子吧?而且也是他在鷹嘴峰上道出了御劍錄!怎麼,他也在?”
唐善聞聲,心中一動,應道:“在!”現出身來,飄落在陳珪身旁,對他翻了翻白眼,隨後轉向劍老人,嬉皮笑臉的道:“老前輩真是世外高人,不僅劍法超羣,一身修爲也着實令晚輩汗顏!”
“小友過譽了!”劍老人似乎看不慣他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不耐煩的道:“請你去把御劍錄取來吧!”
“不急!”唐善一改嬉皮笑臉的模樣,冷笑着道:“您老今年高壽?”
劍老人捋了捋花白的鬍鬚,傲聲道:“老夫已是耄耋之年,具體的年歲已經記不得了!”
“噢……”唐善噘着嘴拉長音,道:“曹操的對酒歌裡說‘耄耋皆得以壽終,恩澤廣及草木蟲。’,是不是這麼說的?”
劍老人斜着眼睛看來,不置一詞。
唐善接着道:“按照晚輩的理解,耄耋之年已是天壽,即便仙去也不是什麼值得悲傷的事情,您認爲呢?”
劍老人拉長了臉,沉聲道:“你的意思是老夫已經一大把年紀,沒準什麼時候就會長眠於地下,何必爲了求取長生來搶奪御劍錄,是不是?”
唐善嘲聲道:“晚輩也是爲前輩着想,一世清名得來不易,毀於一旦豈不可惜!”
劍老人呵呵一笑,道:“奪取御劍錄的確會使老夫清名受損。可老夫堂堂正正比劍,既然比劍得勝,你們自然要留下些東西。若是爲了此事便會使得老夫的一世清名毀於一旦,未免有些言過其實了吧!”
“前輩錯解晚輩之意了!”唐善搖着頭道:“晚輩說的是比試劍法!”
“哈哈……”劍老人狂笑數聲,不敢置信的看着唐善,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同老夫比劍,而且老夫會輸,所以老夫的一世清名纔會毀於一旦,是不是?”
“難得!難得!”唐善呼出了一口氣,道:“前輩終於理會了晚輩的意思!”
“你?”劍老人冷哼一聲,不可一世的叫囂道:“你還不配老夫出劍!”
“唐善!”陳珪哪裡知道唐善這些日子以來的樁樁奇遇,還以爲他的武功在自己之下,所以連連搖頭,示意他不可造次。
唐善只是對他咧嘴一笑,也不解釋,對劍老人道:“晚輩剛剛躲在屋角,距離此處也就五六丈遠的距離,前輩神功蓋世,卻爲何沒能察覺到晚輩的藏身之處?”
劍老人不屑的道:“藏頭露尾的鼠輩,老夫懶得理會!”話說的好聽,可他心裡卻暗暗吃驚。他一直在留意陳珪的舉動,當真沒能發覺唐善就藏身在附近。
但他也並未太過在意,唐善在他眼裡不過是個娃娃,二十左右歲的年輕人又能有多深的武功?
“前輩,您不服老可不行,您真的老了!”唐善的話令劍老人心驚肉跳。
唐善的手指輕輕敲這繡春刀,在劍老人面前來回踱步,道:“人一旦上了年紀,眼睛就會發花、聽力就會下降、反應就會變得遲鈍!以晚輩愚見,您的劍法遠不如早些年,否則您也不會對您的劍如此沒有信心!”
劍老人不怒反笑,道:“你說老夫對自己的劍沒有信心?”
唐善反問道:“如果您對自己的劍有着絕對的自信,爲什麼明明一劍可以制勝,您卻要與陳前輩定下十招之約?”
“我……”劍老人頓了頓,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一字一句的道:“你不必逞口舌之利,如果你想領教老夫的劍法,老夫可以成全你!”
“晚輩當然要領教前輩的劍法。”唐善停下腳步,相對而立,道:“前輩想要在幾劍之內取勝呢?十劍,二十劍,五十劍?如果前輩想要盡興,晚輩奉陪一百幾十劍也是無防。只是……前輩如此老邁,恐怕沒等使出百劍,氣力便已經不濟了吧!”
“你……”劍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叫道:“拔刀,小心!”回手拔出蛇形長劍,便要動手。
“慢!”唐善手握刀柄,緊緊的盯着他的眼睛,道:“前輩該不是真的想同晚輩鬥上一百幾十劍吧?”
按照劍老人的輩分和武林地位,他根本不該對唐善拔劍。即便爲了“御劍錄”必須動手,如果他一劍沒能取勝,便該自持身份就此離去。
或許劍老人真的老了,他默默的想了想,終於道:“三劍!”
“三劍?”陳珪叫了起來。
劍老人一劍便已經勝過了他,可面對年紀輕輕的唐善卻道出了三劍之約。
此時如果傳入江湖,劍老人將聲名掃地,被那些平起平坐的各派名宿,武林泰斗所不齒!
“還是以十劍爲限吧!”唐善近日已經將閔空繁新悟出的七招刀法和由岳家劍法凝縮而來的三劍練得爐火純青,自認可以在十劍之內不至落敗,所以纔會如此放肆。
“小心!”劍老人沒有對他的提議做出回答,而是提醒一聲,徑直出劍。
沒有任何花招的一劍,直刺唐善的咽喉。
劍老人的第一劍竟然是剛剛對陳珪使過的那一劍。
他當然有自己的想法,因爲他想試試唐善的眼力,看看唐善能不能在這一劍幻出的九道虛影中辨別出真正的殺招。
繡春刀出,帶着強大的勁力撲向劍老人,正是閔空繁新進悟出的七招刀法中的一招。
這七刀盡是攻招,全無守勢,唐善完全仰仗着無比雄厚的內力,後發先至,砍向劍老人的手腕。
劍老人只能回劍相救。
叮叮噹噹七聲爆響,一刀化七式,七式殺招全被劍老人破解。
一刀之後又是一刀,瘋狂的七刀如同暴風驟雨,四十九式殺招滾滾而來。
劍老人撥開了四十八刀,最後一刀微微退步,讓唐善的繡春刀在他身前三寸掃過。
唐善的七招刀法已經使過,當即換以劍法相對,但在換招之間卻是一頓。只是一頓,他的背脊已經冒出冷汗。他突然意識到這一頓的空隙完全可以變成劍老人反攻的絕佳機會。
他還想到了一件可笑的事情,劍老人所說的是三劍取勝,他心裡想的卻是十招。
這是一個可笑的誤解,即便他瘋狂攻出一百招又能如何,劍老人自始至終僅僅出了一劍!
“我輸了!”劍老人並沒有趁機發動攻擊,而是退後一步,歸劍入鞘,苦笑着道:“小友七刀之下竟然逼得老夫毫無還手之力,老夫還有什麼臉面再又出劍!”
唐善傻了,怔怔的眨着眼。他不明白,劍老人爲何會有這般想法。
“耄耋皆得以壽終,恩澤廣及草木蟲。”劍老人已經掠下土堡,飛身而去,“哈哈……老夫回山狂飲千杯酒,一定要吟唱曹操的‘對酒歌’!”聲音漸弱,人已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