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都是假的!”唐善此時方知剛剛的一切都是幻影,險些驚叫出口。
“參見真人!”梅兒欣喜的歡叫着,再又施禮。
紫焰散人的臉色很難看,鎏金僵月刀收在臂後,斜指身側,陰聲道:“好!好!你自知真元虛弱,不足以同老夫抗衡,竟然以琴音亂我心神,令我心生幻像,果然是好手段!”
廣陵真人輕輕撥了下琴絃,道:“道宗弟子足足高出我魔宗弟子兩個等級,想你還是道宗親傳弟子之時,你的真元力就已經可以同本座抗衡。而你晉升爲散人之後,本座的真元根本無法與你相提並論。可你不要忘了,你畢竟只是一位散人,本座卻早已晉升爲真君。你的道法遠在本座之下,量你有開山裂石的蠻力,卻又能奈我何?”
“你說的不錯!可你不該早早現出真身!”紫焰假惺惺的嘆息一聲,嘿嘿奸笑着道:“老夫的真元剛剛爆發,正在洶涌澎湃之時,此時殺你,易如反掌!”
廣陵真人的臉上泛起了笑容,反問道:“你怎知道此時所見便是本座的真身?”
紫焰聞聲一怔,呆呆的眨着眼,突地又是一笑,道:“老夫此來本就不是與你爲敵,而是爲我那兩個枉死的孫兒報仇!”他挺直手臂,大刀直指陸槐,“孽障,賠我孫兒的性命來!”
梅兒緊緊的握住了陸槐是手,看起來她有些緊張,手心裡盡是冷汗。
廣陵真人再又撫琴,可琴聲剛起,紫焰身上突然竄出一團火焰,當空變成一隻巨大的手爪,瞬時將他捏得粉碎。
這位廣陵真人果然也是幻影,並非真身。但紫焰已經不去理會,擡步間便來到陸槐身前,橫刀就砍。
唐善看得真切,暗道:“糟糕!”他沒有見到過陸槐發威時的模樣,卻知道陸槐包裹在樹皮裡的這顆腦袋絕對抵不住紫焰的大刀。
白光再又一閃,耀眼的光罩出現在陸槐身前。鎏金僵月刀砍在光罩的外三尺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阻,不能繼續突入。兩個英俊的少年依舊手持雙刃,分左右撲上,可紫焰身上幻出的兩隻手掌竟然未能將他們擊中。他們輕靈的飄動着,四把短刀猝然殺出,穿過包裹着紫焰散人的熊熊火焰,直取他的真身。
紫焰急退,翻身掠出十餘丈,一手拖刀,一手拍出。
一扇足有門板大小的巨大手掌帶着搖曳的火焰回擊追蹤而至的兩個少年。
兩個少年閃在兩側,繞過巨大的手掌,再又突進。
可他們剛剛繞過這隻手掌,忽見四枚閃着紫色光芒的菱形長釘出現在前方。而那四枚長釘再又幻化成四條七八尺長的巨大青蛇,張開大口,對着他們的咽喉和胸口撲去。
“紫焰釘!”唐善曾經見過南北雙玄使出這種玩意,只是他們幻出的小蛇不過尺八長短,遠不及紫焰弄出的這四條傢伙兇悍威猛。
兩個少年的動作整齊劃一,一隻短刀挑向一條巨蛇的下頜,一隻短刀扎向另一條巨蛇的蛇頭。
但聽“叮噹”有聲,巨蛇竟似由精鋼打造,短刃雖然刺在它們的身上,可卻不能對它們造成傷害。還好他們身形靈敏,一擊無果急忙躲避,仰仗着輕靈的身法與之纏鬥起來。
搖曳着火焰的巨大手掌並不是針對兩個少年而發,它的真正目標乃是護在陸槐身前的廣陵真人。
耀眼的白色光罩內隱約可見一人的身影,想來應該是廣陵的真身。
梅兒感覺到一股灼人的熱浪迎面襲來,烏黑順滑的秀髮與拖地的長裙隨即飄向了身後。
巨大的手掌抵在白色的光罩外,發出滋滋怪響,雖然不能突破它的防護,可光罩也不能將它逼退。雙方竟然勢均力敵,一時間僵持不下。
當紫焰的大刀指向陸槐的時候,掌櫃就已經跑去了小屋,此時剛剛返回,手裡捧着梅兒的劍匣。
梅兒招了招手,劍匣懸在她的身後,三柄飛劍浮出,躍躍欲試。
刺眼的光罩中傳來廣陵真人的聲音,“陸槐,你體內吸收了血梧桐的千年精華,可抵修士的百年修爲,真元強大。而今只有你我聯手才能擊退強敵……梅兒?不可造次,速速退下!”
梅兒立時會意,知道自己修爲尚淺,如若冒然出手,不僅對廣陵真人無助,恐怕還要成爲他的拖累。當即應了一聲,陪同掌櫃急急退在遠處。
“陸槐?先讓我看看你有什麼本事。”冷眼旁觀的唐善暗中偷笑。
雖然他偷聽到了白羽與紫嫣關於陸槐的一番對話,可畢竟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他的計劃原本就是一招險棋,陸槐更是整個計劃最爲重要的組成部分,如果陸槐乃是草包一個,不僅他這個臨時拼湊起來的計劃將要落空,恐怕連他小命都要搭進去。
陸槐的實力纔是唐善的計劃能否執行的關鍵所在!
廣陵真人請求陸槐的幫助,陸槐卻傻傻的湊了上去,問:“怎麼聯手?”
“……”聽到陸槐的回答,看到他傻傻的模樣,唐善的腦中一片空白。
“……”廣陵真人、梅兒、掌櫃,就連紫焰都對陸槐的回答表示無語。
“唉!”陸槐嘆了一口氣,側身行出,站在光罩的旁側,怔怔的看向紫焰散人,道:“你說我殺了你的兩個徒孫,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紫焰沒有回答,而是猛睜雙眼,發出一聲咆哮。
抵在光罩前的巨大手掌突然調轉了方向,噹噹正正的拍在了陸槐的身上。
“嘭”的一聲巨響,陸槐渾身被紫色的火焰所包裹,仰身飛出,劃過一條弧線,摔落在唐善藏身的這株大樹之下。
一聲驚叫,梅兒飛身衝上,三柄飛劍激射而出。
廣陵真人撤去護身光罩,十指翻飛,奏響了魔琴。
紫焰吸了一口冷氣,驚聲道:“驅魔咒?!”雙手緊抓鎏金僵月刀,在胸前飛快的旋轉了起來。
日移花色異,風散水紋長!
廣陵真人的魔琴奏響了鈧鏘之聲,身前的空氣變得如同海水一半湛藍。而這些“海水”宛如被徐徐的微風吹動,泛起道道鱗波,向着紫焰飄去。
梅兒的飛劍先行射到,繞開旋轉在紫焰身前的大刀,由他的頭頂和雙耳三路突進。
可惜三柄飛劍根本不能靠近紫焰的真身,包裹着紫焰的火焰捲起條條火舌,瞬時便將它們融化。
紫焰可以無視梅兒的飛劍,但對魔琴所激發的湛藍色鱗波卻是不敢大意。他飛速的旋轉着鎏金僵月刀,一面巨大的火輪在他面前呈現。火焰經風,發出呼嘯之聲。而伴隨着陣陣呼嘯之聲,道道霞光形成半邊圓弧,迎着湛藍的鱗波撞去。
這是一幅驚心而又炫目的畫面,道道紫色的霞光與一波又一波湛藍色的鱗紋相接,噼啪輕響之下,兩扇傘形的絢麗光芒逐一呈現,再又逐一消失在黑夜之中。
可惜,這樣的美景竟然沒能被唐善所欣賞。因爲他“整個計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而今已經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摔落在他藏身的樹下,他不能不借由一道道絢麗的光芒去查看“整個計劃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是否還有命在。
唐善不敢想象附加在陸槐身上的力道究竟有多麼強大,僅以被陸槐從中撞斷的這株碗口粗的大樹來看,如果那扇巨大的手掌拍在了他的身上,那他此時絕無活命的道理。
那株大樹與唐善藏身的這株大樹比鄰,當它倒下的時候,枯萎的枝葉甚至掛扯到了唐善的衣衫。正因爲這株大樹倒去,使得唐善的樹下出現了一小塊空地,他纔可以清楚的觀察到陸槐的情況。
陸槐身上的火焰早已熄滅,可包裹在他身上的那些如同樹皮般的硬殼卻變成了黯紅色,像是炙熱的岩漿將要冷卻下來的感覺。
他的臉裸露在硬殼的外面,正被巨掌拍中,也正被火焰炙烤。沒有防護,他的臉已經變得炭黑,隱隱散發出一種同聚福樓新鮮出爐的烤乳豬相類似的味道。
“豬!”唐善在心中斥罵了一聲。按他的想法,廣陵真人拖住了紫焰這麼久,陸槐本該偷偷凝結冰玉寶劍,等到廣陵求助的時候,別管有沒有效果,射出冰玉寶劍也就是了。可誰曾想陸槐不幫忙也就罷了,卻像傻逼一般從廣陵真人的防護下跑了出來,自己送上門去找死。
暗暗斥罵的同時,唐善也在暗暗慶幸,慶幸親眼得見證了陸槐的實力,慶幸自己的計劃還沒有展開。
樹下索索有聲,很細小,很輕微,那是爬蟲受到了驚擾競相逃竄所發出的聲響。
這種聲音自從陸槐撞斷那株大樹便已經被唐善所察覺。此時再又響起,唐善根本沒有在意。
可就在這種索索的聲響下,一個身穿束腰紫裙的女人悄悄的摸了上來。
紫嫣!
唐善雙眼微睜,急忙屏住呼吸。
紫嫣四下查看了一番,伸出蔥白一般的手指,摸向陸槐的胸口。
而在此時,掌櫃已經辨明瞭方向,向着這裡跑來。
紫嫣輕輕搖動黑羽扇,一團談談的黑氣趁夜散出,撞倒大樹,形成空地的虛幻景象出現在毗鄰的一處草地上。再有一張無形的黑幕緩緩升起,將唐善身下的這塊空地與外界隔絕開來。
唐善看在眼裡,心中起疑,“MM?這是一具燒焦的屍體,不是一隻烤熟的乳豬,你該不是想要飽餐一頓吧?”
正在疑問間,他赫然瞠目,卻是見到紫嫣的指尖上現出漆黑鋒利的指甲,對着罩在陸槐胸膛上黯紅色的硬殼抓下。
熱氣絲絲,紅光微現。紫嫣的手爪像是在擺弄着一隻身披甲殼的碩大昆蟲,一塊塊帶着粘絲的硬塊自陸槐的身上剝離,他的胸膛逐漸顯現,而烤乳豬的味道則更加濃重。
掌櫃已經來到虛幻的空地,四下查找着陸槐。
紫色的霞光與湛藍色的鱗紋還在相互撞擊,絢麗的景色依舊未絕。
梅兒似乎察覺到掌櫃的舉動有些怪異,臉上泛起疑色。
紫嫣將黑羽扇收在懷中,隨手取出一隻類似壺嘴般的錐形長管。而唐善則居高臨下,在她的手掌由懷中一進一出之際垂下眼皮,順着她的領口看去。
天色黑暗,月影稀疏,紫嫣的長裙又不似陸槐的“甲殼”可以發些微光,使得唐善打算偷窺春色的猥褻想法沒能如願。
錐形長管抵在了陸槐的胸口,紫嫣再又摸出一隻黑色的小瓷瓶。她用食指前端鋒利的指甲割破陸槐胸口上的皮肉,把那隻長管慢慢的插進了陸槐的胸膛。
唐善覺得頭皮發癢,更覺得噁心。可他也清醒的意識到,紫嫣此舉是在偷取陸槐的屍血。
鮮紅的血液經由錐形長管汩汩而出,流入那隻黑色的小瓷瓶內。
小瓷瓶只有雞蛋般大小,陸槐流出的血沒有半斤也有八兩,而他的血液竟然沒有從瓶內溢出。
唐善的心中泛起一種難以描述的感覺,像是哀傷。
不會,不會是哀傷。即便親眼目睹楊騰殺死了他的十三位叔伯,他的心中也只有憤怒,但卻沒有哀傷的感覺。
只有他隨同楊騰離開唐門與奶奶臨別的那一刻,再就是楊樂向嶽思鸞調皮的眨着眼睛道別的時候,他的心中才會產生這種感覺。
陸槐是他的什麼人?曾經與他有過什麼交情?面對陸槐的死,他爲何會產生莫名的悲哀?
朋友!
唐善被心底冒出的這兩個字嚇了一跳,因爲他非常明白這兩個字的意義。
“陸槐?”這是一個女人以一種欲哭無淚的悲哀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這個女人自然就是梅兒。
她已經站在掌櫃身邊,可卻並沒有見到陸槐,源自心底的慌亂,六神無主之間,她纔會發出這樣的呼喚。
“露露?”躺在紫嫣膝下的陸槐呼的坐了起來。
“詐屍了!”唐善嚇得渾身一抖,嗵的一聲……竟然從樹上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