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梅兒的尖叫,陸槐根本不予理會,死死的摟住她,固執的道:“你是我的露露,我認得你,不會錯……不會錯!”
他以雙臂緊緊相擁梅兒,自然鬆開了聖刀。聖刀墜落,帶着嗡鳴,插在二人身下的土地中。
紫嫣眼中一亮,張手成爪,對準地上的聖刀,悄悄發力。
嗡的一聲,聖刀感應到了附加在身上的真元,徑自發出鳴叫,像是在示警。
紫嫣嚇得渾身一顫,挑起眼皮,去看空中的陸槐。
陸槐渾然不覺,依舊緊緊摟着梅兒。梅兒掙扎,可卻無法掙脫。掙扎與相擁之間,兩人在半空中飛旋起來。
眼見陸槐不查,紫嫣竊喜,手上再又加力。
“我已經說了,我是梅兒,不是你的露露!”梅兒掙扎不出,潸然落淚。
“你是,你是,你是我的露露!”陸槐把頭藏在了梅兒的頸側,閉目囈語。
“我只是一隻悟道蜘蛛,露露死後,我佔據了她的肉身,進入俗世修行歷練!”梅兒在低聲哽咽。
“露露沒死,露露不會死……”陸槐倔強的堅持着。
“放手!”梅兒的臉瞬時凝結出一層冰霜,其上還有殘留的淚滴。她的聲音十分冷淡,不帶任何情感。
“不!我不能放手……如果我放手,你就會掉下去!如果你掉下去,我就再也無法和你在一起了……”陸槐像是在回憶與露露最後一別時的情景。猛地,他擡起頭,扳着梅兒的雙肩,深情的看着她,“不要離開我,無論在哪裡,我會一直陪着你!”
幽幽的一聲嘆息,梅兒的心軟了下來,“我情願一直陪着你,就像現在這樣,不離不棄!”她用哀傷的目光注視着陸槐的眼睛,“我真應該和你一起走掉,離開俗世,離開修界。哪怕是墮入地府也好,畢竟我們可以在一起。雖然我知道,你愛的不是我,你愛的是露露。但只要你沒有恢復神智,你一定會把我當成她,一心一意的呵護我。可我不能……不能欺騙你,也不能欺騙我自己。所以我還是要把你帶回去,讓雪蓮的魔琴消除你的心魔。或許我現在的選擇是錯誤的,但我必須要這樣做。”
唰的一聲輕響,聖刀飛離地面。但它並沒有竄向紫嫣,而是靜靜的懸浮在空中。
紫嫣沒有發力,因爲她突然發覺自己的臉上有種冰冰涼涼的感覺。那是一顆淚珠。
怎麼會有淚?爲了兩個同自己沒有絲毫關係的人流淚?
紫嫣對自己的反應感到詫異,所以纔會停止。
“什麼人?”梅兒發現了聖刀的異樣,厲聲喝問,怒目查找。
“沒關係,這把刀是我的,誰也拿不走。”陸槐對着聖刀勾了勾手,聖刀嗖的躥回,懸浮在他身後。
紫嫣的臉霎時變得蒼白,因爲她知道,從這一刻起,天魔宗的魔刀已經認下了它的新主人。除非他的主人身亡,否則的話,無論是誰,都無法將它從主人身邊奪走。
一團藍光閃過,沒等紫嫣做出反應,梅兒已經站在她的身前。紫嫣只覺得呼吸一窒,已然被梅兒掐住喉嚨,提了起來。
“是你?”梅兒認出她就是偷取陸槐“屍血”的女人,“你是誰?”
一杆赤色的長槍在陸槐身後幻出,如同一道紅色的閃電,直奔紫嫣的耳後襲來。
眼見長槍即將令自己殞命當場,紫嫣自知再無活命的道理,露出一記悽婉的笑容,緊緊的閉起了眼睛。
梅兒卻在此時鬆開了手,並且將紫嫣輕輕推出。
長槍從紫嫣的喉嚨前唰的掠過,攜帶的勁風吹起了她額前的秀髮。
“爲什麼?”紫嫣睜開眼睛,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對梅兒發出疑問。
“因爲你的眼淚!是它救了你的性命!”梅兒也露出一記笑容,同樣悽婉的笑。
長槍劃過一道弧線,飛回陸槐身後。陸槐什麼也沒有說,可那杆長槍卻不再攻擊,而是隱入他的身軀。
“我叫紫嫣,紫焰散人的弟子!”紫嫣也不知道自己出於什麼樣的原因,竟然會把自己的身份如實道出。
“你是誰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良心未泯!”梅兒轉頭看向陸槐,“我們回去!”
“回去?”陸槐的眼中帶着疑惑,“去哪兒?”
“回家!”梅兒伸出了手臂。
陸槐落在她身邊,她輕輕拉住陸槐的手,舉步離去。
紫嫣默默的看着二人漸行漸遠,喃喃道:“師父?是我的良知救了我的性命,還是我做錯了?我該不該奪取魔刀?”
沒有回答,她突然感覺很冷,那是凜冽的寒風。
寒風依舊,琴聲夾雜着雪花,洋洋灑灑的落在梧桐樹上。
陸槐站在樹下,臉上的血甲已經隱去,目光宛如清澈見底的清泉,像是再次恢復了神知。
“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掌櫃走在陸槐身旁,猶豫的道。
“你說!”陸槐微笑着轉過身來。
“掌櫃的?”琴音嘎然而止,雪蓮似有不悅,“陸槐剛剛恢復神智,心魔遠未消除,何必以凡塵瑣事相擾?”
“可……如果這件事情不能解決,陸槐的心魔恐怕難以消除。況且我已經耽擱了一段時間,現在……我認爲已經是時候,不能再等了。”掌櫃遙視雪蓮,眼神之中坦露着真誠。
雪蓮思量一番,終於點了點頭。
“究竟是什麼事?”得到了雪蓮的首肯,陸槐向掌櫃追問了一句。
“邱老莊主的那件事,現在有了些線索。”掌櫃怕陸槐一時難以承受,講究了些策略。
“那件事有線索了?”陸槐的眼中瞬時射出精光。
“有的只是一個人的名字。”
“誰?”
“化名爲決明的左憶山!”
“證據?”
“他使出了鑽心劍。”
陸槐渾身一震,瞳孔驟然回縮,“這條線索是誰提供的?”
掌櫃道出了一個人的名字,“唐善!”
陸槐變得沉默,正如掌櫃所料,當他聽到唐善的名字,這條消息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
整個梧桐樹上的雪花突然嘭的暴起,像是炸響一隻巨大的爆竹,強大的氣浪,震起了周圍的雪花。
“唐善呢?”陸槐在問雪蓮。
“魔宗法會剛剛召開,唐大人便離開了總壇。現在應該在京城。”雪蓮回覆道。
“我們上京,去找他。”人影一晃,陸槐已經站在了山坡上,向着坡下的小路行去。
“要不要告訴……露露?”掌櫃追出幾步,放聲詢問。
“不必!”陸槐再次恢復了神智,他清楚的知道,露露已死,那是梅兒。
“唉……”掌櫃長嘆一聲,哈赤哈赤的跑去,追上了陸槐。
紫光一閃,俏生生的雪蓮站在了陸槐身邊,“你的心魔還遠沒有消除。醫者父母心,本大夫不得不委曲求全,跟你們一同上京!”
三人離開的時候,梅兒的身影出現在小屋外,眼中噙着淚水……
官路上,一輛馬車風馳電掣般飛奔着,駕車的正是掌櫃。
車內設了暖爐,溫暖如春。
陸槐的身上穿了套錦衣,遮蓋了身軀上的血甲。
雪蓮剛剛奏完一曲,此刻正靜靜的坐在對面,眼中含笑,默默看來。
“怎麼?我的樣子很怪?”陸槐的聲音像是在自嘲。
“不!是我想起了一件事!”雪蓮將凝脂般的玉指放落在琴絃上,“師傅曾經說起過,爲你撫琴,既能消除你的心魔,又能增強蓮兒的修爲。可經過了這些日子,整件事情像是翻了過來,每彈奏一曲,蓮兒便覺得自己的心魔減了一分,可你的修爲卻增強了一分。”
“我沒有修法,如何增強自己的修爲?”陸槐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的做作之態,應該是他發自肺腑的詢問。
“那你在做什麼?”雪蓮也想探究一下事情的根源。
陸槐苦笑,“或許是你的琴聲很美,每當你奏響魔琴的時候,我都會被深深的吸引,陷入到冥想之中。”
“哦?”雪蓮露出的笑臉,“這便對了!冥想本身便是修煉的法門。”
“是麼?”陸槐的眼中露出驚喜之意。
“你的確具有修法的天賦……”雪蓮的話沒有說完,長長的一聲馬嘶打斷了她的話,馬車隨即停了下來。
“發生了什麼事?”陸槐隔着車廂詢問掌櫃。
掌櫃沒有回覆,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傳來,“陸槐,出來。”
雪蓮雙眼微張,“師傅?”
“廣陵真人,您怎麼來了?”詢問間,陸槐推開車門,鑽出車廂,站在了車外的雪地上。
路前站着一個面容俊美,風度翩翩的中年男子,正是雪蓮的恩師廣陵真人。
陸槐行在車前,打了一躬,“真人駕到,不知有何指教?”
“師傅?”一聲嬌喚,雪蓮站在陸槐身邊,眼中有疑。
廣陵真人的臉上帶着怒氣,“天魔宗將要遭受百年天劫的侵害。魔刀現世,乃是上天賜予天魔宗的仙緣,以助天魔宗渡過天劫。可你爲什麼要搶走魔刀,將本座置於不義之地!”
“你……你……”雪蓮怔怔的看着陸槐,“你什麼時候搶了天魔宗的魔刀?”
陸槐面帶慚色,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唯唯諾諾的道:“上次恢復神智的時候……我出去了幾日,恰巧撞見魔刀出世,順手就拿了來!”
“真的是你?”廣陵真人踏前一步,激得腳下的雪花四射,可見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天魔真人已將此事稟報總壇,只等傳法、傳功二位長老出關,魔宗弟子就要拿你問罪!”他對着雪蓮招了招手,雪蓮的魔琴嗖的竄出,落在他的手中,“交出聖刀,本座可以替你請罪,免除你的殺身之禍。”
“交……交出魔刀?”陸槐的臉上露出難色。
“你還猶豫什麼?師父難道還會害你不成?還不把魔刀交給師傅?”雪蓮急得直跺腳。
陸槐嘆息一聲,魔刀浮現在他的身後。
雪蓮雙眼一亮,只見魔刀兩尺餘長的刀柄上雕刻着美麗的紋飾,四尺餘長的刀刃上隱隱散發出磅礴之氣。
的確是一件美輪美奐的上階法器,僅僅是它自身存在的威能,就能令人感到窒息。
“快給師傅送去!”雪蓮偷偷拉了拉陸槐的衣袖,低聲催促。